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吐实(上)
丁康顺一见唐弘业追了出去,顿时就不淡定了,立刻就想要跟过去进行阻拦,好在有黄帅在一旁及时的一把将他拉住,尽管丁康顺也努力的想要挣脱黄帅的钳制,但是毕竟他已经是个半百之年的人,而黄帅却是二十多岁的壮小伙子,所以丁康顺也只有挣扎的份,没有真的挣脱出去的实力。
“丁康顺,你冷静一点!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现在这样的行为是什么?你这是窝藏包庇!你的行为已经触犯了刑法,要被追究刑事责任的你知道么?!”杜鹃也被丁康顺这种阻挠的举动给气到了,她瞪着眼睛,厉声呵斥道,“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就算你拼上自己,不在乎会不会被判刑,让丁玉树成功的逃走了,那又能怎么样呢?逃走了他也只是一个逃犯,是要被通缉的,落网只是迟早的事,他做过的事情已经不可能被抹掉了,他也不可能回到过去的那种生活当中了!”
丁康顺原本还在拼命的挣扎着,听到杜鹃的话,顿时整个人都好像被人抽走了骨头一样,两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脸色惨白,额头上挂着豆大的汗珠,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就好像吸进去的氧气根本到不了自己的肺里面似的。
黄帅也有些喘粗气,虽然在体能方面他是一定胜过丁康顺的,但是丁康顺刚才为了想要去掩护儿子不被唐弘业追上,可以说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跟他这么一番撕扯也让黄帅感觉到了疲惫,不过现在他还不敢放松警惕,生怕丁康顺会出其不意的做出什么别的行为来,于是继续保持着全副戒备。
“你们干什么——”这时候屋子里传来了一声女人的尖声叫嚷,声音从屋里迅速的朝门口方向靠近,很显然就是丁康顺的老婆,丁玉树的母亲。
“你回去!不许出来!”之前几次接触当中一直表现的非常惧内的丁康顺,忽然一反常态,咆哮着冲屋门里面吼道,“孩子犯了错,抹不掉了!窝藏包庇就我一个人窝藏包庇吧,你给我回去,不许出来!把这个家给我守住了!”
门里面的叫嚷声随着丁康顺的一声吼而戛然而止,随后便是隐隐约约的啜泣声,丁康顺听到门里面的哭声,也流下了眼泪,这对夫妻一个门外一个门里,都哭了起来,门里面的哭声越来越响,渐渐的从啜泣变成了嚎哭。
“你让我把家守住……你跟儿子都回不来了,这个家还能叫家么?剩我自己的话我还咋活啊!我活着还有啥意思啊!”门里面的丁康顺老婆一边嚎哭一边还不忘悲情的诉说着自己此时此刻痛苦的心情。
“行了!别嚎了!平时最要面子最怕丢脸的就是你,现在你又不怕被邻居听到了?儿子回不来,我还能回来呢,那个不成器的东西,就当从来没有养过他!”丁康顺流了一会儿眼泪,忽然抹了一把脸,对门里说,说完之后,又抬眼,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问一旁的杜鹃,“你看我们这样,心里难受不?”
“那你在知情之后,想到丁康强和他的老伴儿,你心里难受过么?”杜鹃不答反问,看丁康顺被自己问住了,说不出别的话来,便又缓了缓,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丁玉树和丁正青的死有关这件事的?”
“刚刚知道没多久,原来不知道,昨天,我去那小子屋里,发现有个车钥匙,那上头的牌子我认识,之前丁正青那小子开的就是那个牌子的车。”丁康顺面如死灰,嘴唇甚至都有些颤抖,“我真的是做梦都没有想到……没有想到……”
他没有来得及把话说完,随着一串凌乱的脚步声,唐弘业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丁玉树的衣领,丁玉树面色铁青,很显然是经历了一番挣扎,现在因为无力反抗,所以才不得不选择了放弃,一副听天由命的模样,倒是原本还战战兢兢的丁康顺,一看到儿子这么快就被唐弘业给抓了回来,顿时就又流下眼泪来了。
“行啊,行啊,你小子有出息啊!”丁康顺缓缓的摇了摇头,“没想到你到底给老子干了这么大的一件事出来!你真的是太了不起了!现在不光是你自己完了,你爹我为了你也一样搭进去,你把咱们家作进去了两个,你真是太厉害了你!”
