第0071章 救星到了
郭胖子的包子铺每天都在卯时初准时开张营业,自打张临渊住在富贵街上之后,这个习惯就再也没有改变。
铺子前十个大黄泥炉,炉膛里炭火熊熊,炉子上一溜儿排开十个竹编大蒸笼,内有八层,每层能蒸上二十个白花花的大肉包子。蒸汽升腾中,肉香飘荡的老远老远,隔着几条街都能闻到,附近住户都是老主顾,天天风雨无阻的来买上两个搭配一碗麻辣糊汤,味道绝了。
从五月初九开始,小镇上的人数是每日激增。幸好镇长蔡银纹两个月前就在镇上到处张贴了告示,因此镇上各行各业的商户都是存货颇丰,尤其是在吃喝行当,否则只怕十天半个月的样子,镇上就会食物告急。
包子铺离着富贵街并不远,两里地的样子,因此大肉包子的香气随风飘荡了几天之后,闻香而来的外地人是越来越多,这就导致郭胖子不得不临时在铺子左右两侧搭建了四个临时茅草棚,摆放了数十张四方木桌。
即便如此,依然人满为患。
所幸易罡宇一行四人来得比较早,靠马路边新搭建的茅草棚里还有七八张空桌。万重山熟门熟路,没有排队的习惯,直接走进铺子里,找到坐在柜台里忙着收钱找零的郭胖子,蒲扇般的大手一拍桌子,吓得手忙脚乱的郭胖子打了个尿颤,一把银珠掉落一地。
“舒坦着啊!不去外面卖包子,窝在里面当掌柜,长能耐了嘛。”
郭胖子生意做得再大再好,骨子里始终是胆小怕事的,看到万重山就头疼,但还是得陪着笑脸,道:“原来是万家少爷,快快就坐,小的这就叫人照旧送上。”
万重山对郭胖子表现有点满意,道:“速度要快!一蒸笼大肉包子,四碗麻辣糊汤。”
“马上,马上。”郭胖子心想着生意爆好,送你白吃白喝一顿又何妨呢?只求你大爷舒坦了别搞事情赶紧闪人就值了。
易罡宇三人坐在一张临街的桌子边,万重山一走进去,就觉得气氛不对,虎目一扫,果然其余几张桌子边的食客几乎个个表现欠佳,更有几个食客表现欠揍。
如果是在几天前,以万重山的性子早就是虎躯一震,虎目一瞪,虎吼一声:“全给老子滚出去!一群混账东西!”,但现在,他心里虽然很不爽,却没有过激的言行,甚至是脸上都表情欠奉,只是缓步来到桌边坐下,一言不发。
反倒是傅依依一双美眸饶有趣味地看着万重山,笑眯眯的小声说道:“奇了怪呀!小万,转性子了呢?那么多人色眯眯地盯着你的弟妹看,你这个做大哥的居然能忍?”
许可心轻笑一声,道:“依依姐,他们是在看你呢。”
万重山恼火道:“一群犊子!老子真想抠了他们的眼珠子。”
“那你为什么还不去抠呢?”傅依依唯恐天下不乱。
万重山实诚道:“这群犊子肯定是仙道盟或者八大门派的,不好惹。老子出门的时候,师傅要老子少搞事情,能忍就忍。师傅的话,老子不能不听。再说了,我们才四个人,万一搞起来,老子和小罡无非挨顿揍,连带你们两个说不定也要吃亏,这可不行。”
易罡宇微微一笑,心想着狄十一限调教的真心不错,脾气暴躁如同火药的万重山,这才几天工夫,就学会了审时度势。
傅依依貌似跟许可心有得一拼,都是那种不搞事情浑身不舒服的人,居然撇了撇嘴,摇头不屑道:“怕就怕呗,尽找借口。”
易罡宇心道要糟,正想岔开话题,不料万重山这会儿显得无比沉稳,居然没被激将的桌子一拍、袖子一捋,上去就是干,而是咧嘴笑道:“老子忍着。”
傅依依不依不挠,问道:“不怕憋坏身子?”
