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与果（1）

林城穿过一片树林，来到一块荒地上。他看一眼四周，荒无人烟。林城满意笑笑，拿出脖子上的玉佩，放置在一块不起眼的石头上。不一会儿，在林城面前，竟然出现一道石门来。林城捡起玉佩，跨步走进石门。等他一进入，石门跟着林城一起，消失的干干净净。

荒地依旧是荒地，依旧渺无人烟。

进入石门的林城，仿佛进入另外一个空间。在他眼前，有一座巨大的宅子，建筑是复古的中式风格，宅子阴森冰冷，毫无人气。林城上前敲门，半响，门咿呀一声，自动打开，将林城迎了进去。

一进入，这宅子却别有洞天。不同于屋外的森冷阴寒，这里面，竟是鸟语花香，虫鸟鸣叫。林城扬唇冷笑，眼里满是嘲讽。穿过一道回廊，林城在一片繁花之地，看到了他要找的人。

那人正站在一棵槐花树下，轻轻闻着槐花的香气。见林城到来，头也不回道“东西拿到了？”

林城打量一下眼前的人，不慌不忙道“算是拿到了吧。”

那人一顿，回头看林城。纵是见过这人多次，林城还是有些不适应。这是一张十分威武的脸，虎狼之眼，气场强大。放在古代，必是一方枭雄！正是这样一张脸，让林城十分畏惧，却又十分憎恨。

“什么叫，算是拿到了？”男人声音低沉，语速不疾不徐，简单几个字，林城已经开始冒冷汗。

收起自己的小心思，林城从怀里拿出那瓶蓝色的液体，恭敬递给眼前之人。“主人，虽然是从余姬手里得来的，可效果如何，我们都没试过，如何能确定这东西的真假？”

那人握住玻璃瓶，轻轻**，像是在**什么心爱之物，脸上诡异的笑容，让林城毛骨悚然。“是不是，我自会分辨，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便是。”

林城低头，不敢直视那人的眼睛。

那人摸着玻璃瓶，心中十分激荡，终于，终于能得偿所愿了。

林城偷偷瞄一眼那人，见他如此态度，心中揣度，这只怕是真的。如此一想，林城壮大胆子，小心翼翼道“那主人答应我的事......”

那人收好玻璃瓶，反手在背后交握，定定看着林城“放心，答应你的，一定会实现。毕竟....你我是有契约在身的。”

契约两个字，让林城稍稍放心。当初为了达成所愿，他将自己卖给了魔。眼前的魔，跟他达成契约，制约着双方。但凡有一方不能履行承诺，那么违约的人将被魔所吞噬，永世不得超生。

想到契约，林城不再担忧，开心退下。

当林城一走，大树后面走来一个人。此人带着眼睛，正是之前跟林城买人皮的医生。那人走到魔的跟前“主人，这当真是女娲之水？”

“当然！”魔再次拿出那蓝色的水，眼中尽是得意“这一次，谁也挡不住我。”

医生笑笑，也开心起来“那这么说，我的实验，很快就能成功了？”医生的眼里，满是实验即将成功的兴奋，全然没发现，魔的眼里，闪过诡异的光芒。

“不，还差一点。”魔忽然道。

“差什么？”医生疑惑。

魔却笑笑，并不回答医生的话。而是看着玻璃瓶，笑的十分诡异。

小七的归来，让余姬感觉自己多少有了助手，能帮着处理一些相应事物。她终于可以腾出手，去处理迦叶的事。

可还不等她思索好，迦叶却自己上门来。

小七虽然惧怕迦叶，可新仇加旧恨，小七还是挡在门口，不想让迦叶进去。迦叶淡漠，从怀里掏出一只鹦鹉，正是失踪许久的小绿。小七还没反应过来，迦叶已经将小绿远远抛出，小绿吓的大喊“救命，救命，快接住本鸟！”

小七手忙脚乱去接小绿，让开了路，迦叶踏步走进店里。

余姬听到门口的吵杂声，从内室踏步出来，看见迦叶，眸子一冷。“尊者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

迦叶自在坐在沙发上，十分熟稔给自己倒茶喝。

余姬见他不说话，只能坐在他对面，等他开口。迦叶饮下热茶，抿唇道“你以前从不喝这种茶，总是说太苦！”