丁玉树面对父亲的这种怒骂,只是微微的抬了抬眼皮,脸上没有多少表情,甚至可以说是冷漠的吐出一句:“那也是因为你这个窝囊废造成的。”
他的话几乎听不出任何的声调,平得就好像是机器人一样,不夹杂任何的情绪和感情,让这个原本就略显瘦弱的青年看起来更加冷漠无情了。
丁康顺又悲又气,根本说不出话来,憋了半天才挤出一句:“我刚才就多余帮你拦着,之前也多余帮你瞒着,我就应该大义灭亲,举报了你这个小王八蛋!”
丁玉树只是沉默的犯了一个白眼儿,并没有理会父亲的控诉。
丁家父子一个因为涉嫌故意杀人,一个因为窝藏包庇,都被带上了车,唐弘业和杜鹃他们开车载着这对父子返回了a市公安局,这个由老鼠引起的怪异的案件今夜将会要真相大白,画上一个句点。
丁康顺那边的情况比较简单,没有什么特别需要深挖的,所以就交给了留下来帮忙的汤力和黄帅,唐弘业和杜鹃负责对丁玉树的审讯,丁玉树在一路返回市里的时候始终一言不发,原本只是垂着眼睛,进入市区之后,他的视线便转移到了车外,目不转睛的盯着车窗外划过的万家灯火、五彩霓虹,等到了公安局,被带进了审讯室,他也并没有流露出多大的紧张感,仿佛已经失去了灵魂。
“丁玉树,丁正青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坐定之后,唐弘业开口问。
丁玉树瞥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要是没关系,你们凭啥带我过来这儿,人是我弄死了,没啥可说,你们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吧。我就想知道一件事,我到底哪里处理的不够好,让你们这么快就想到我,把我给抓起来了。”
“有一句话虽然烂大街,但是还是得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只要你做过的事情,就会留下证据。”杜鹃对他说,“丁正青他们村的田福光去找丁正青的麻烦,当时你也在场,对吧?为什么当时你选择了帮丁正青脱身,然后又拿田福光来骗他,找机会对他下手?你到底是对丁正青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恨呗,还能什么情绪,如果不是他,刚刚过来时候这一路上看到的那些热热闹闹的生活,那都是我的!我的!”丁玉树被问起自己对丁正青的恨意从何而来,这才终于有了几分激动的情绪流露出来,“要不是丁正青他爸当初强行迁祖坟,坏了我们家的风水,那些财路都应该是我爸的,我才应该是那个富二代呢!丁正青是偷了属于我的东西,还害的我们家什么事都不顺利,我考大学都反反复复也考不上!你说我该不该恨他?而且他死有余辜,他活该!他把那个田什么光家的女儿给害成那样,所以他才心虚,才会上当,丁正青他要是堂堂正正的做人,我的计划也行不通,所以这事儿不怪我,怪他自己!”
“你先别忙着着急,从头说,”唐弘业示意了丁玉树一下,“所以说你对丁正青的痛恨,都是从他父亲丁康强跟你们家关于迁坟的那件事情来的?”