“不怕。”万重山回答很干脆,瞥了一眼许可心,道,“其实也怪不得那些犊子,你们两个太好看了,老子要是不认识你们,也会盯着看。”
易罡宇笑了,这话实在。
他扪心自问,要是不认识她们两个,路上偶遇,肯定也是要电光火石的偷瞄几眼,然后还会一边走一边回头盯着婀娜背影看个够,就算撞树撞墙也值。
好看的女人不多看几眼,难道去看丑的?
傅依依总算是暂停下来,只因一笼大肉包子和四碗麻辣糊汤上了桌,但她那眼神,却还是出卖了她想继续搞事情的心思。
佛家大师傅真君的女儿,怕过谁来?
易罡宇一边啃着大肉包子,一边寻思着如何让她赶紧回到绸缎铺子去?二狗子的事情没有搞定之前,他实在不想再多惹麻烦上身。其实无需三位师傅提醒,他也看得出地狗镇上是山雨欲来的趋势,这么多各家各派的人凑在一起,每天还有人络绎不绝的赶过来,如果不是有好事情、好东西,谁愿意不远千万里的来到这极北之地?
截止到目前,连他这样的无名小卒都遭遇了几波狠角色,如果不是有华懿德和张临渊,他跟万重山早就是不死也残的下场。
不远处的官道上,缓缓走来两人。
前面是个小女孩,红衣绿裤黄鞋子。后面跟着一个老头子,白衣白须白头发。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茅草棚,小女孩一双乌黑发亮的大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径自坐在易罡宇四人邻近的一桌,长条木凳高了点,她坐上去后两条小腿悬空晃呀晃,看起来十分的天真活泼可爱。
老头子站在她身后一侧,异常肥胖的身体也是晃呀晃,像个没放稳当的大酒桶。
小女孩和易罡宇都是坐在临街侧位,两张木桌相距不过五尺,两人想不看到对方都难。很明显小女孩发现了他,于是就一直盯着他看,笑眯眯的,一双眼儿弯成月牙。
许可心坐在易罡宇的下位,正好面对小女孩,眼见小女孩这样盯着易罡宇,就小声提醒道:“小罡,邻桌的漂亮小女孩一直在看着你笑呢,认识吗?”
易罡宇头疼的很,不得已的看向小女孩,笑了笑,然后赶紧埋头喝汤。
万重山坐在许可心的对面,背对小女孩,听到许可心这么一问,好奇回头,半个大肉包子就卡在了嘴里,整个人仿佛被瞬间石化。
这点儿太背,一大早就撞见了陆菡萏和方觉醒这一小一老两个煞星。
陆菡萏不再盯着易罡宇,更是无视了万重山,而是看着许可心,圆嘟嘟的小嘴一张,声音甜腻腻的说道:“大姐姐,你好漂亮呀!”
一声普普通通的“大姐姐”叫出来,听得易罡宇两手心都是冷汗,凉飕飕的。万重山更是差点尿了裤子,这倒不是他胆小,而是听到这声“大姐姐”,就让他想起前不久的那声“大哥哥”之后,两人差点连小命都丢了,瘆人呐!
许可心并不知道这一节,闻言笑道:“小妹妹,你也很漂亮呢。”
陆菡萏甜甜道:“谢谢。你身边的大姐姐也好漂亮,为什么你们都能这么漂亮呢?”
傅依依道:“小妹妹,你现在就已经很漂亮喽,等你长到我们这样大的时候呀,就比我们漂亮多了。”
“真的吗?!”陆菡萏好不惊喜,脸上表情是如此那么的天真无邪,惹人疼爱。
易罡宇和万重山听着三人的对话,心里都是急得要死,偏偏却又不好阻止,这陆菡萏的套路、方觉醒的手段他俩都是见识过的,暂时铁定玩不转。
许可心和傅依依一起点头,相视一笑。
易罡宇一门心思想着赶紧走人,轻轻一拍额头,看着万重山道:“差点忘了,山哥,你爹娘要你尽快回去一趟,菜地里的黄瓜都熟透了,得赶紧摘了送到镇上来卖。”
万重山不傻,随即抓起两个大肉包子,起身道:“你怎么不早说?这会儿黄瓜长得特快,耽搁一两天就老了,可不好卖。赶紧的,跟我去帮个手。弟妹、傅大小姐要不一起去看看?中午的时候让我老娘用韭菜烧黄瓜,味道好得不得了,走吧,走吧。”
易罡宇顺势站起,道:“我去结账。”
许可心和傅依依倒是无所谓,反正一个大肉包子就饱了,正要起身,不料陆菡萏却道:“我好喜欢两位大姐姐,再陪我聊会天,好不?两位大哥哥,你们先去呗,好不?”