余姬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慢饮一口，轻笑道“人是会变的。”

迦叶神情复杂，微不可察地蹙眉“你可不是人！”

“尊者在骂我！”余姬找茬道，眼里全是挑衅，还有厌恶。

迦叶带着几分无奈，还有对爱人的宠溺道“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余姬以前很喜欢这个眼神，仿佛自己是迦叶心中最重要的人，是他的掌中宝。每次一不开心，迦叶便这样温和宠溺的哄她，在迦叶面前，她变成了一个愚蠢无知的小女人。

曾经，那是她最美好的岁月。甜蜜地像泡到蜜罐子里，幸福的要被淹没。

可如今再见，只觉得这眼神让人厌恶恶心，余姬轻笑，感情的亲疏，果然会影响一个人对事情的看法。“你什么意思，我没兴趣，尊者为何大驾光临，不如直接说。”

迦叶看她好一会儿，方才放下茶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锦盒来。他将锦盒放在桌面，推到余姬眼前。

“这是什么？”余姬没有打开，反而戒备看着迦叶。

迦叶微微刺痛，失落一笑“这是.....是....”迦叶微微抖着嗓子，看着余姬戒备的样子，僵硬道“是我答应你的礼物。”

余姬一愣，不可置信呆在原地。

那是，很久以前，在那个偏僻的村庄，迦叶送别余姬。临去前，迦叶紧紧抱住余姬，告诉余姬，等事情一结束，自己就会去菩提洞府找她，向她的师傅提亲。

彼时她笑面如花，脸上是陷入爱情娇羞。她娇羞道“那....那你会给我带礼物吗？我听...听村里的姑娘们说，离别的情郎归来时，会给自己的心上的姑娘，带好看的...绢花。”

那是她第一次开口说情郎这两个字，心跳不止，脸色羞红到耳根。低着脑袋，不敢看迦叶的脸。

迦叶很高，比余姬高一头多，他居高临下看着余姬，眼里满是笑意。“好啊，你想要什么样子的绢花？”

迦叶的嗓音温和如水，语调里是爱情的甜蜜。余姬听了，心里痒痒，忍不住娇羞“嗯...我喜欢红色的，像新娘的礼服一样的红，好不好？”

那时候，正是春天。他们在樱花林里告别，满山的樱花，随风摆动，迦叶被这美好的景色迷惑，一时沉醉，低下头，吻住娇羞的余姬。

可是后来，迦叶再没有去找她。

余姬眼里忍不住冒出泪光，隔了千年，从前有多甜蜜，如今便有多疼痛。她忍住眼泪，凄凉笑笑“迦叶，你是不是欺人太甚了！”

这东西，如果曾经是甜蜜的许诺，如今便是对她愚蠢的嘲弄。

“阿余，我不是那个意思！”迦叶慌了手脚，不知如何解释。

余姬猛然站起来“本店狭小，实在污了尊者的眼。招待不周，送客！！”余姬伸出手，做出送客的姿势，迦叶看着她，半响说不出话来。

迦叶还想说些什么，余姬已经转头，拒绝与他交流。迦叶抖动一下唇角，半响才道“阿余....你...你保重！！”

小七等迦叶离开，才小心翼翼走进来。他打量四周，屋子里的东西没有砸碎，看来没有打架。还好还好，可...

“小姐，你怎么了？”小七看余姬抱着自己，蹲在地上发抖。紧张不已，这...这是发生了什么？

余姬却一句话不说，跑进内室，不一会儿，屋内传来隐忍的哭声。小七站在店里，看一眼小绿，叹息道“哎，都是痴男怨女。”

小绿不屑叫道“怨个屁，一群傻子。”

小七瞪他一眼，什么也不说，将小绿放到鸟笼上。听着屋里传来的哭声，心里几多惆怅。他正要上楼，却看到茶几上摆着的锦盒。忍不住好奇，小七拿来打开一看，是一对大红色的绢花。上面镶嵌着红色的宝石，镶了金边，艳丽华贵，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用的起的。

小七忍不住摸了摸，以他多年在古董中打交道的经验，这对珠花，至少有上千年历史了。正想着，这东西该怎么处理，余姬却不知合适走了出来，一把抢走了锦盒。

“这是迦叶送你的吗？”小七在她身后喊道，可惜余姬丝毫不愿意搭理他，直接锁了门。

小七瘪瘪嘴“得，今日又不用开店了。”

