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叫好
就好像是鼓足了全部的勇气才能够让自己说完这一番话似的,说完话之后的高兰娜喘着粗气,一脸戒备的瞪着杜鹃,又偷眼看了看唐弘业,她似乎自动自发的把唐弘业给定位成了过来帮着杜鹃壮胆的“护花使者”,所以生怕自己说了这些对杜鹃有些冒犯的话之后会惹来唐弘业的攻击。
杜鹃刚要开口,她又好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瞪一眼杜鹃,对她说:“这些话你尽管去告诉冷志强,我不怕,你也不用拿这个威胁我!”
“我没打算用任何事情威胁你,”杜鹃叹了一口气,听到这里她也已经可以完完全全的感受到高兰娜对冷志强的那份执着的爱,不需要更多的试探,索性就把自己和唐弘业的身份公开一下,于是她拿出自己的证件让高兰娜过目,“我也不可能把这些事情转告给冷志强,没有人能做到这件事了。我们是A市公安局刑警队的警察,冷志强已经遇害身亡,我们现在正在调查这件事。”
高兰娜本来还一脸狐疑的接过杜鹃的证件,一听说冷志强死了,整个人就好像被雷突然劈中了似的,呆呆的没有什么反应,手里面的证件险些捏不住掉在地上,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努力的让自己笑出来,声音里带着一点颤抖,对杜鹃说:“这个证是你从网上买来吓唬人的是不是?你故意骗我说冷志强死了,想要让我放弃是不是?我跟你说,没有用的!我不信,我不吃你这一套!”
“我没有必要用这种事骗你,我们也没有那么无聊,如果网上有仿真度这么高的警官证,那就已经构成犯罪了。”杜鹃站起身,伸手拿回自己的证件,“如果你坚持不愿意接受现实,我们这里还有案发现场的照片,你敢不敢看。”
“我不看!我不看!”高兰娜好像生怕杜鹃会强迫她看什么可怕的照片似的,用手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手指紧紧并拢,不留一点缝隙。
杜鹃再对她说什么,她也不吭声,就那么捂着眼睛不动,过了一会儿,她的身体开始微微的颤抖起来,手指缝里面渗出了泪水,杜鹃和唐弘业这才发现,原来她正在无声的流眼泪,估计是压抑的很辛苦,所以浑身都微微的颤抖着。
“你要是难受就哭出来吧。”杜鹃虽然觉得这个姑娘有一点神经质,但是看她哭成那个样子,也觉得有点于心不忍,站起身来拿了纸巾递过去。
高兰娜不接,只顾着闷头哭,杜鹃硬是把她的手给拉开,把纸巾塞在她的手心里,高兰娜不知道是不是哭的太难过,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接过纸巾也没擦脸,而是顺势就搂着杜鹃的腰,脸靠在她的身上失声痛哭起来。
这回她是真的压抑不住心里面的难过了,哭的非常大声,用嚎啕大哭来形容似乎都有些不够,她的哭声很快就惊动了服务员,过来推开门确认包房里面的情况,杜鹃被高兰娜搂着哭,无法脱身,只好由唐弘业到门口去向服务员简单的做一下解释说明,服务员听说是因为被警察通知了自己恋人的死讯所以才哭成这样,就也没好意思有什么表示,只是委婉的提醒唐弘业,让高兰娜尽量控制一点自己的情绪,哭声太响吓着隔壁的顾客就不太好了。
高兰娜哭了好半天,眼泪把杜鹃衣服的前襟都给沾湿了一大片,贴在身上凉凉的,很不舒服,杜鹃眼下也顾不上去考虑这些了,因为高兰娜哭的可能是有些太凶,等到累得哭不出来的时候,整个人也就陷入了一种接近虚脱的状态。