易罡宇头大如斗,若是不肯,接下来只怕就是轻轻一句:“杀了他们。”
正在为难时,幸好有三位都是一袭华服的公子哥走进茅草棚,当先一人环顾四周,发现只有陆菡萏这一桌还有三个位置,于是毫不犹豫地走过来,瞥了一眼摇摇晃晃的方觉醒,随后看着噘嘴的陆菡萏,笑道:“小妹妹,不介意坐一起吧?”
事实上,三人也根本没等陆菡萏同意,就已经大马金刀的一屁股坐下,其中坐在陆菡萏旁边的一位公子哥冲着外面扬声喊道:“小二!一大清早的想找抽,没看到爷三位已经上座了吗?再有片刻耽搁,拆了你的棚子。”
易罡宇和万重山对视一眼,都是松了一口气,救星到了。
坐在陆菡萏对面的一位公子哥故意瞪大眼睛,语气惊讶的问道:“小妹妹!噘着个小嘴,谁惹你生气呀?来,告诉大哥哥,我帮你出气。”
陆菡萏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点点头,伸手一指站在一侧的方觉醒,一脸嫌弃道:“就是他,一身酒味,难闻死了。”
易罡宇只觉得浑身发麻,冲着万重山使了个眼色,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四人走出茅草棚,结了账还没走出几步,就看到三条人影扎手扎脚的从茅草棚里飞了出来,在半空中划出三道弧线,直达七八丈远才重重摔在地上,激荡起一大蓬灰尘。
三位华服公子哥造型各异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生死未知。
易罡宇急促道:“走!回镇上。”
傅依依笑道:“你们两个这么怕做什么?说好的酒菜烧黄瓜没得吃了呀。”
万重山道:“快走!快走!这一老一小惹不起,尤其是那个小的,毒辣的紧。”
许可心和傅依依对视一眼,许可心淡然道:“不就是陆家少宫主陆菡萏和玄羽宫的左护法方觉醒嘛,两个人而已,又不是两头吃人的老虎。”
易罡宇脚下不停,头也不回的愕然问道:“你们认识?!”
傅依依道:“第一次见面,不过两个人的名头都有听说。陆菡萏嘛,可儿不说,我认不出来,却猜得到,至于方觉醒不用看人,光看那七个酒葫芦就知道喽。”
许可心点头道:“我也是第一次看见真人,不过破军府有这两人的画像和简介。那个陆菡萏其实也认出了我,却可能没有认出依依姐,毕竟傅大师已经隐姓埋名近百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依依姐怕是也没走出过这小镇,所以玄羽宫没有你的任何记录。”
傅依依道:“爹爹不让出去,哎......”
万重山听到这里觉得不对劲了,回头问道:“傅大小姐,你上次跟老子讲的那些什么熊人、树人,还有那个冻死人的鬼地方的莲花、寒铁都是假的?”
傅依依板着俏脸蛋儿,严肃道:“自然都是真的。”
“可你都没出过小镇,跟老子一样。”
傅依依摇头道:“你老爹要是傅真君,你就什么都知道一些,而且想不知道都不行,白天跟你讲这个,晚上让你看那个,我都愁死了。”
许可心感同身受,道:“我也一样,家里长辈天天念叨,各家各派的厉害人物、厉害仙法、厉害宝贝......全部都得死记硬背下来。这样一来,行走江湖时就知道那些人物不好惹,哪些不能惹,没完没了,无休无止。我要再不逃出来,肯定闷死在家里。”
万重山听着倒是没有多少异样感受,易罡宇却突然觉得,原来有个显赫的背景也并不完全是好事,至少他看得出她们是真心苦恼,而自己一无所有,反倒是轻松快活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