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传说中
华公馆有两栋楼,进了大门过了前庭就是主楼,后面是后花园,花园那边是一栋小楼。小楼因为比较偏桑宁还不曾去过,不管是她还是牧文心曲小路,来了客人留宿一般都是在主楼里,会特地去收拾小楼也足见华玉龙的谨慎。
“人先住在这里,后续如何打算,闻夫人今后怎么安排,都等搞清楚你拿来这个返魂香是真是假,究竟是什么东西之后再说。现在也只能先观察着了。”
闻教授不解,“你还在怀疑这东西的真假?可是明明……”
华玉龙拖着打开的木盒子看了看,并不亲自用手去碰,“这东西跟传说里描述的返魂香的确很像,但也不能排除作假的可能。毕竟妖鬼界想要暂时让死人‘复活’的方法不止一种,至少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肯定不会是传说中被进贡给汉武帝的返魂香。”
——谁要把这种东西进贡给皇帝,那不是上赶着想要诛九族吗?
华玉龙猜测着:“这可能是仿品,说不定是哪路奇人异士仿照记载中的返魂香做出来的失败品。也可能这就是真货,而进贡给汉武帝的返魂香才是假的,可以通过幻术之类的方法造成李夫人复活的假象,然后再被记载夸大一下,后人也就难辨真伪。不过这些不是我们现在需要去研究的东西,还是抓紧解决闻夫人的事情吧。”
“唉,也是……”就算有再大的兴趣,一想到眼前要面对的事闻教授也只能叹气。
华玉龙把木盒子关上,拿在手里扬了扬,“这东西暂时得交给我,而且为了搞清楚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有必要的话得把它点了,你没意见吧?”
“没有没有!”闻教授现在哪儿还敢有意见,就算对死而复生的渴望再大,变成那种没有神智生吃血肉的东西又有什么意义?
“只是……再点燃它不会有危险吗?我是说……”
华玉龙点点头,“我知道,你是怕再出现闻夫人这样的状况。我会小心,不在有死人的地方点燃就可以了。”
闻教授囧了囧这才发觉自己问了蠢问题,跟华玉龙谈完正准备去看看已经安顿好的弟弟弟媳,华玉龙又叫住他,“闻教授,记得提醒令弟警觉一些,虽然现在闻夫人看起来还没有袭击人的意图……”
闻教授脑子里一瞬间闪过丧尸恐怖片里的一些镜头,忙不迭的点头,“当然,这个必须得防备!”
“还有如果真的发展成这样,你知道我们是不能留她的……”
华玉龙那张娃娃脸上难得严肃,闻教授点点头叹口气,心里清楚真的到了那一步就算他们不动手,一旦惊动了妖管会结果也是一样。
在闻教授看过闻海明夫妇离开之后,华玉龙叫来了华玉盏和曲小路,因为也没人想要回避桑宁什么,她自然也跟来了。
四个人围着茶几跟打麻将似的坐了一圈,茶几中间摆着盛放在香盘里的“返魂香”,旁边一排摆着新鲜刚死的老鼠,去市场买回来的死了许久的速冻鱼,甚至还有一条腌制的鱼干。
三个人都眼神怪异地盯着华玉龙——腌鱼干是怎么个意思?
“别这么看着我吧,这不是一时找不到风干的尸体,我们总要全面的了解一下这东西的效果到底有多强……”
——可是华先生你知道腌鱼干是已经剖了鱼肚去了内脏,而且鱼身还被纵向一剖为二压到扁平……你该不会觉得这种东西也能活得过来?就算活得过来他们也不想看!