杜鹃有一点傻眼了,她原本是想要在没有亮明身份之前听高兰娜说一些她或许不会轻易在警察面前说出来的话,然后说清楚了身份和来意之后,借着一顿好饭,能让高兰娜配合度高一点的跟他们沟通一下。虽然也料想到了可能会有难以置信和不肯接受,但是万万没有想到高兰娜的反应会是这么大这么激烈。
看她面无血色的瘫软在椅子上,如果不靠着自己一点恐怕都坐不住的这个状态,杜鹃就知道今天跟她肯定是没得谈了,再继续耗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并且看高兰娜的脸色那么难看,身子也筛糠一样的抖,杜鹃也担心她会不会有什么心脏方面的问题,她征求意见的看向唐弘业,唐弘业对她点点头,起身出去了,不一会儿,带着服务员回来,让服务员把桌上的饭菜悉数打包。
“咱们先把她送回去吧,别的事情到时候再说。”处理好这些之后,唐弘业对杜鹃说,“在这里耗着没有意义,在饭店里哭成那样也确实不是那么回事儿。单我已经买完了,她看这样子,自己是走不了啦,一会儿你扶着她点儿,我开车。”
杜鹃点点头,也觉得有点无奈,本来说好了自己请唐弘业吃大餐的,还以为可以一举两得,结果现在沟通进展不顺利,成了唐弘业负责买单,饭也没吃成。
高兰娜哭过了之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从饭店离开的时候整个人都倚在杜鹃的身上,幸亏杜鹃力气大,换成一般的女孩子估计都要被她压得走不动路了。上了车之后杜鹃挨着高兰娜坐在后排,怕她又出什么状况,问了好几遍之后,终于听清楚了她口中含含糊糊说出来的地址,两个人就开车送她回住处去。
高兰娜住的地方距离她上班的那个理发店不算太远,走路可能需要二三十分钟,是一片比较老旧的小区,开放式,没有物业没有保安。
扶着高兰娜上楼的时候,杜鹃才想起来高兰娜跟她们出来的时候就是空着手,问她工装口袋里面有没有带着家里的钥匙,她也只是摇摇头,幸好杜鹃问她家里面还有没有别人在,高兰娜点了点头,于是三个人来到门前,唐弘业负责敲门,杜鹃就负责架着几乎站不住的高兰娜等在一旁。
很快门就开了,给他们开门的是一个看起来有六十来岁的女人,虽然只是刚刚打了一个照面,但从眉眼也看得出来,这个女人跟高兰娜肯定是有着血缘关系的,因为两个人的相貌实在是太相似了,完全就是年轻版和老年版的区别。
“娜娜!你怎么了娜娜?”那女人一看到高兰娜整个人都虚弱的挂在杜鹃身旁,连询问一下门外的两个陌生人是谁都顾不上,打开门之后径直扑向了高兰娜,把她的手臂绕过自己的肩头,从杜鹃身边给拉到自己这边,一边往屋里走一边紧张而又关切的问,“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你可别吓唬妈妈啊!怎么了这是?需不需要吃什么药?你跟妈妈说句话,别这么一声不响的,妈妈担心啊!”
本来还很虚弱的高兰娜,在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被刺激到了哪一根神经,忽然之间剧烈的挣扎起来,使劲儿推开了自己的母亲,身子摇晃了一下,幸亏及时伸手扶住了门框才勉强撑住,不至于摔倒在地。
“你不要在这里假惺惺了!这不都是你一直以来盼着的事儿么!现在实现了!你高兴了吧!”她瞪着眼睛,凶神恶煞的冲自己的母亲吼道,“我的心已经死了!我这辈子再也不会爱任何人了!你满意了吧?你高兴了吧?这就是你想要的对不对?你就想让我被你控制,在你身边!现在你的愿望实现了!我恨你!”