“对,”丁玉树对这一点毫不掩饰,当即就承认了,“我小时候学习很好的,那时候我们家日子也过得还挺舒服的,丁康强家里什么都没有,就差没穷掉裤子而已,自从他带人把我们家的祖坟给挖了,我们家的日子就开始走下坡路,偏偏我爸是个窝囊废,自己不敢去跟人争还不承认,非得说他不相信祖坟风水那些事儿,我妈为了这个跟他吵多少次架,他就是不敢替我们家出头。自从祖坟被人迁走了之后,我学习都开始越来越吃力了,原本我随随便便都能考九十多分,后来就越来越力不从心,这就是因为我们家的风水被破坏了!后来丁正青他们一家子发了大财,我们村好多人背后都说我们家的笑话,说要不是祖坟被人挖了,说不定发财的就是我爸,我就越想越觉得委屈,越想越觉得恨。”
他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倒是让杜鹃感到有些诧异的,她没有想到像丁玉树这样一个二十刚出头的年轻人竟然会有这么迷信的思想。
“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要杀了丁正青的?那些老鼠是你自己养的?养了多久?”唐弘业问。
“弄死丁正青是他这次回来之后才有的想法,本来我就恨他们一家,偏偏他还要在饭馆儿里头当众嘲笑我,”丁玉树眯了眯眼睛,“我平时特别喜欢看书,什么东西我都愿意多了解一些,我之前看过一本书,书上说了一个断别人家运势的方法,里面最厉害的就是断子绝孙,再大的运势也会一下子就彻底没有了,所以我当时就想,我要是能弄死丁正青,丁康强他们家就算是完了!说不定我们家就能转运了呢!后来正好我听说我爸跑去求他给我安排工作,他也答应了,当时我还想给他一次机会的,我就过去跟他说,我想要好一点的工作,有前途的,有发展的,够体面的,结果他又把我给笑话了一顿,还说答应我爸的事情根本就是耍他玩儿,是想要戏弄他,我心里正恨得慌,正好那个田什么过来找他,听到丁正青在跟我吹牛,说他跟多少个女孩儿好过,当初跟田什么的女儿在一起就是玩玩啊之类的那种话,姓田的二话不说冲进来就要打人,当时我就想,我的机会来了,我得利用这个机会让丁正青信任我,这样我就可以尝试自己的计划了。”
“你的意思是,你一直就有谋杀丁正青的计划?方才不是还说是这一次丁正青回去你才有的想法么?”杜鹃皱了皱眉头,觉得丁玉树讲话前后矛盾。
“我一直都有个杀人计划,是我从一本杂志上头的一个故事上看来的,我觉得特别刺激,特别吸引我,但是我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杀别人,正好丁正青给了我这么一个实践机会而已,谁让他们家坏了我们家的风水,害我们家日子一直都不富裕,害我不管怎么样都考不上个理想的大学,没办法离开这个鬼地方,去城里过人上人的那种生活,吃香喝辣穿好的。”丁玉树冷静的回答,“哦,对,我还没跟你们说呢,那个故事是说有一个人为了报仇,在自己家的地窖里头养了一群大老鼠,之前一直好吃好喝的养着,到了下手之前狠狠的饿了老鼠几天,然后把那个要杀的人骗来,直接推到地窖里头去关起门来,等到第二天再去看,那个人被老鼠啃得就剩下一把白骨头了!我觉得太爽了,所以就偷偷摸摸的自己做了个捕鼠器,活捉了好多只老鼠,养在笼子里,藏在山上,平时没事儿就拿肉啊,火腿肠啊什么的去喂它们,把它们喂得又肥又大,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关键时刻我养的大老鼠就是比野地里的小老鼠厉害吧!”
“等等,你不是今年六月份高考之后才回来家里的么?”唐弘业抬手示意了一下,打断了丁玉树的话,“那你的老鼠养了多久?”
“三月份开始的,我是那个时候看到的那个故事。”丁玉树回答。
杜鹃在一旁默默的想,六月份就要参加高考的人,三月份居然还在看那种情节离奇不靠谱的故事,并且还大费周章的去试图还原故事当中的内容,这分明就是根本没有把心思放在高考复习准备上,这样一来能考出好成绩才真的叫奇怪吧?丁玉树自己似乎在刻意的回避这一点,非要固执的把一切都归咎于风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