不过现在他们也只能无视掉这条多出来的鱼干,反正没有人认为它们真的还能“活”过来。
“那我就准备点了?按照之前闻海明在自己家里点燃‘返魂香’,除了他的夫人复活之外并没有发生其他异常的事来看,这个香气飘散的范围肯定没有百里十里的,否则附近就算没有死人,也总有死猫死狗什么的,这些野猫野狗大多死相难看,如果复活了没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不过以防万一我还是在这栋楼外下了结界,保证香气不会飘散出去。”
华玉盏给了他一个“你废话真多”的表情,在华玉龙手里的无烟蜡烛接近返魂香时又打断他,“等等——桑宁你离远些。”
桑宁眨巴眨巴眼睛,不是明明说返魂香对活人没有影响的吗,闻海明也以身示范了啊……不过她还是乖乖的躲到了沙发后面,两手扒着沙发靠背探出个头来。
——就算这香气真的对活人没有影响,她也不想被活过来的僵尸老鼠跳起来咬上一口。
华玉龙手上的蜡烛终于点燃了返魂香,返魂香上没有出现明火,只是像炭一样微微发亮然后飘出烟雾,空气中很快飘散着一股奇异的香味,说是香气,却又带着点糜烂似的味道,丝毫谈不上享受,反而让人闻得想吐。
桑宁刚想掩住鼻口,管家先生就适时出现在身后,体贴地为她戴好口罩,然后去替另外三人分发。
桑宁真想给管家先生点赞!
华玉龙他们三个人的注意力还在桌上那些死鱼死老鼠身上,桑宁虽然也很想把注意力集中过去,但是隐约觉得头有点晕晕的,眼前也恍恍惚惚有些重影——一定是这个味道太浓了,那三个人都不觉得吗?为什么味道会越来越浓了呢?
桑宁先上楼去避一避,然而刚一站起来就觉得一阵脱力,像是身体里的力气还有其他什么东西一下子被抽空了,整个人虚脱地倒在地上。
“桑宁!”
伴随着身体倒下的声音三人也看向这边,华玉盏身影一动就已经来到桑宁身边,把她抱起来放在沙发上摘下口罩,那边华玉龙已经迅速灭了返魂香。
“桑宁,怎么了?”
桑宁想要张嘴说话可是连发出声音的力气也没有,连精神都在涣散,大脑里像被抽成了一片真空。
华玉龙和曲小路刚要凑过来,右侧小走廊里的某个房间也突然发出一阵东西倒地的声音,华玉盏和华玉龙抬头看向声音发出的位置,瞬间都微微变了脸色。
只有曲小路不知道那里面放的是什么,只是奇怪家里的大活人都集中在这里了,怎么屋里还有活物?
“那里面是什么?”
可惜屋里的气氛太凝重了没人开口回答他这个问题,华玉盏一手放在桑宁头上还保持着轻抚她头发时的动作,另一只手握着桑宁的手,却不自觉的加重了力量。
这个时候他是不会离开桑宁身边的,也只有华玉龙过去看个究竟,曲小路发觉了异常自然也要跟过去。
两人来到房间门前打开房门,屋里四角的水晶灯是不分昼夜亮着的,一眼就能够看到摆在屋子中央的黑色棺材,之前的声音就是虚掩在棺材上的棺材盖落地碰撞出的。
碰掉了棺材盖的是扒在棺材边沿的一只手,白森森纤盈盈的一只手显示着它应该属于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正扶着棺材的边沿有些艰难地想要爬起来——
漆黑细密的长发,遮挡着大半脸庞,却还能看到一个小巧的下巴。随之露出棺材的是晶莹圆润的肩头,和一条伸出来的白皙手臂——
华玉龙那张娃娃脸傻愣着张大了嘴巴,曲小路更是愕然地脱口而出:“月,月见!”