说完之后她就不再理会任何人,踉跄转身回了房间,还重重的把门给关上。
她的房门砰的一声被关了个严严实实,把屋里和屋外隔绝成了两个世界似的,高兰娜的母亲站在门口,有些尴尬和不知所措,等她回过神来,转身发现杜鹃和唐弘业还都站在大门口没有走,这才想起来是他们把高兰娜送回来的。
“你们快进来坐!对不起啊,实在是对不起!我刚才都没顾上谢谢你们!谢谢你们送娜娜回来,你们是跟娜娜一起上班儿的?她这是怎么了?”高兰娜的母亲一脸歉意的赶忙把两个人往客厅里让,“刚才让你们见笑了啊……”
她看起来有些苍老,身材很消瘦,可能是因为年纪的缘故,看起来比起二十四五岁的高兰娜还要更加瘦弱一些似的,在招呼杜鹃和唐弘业进去的时候,尽管还不知道他们两个到底是干什么的,态度却也是小心翼翼,带着一股子紧张和惶恐,好像生怕自己招呼不周,会惹人反感似的,畏首畏尾放不开。
这个房子的面积不大,只有一间卧室,客厅里面有一张折叠沙发,沙发上面还摆放着被褥,很显然有人是睡在客厅里面的,房子里面几乎没有什么陈设可言,只有几样基本的家具,简陋的饭桌上面摆着一碗咸萝卜和一罐腐乳,一旁的椅子背上很随意的搭着一套水泥灰颜色的工作服。
“你好,我们不是高兰娜的同事,是公安局的,”唐弘业对她点点头,拿出证件给她过目,“你是高兰娜的母亲对吧?”
高兰娜的母亲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把手在自己的裤子上抹了抹才伸手接过唐弘业的证件看了一眼,又赶忙递还回去,赶忙对他们说:“我是高兰娜的妈妈,我叫卫惠丽,你们为什么找娜娜?娜娜她是个乖孩子,真的,她平时连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绝对不会做什么坏事的,你们可不要误会她什么啊!”
“你别急,我们找高兰娜是想要向她了解一些情况的。”杜鹃看卫惠丽有些慌了,赶忙对她说,顺便问道,“你认不认识冷志强这个人?高兰娜的男朋友。”
“他才不是娜娜的男朋友!”杜鹃的话音还未落,卫惠丽就脸色一黑,急吼吼的开口否认,“那么一个小流氓小混混,他也配当我们家娜娜的男朋友!”
虽然说卫惠丽这一番话脱口而出,态度不怎么好,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倒也等于是痛快的承认了她是知道并且认识冷志强这个人的,而且也很清楚冷志强和高兰娜之间的关系绝对不是单纯的普通朋友而已,只是看样子卫惠丽对冷志强这个人的印象和她的女儿应该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极端。
“是这样的,你不要激动,”杜鹃赶忙对她说,“冷志强死了,所以我们才会找高兰娜了解一下他生前的一些情况,但是高兰娜听说之后情绪有些激动……”
“他……真的死了?”卫惠丽并没有去理会杜鹃后面的话,只是在听到了冷志强的死讯之后,整个人都好像一下子有了精神,就连眼睛里面都多了亮光似的,“你们没骗我吧?那个混蛋真的死了?死得透透的,不可能活过来了对吧?”
“我们很确定,他是真的死了,彻底的,不可能活过来的那种。”唐弘业回答了卫惠丽的疑问,同时看向她的眼神也有些奇怪。
“太好了!”卫惠丽情绪激动的拍了一下巴掌,随后她才意识到女儿还在房间里,于是慌忙的用两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神色紧张的朝房间的方向看过去,静静的听了一会儿,没听到高兰娜冲出来的声音,这才又重新松了一口气。
杜鹃和唐弘业面面相觑,这对母女在听说冷志强的死讯之后,做出来的反应差距实在是太大了,一个大悲,一个大喜,尤其是卫惠丽,她那整个人精神一振的反应,已经远远超过了单纯的作为一个母亲,不喜欢女儿在外面结交的男朋友这样的一个正常范畴了,简直就好像是突然听说自己家的宿世仇敌死掉了一样。
杜鹃想了想,朝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卫惠丽很显然是一个可以同他们提供一些关于冷志强情况的人,只是考虑到屋子里的高兰娜,这对母女对冷志强持有的情感差距太过于巨大,他们如果在客厅里面开始谈论的话,很有可能会刺激到高兰娜,或者激怒她,这很显然不是他们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