客厅里华玉盏的手猛地一颤,他虽然还紧紧握着桑宁的手,目光却无法不投过去,看着华玉龙和曲小路跑进那间屋里。
——返魂香,起死人而肉白骨。
也许华玉盏心里不是没有某种预感或者期待,当那个房间里传来异响时也许也有一瞬间那么想过——那里放着的,是月见曾经用过的遗骨。
但那并不是月见真正的遗骨,那只是认为造出来的一副身躯,没人想过返魂香会对这具人造的骨架有什么作用。
然而此时此刻他看到曲小路抱着直接用棺材衬布包裹着的月见走出来,那是他离别了一千年的月见。
桑宁模糊的视线里看着华玉盏的脸,他的手虽然还紧紧握在她手上,温度却仿佛越来越凉。她的意识也越来越沉,最终耳边只剩下老鼠啃着笼子和鱼尾拍打着茶几的声音。
……
桑宁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昏睡中她仿佛有一种预感,如果睁开眼,华老师就不会在她身边了。他像过去每一次不安时感觉到的,已经离她越来越远……
她真的有些不敢睁开眼睛,但人总会饿的。昏睡是身体虚脱后的自我保护和恢复,可是只要恢复了一点力气,就总要摄取能量,不然岂不是要一睡到死。
当她意识已经恢复了,却还纠结着要不要睁开眼时,一只手指轻轻弹了弹她的脑门,“别装睡,快起来喝汤,睡了两天掉了两斤,再睡下去可就养不胖了。”
曲小路的声音暖暖的,她却一下子想哭。
醒来时听到的第一个不是华老师的声音,她就已经知道华老师不会来了。因为那时,她的的确确听到了月见的名字。
等眼缝里渗出的泪水干了,她才睁开眼睛,微微发红的眼睛足够说明什么,只是曲小路什么也没说,视而不见地扶她起来,把汤端上来。
暖得刚刚好的汤,不会太烫也不会凉,小小一碗桑宁一口气喝完,才问:“小路,到底发生什么了?”
曲小路微微微笑着坐在床边,伸手替她顺了顺睡乱的头发,“你知道的,返魂香嘛,起死人而肉白骨……华公馆里刚好收藏着一副骨架……”
“月见?”
桑宁现在只想快点知道答案就直接点了出来,曲小路的手顿了顿,脸上依然在笑,“你知道月见啊。”
桑宁默默点头,曲小路才不信华玉盏会把月见的事告诉她,又问:“知道多少?”
“一点点……就,一点点。”
除了月见是华玉盏一千年前喜欢过的人,似乎也没有更多了。
可是一千年前喜欢过的人,到现在都还留着她的遗骨?那就是牧文心在这里留宿半夜梦游时发现的那具遗骨吧?
返魂香把她复活了吗?那华老师一定是陪在她身边,再也不会理会自己了吧……
她心里一阵难受,突然空落落的有种看不清前路的彷徨,好像再也不知道往后要怎么去生活,怎么去面对自己必须面对的事。
从一开始华老师就在她身边,把她丢进鬼怪堆里也好,逼她看清自己的处境也好,他替她安排好了一切,就算水再湍急她也只需要随波逐流。
可是一下子她觉得自己身后这个最强的后盾不见了,从此以后就只有她一个人了。
仿佛感应到她的心思,曲小路摸摸她的头,微笑着柔声说:“别怕,表哥在~”
桑宁抬起头看向曲小路时想起了什么,“小路,你不去陪月见吗?”
小路跟华老师跟月见都是老朋友了吧?
“没关系,我选了你啊~”
桑宁被这句我选了你愣了愣,但由此也无法控制的想到——所以华老师,选了月见吗?虽然她不动,为什么用“选”呢?
她努力想要把注意力从“华老师选了月见”这个念头上移开,试图找话问:“我怎么会晕倒了?是返魂香的影响吗?它不是不会影响活人的吗?”
曲小路干脆一条腿搭上床把身体向她转正,握住她的手说:“桑宁,有些事虽然玉盏一直不想告诉你,但我还是认为现在不得不对你说。我会从头告诉你一切,不要觉得匪夷所思就去怀疑,相信我说的一切,好吗?”
桑宁对他的郑重有点疑惑,但还是点了头。
曲小路温柔的笑一笑,他的笑容永远都像阳光下的珍珠那样温蕴着暖意,没有人能看到他深藏在笑容下的心思。
——现在,华玉盏这个保护过度的“监护人”可以靠边儿闪了,从他选择陪在月见身边的那一刻,他就失去了以主宰的姿态控制桑宁人生的权利。
所以轮到用他曲小路的方式来纠正华玉盏的过度保护,重新引导桑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