说起来，这四方杂货铺已经很久没有卖出东西了。小七在脑海中整理了一下时间，忽然想到，好像，从庄睿出现开始，这店里就很少卖出东西。

小七听余姬提过，那些人之所以能进入这家店，是因为跟这店铺有缘。余姬要帮这些人达成所愿，才能赎罪。

这人越来越少，余姬又开始恢复记忆，是不是说，余姬的罪孽就要赎清了？小七捂嘴，这么说，新的契约人要出现了？

他担忧看一眼内室，那...那他的事，只怕很快就会有结果了吧。

屋子里的光线暗沉下来，余姬已经在内室沙发上，坐了一整日。她看着那对绢花，久久不语。样式很美，是她喜欢的款式。她跟迦叶曾经在皇宫里隐身游历，在那里，见过某位皇后，带着这样一对绢花。

那位皇后，是新嫁娘。刚刚进宫，头上的绢花，是少年帝王赠与她的定情之物。余姬记得，自己当时很喜欢，所以，才在离别时候，央求迦叶送自己红色的绢花。

那时候，她的暗示是，我等你着你来娶我。

对于婚后的美好，她憧憬过。

她甚至幻想过，他们会有几个孩子，男孩还是女孩，他们会跟在她身后追喊娘。她会早早起床，给孩子们还有自己的丈夫，洗手作羹汤。会在孩子调皮捣蛋的时候，训斥孩子。迦叶性子温和，一定会出来阻止自己，护着孩子。

他们会一起牵手在人间的街道上游走，看新年的花灯，她要是猜不出灯谜，会耍赖，逼着迦叶帮自己拿到。迦叶很聪明，一定能帮她揭开谜底。

他们会一起行医救人，帮助那些普通的人类，脱离病痛之苦。她会帮着他洗药晒药，他会因为心疼，捂着她的手给她取暖，不准她继续干活。

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美好，她幻想过无数美好的未来，可是，没有哦一个是真的。

万般皆虚妄，都是大千世界的幻想。

余姬至今也不明白，明明那样善良温和的人，会做出那么狠绝的事？那不是一条人命，那是.....那是，成千上万的生灵啊！那些死亡的生灵，包括人，包括妖，还包括神。他们就像天上陨落的星星，一瞬间便消失，再没有痕迹。

而她，是这件事里的帮凶。

小七见余姬一整日都没出来，实在担心。想了想，端上晚饭，敲门进入内室。屋子里黑暗蔓延，余姬背着光坐着，小七只能看到黑黑的人影。

小七叹息一声，打开灯，将晚饭递到余姬眼前。“不管发生什么，饭总是要是的。”

余姬红着眼，愣愣抬头看小七。“小七，我记起我的过去了。”

小七瞪眼“真的？全部想起来了？”他坐在余姬对面，紧张看着她。

余姬颔首，声音因为哭泣，有些沙哑。“算是吧！”

“那...那你跟那个人....”是什么关系？那个人，指的就是迦叶。小七也是昨日才知道，那个人原来不叫宋祁，而是叫迦叶。

余姬拿起一只绢花，轻轻**，修长白嫩的手指，带着眷恋。“你想不想听，我跟他的故事？”

小七猛然点头，当然想，他简直好奇死了。

余姬看他一眼，缓缓开口。“那真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余姬记得，被迦叶的那个问题迷惑，心里只想找到答案。敖睿争不过她，只能陪着她走一趟人间。菩提老祖听了，也十分赞同“也对，这人间也是三界之一，你以后.....总之，你去一趟，走走看看也许就能找到答案了。”

有了师傅的准许，余姬即刻拉着敖睿往人间跑。可临去前，菩提老祖嘱咐两人，尽量不要在人间使用法术，免得因为自己的行为，造成人间的动乱。

两人满口答应，在凡间一番游历，竟然遇上了迦叶。

“那时候，我在酒楼上看到他，便追了下去，可是一转眼，他又不见了。”敖睿当时笑她，眼花看错。

她也觉得自己弄错，便不在意。后来，便跟着敖睿在人间走动。不过几日之后，她再次遇见了迦叶。在那个满是瘟疫的村庄，余姬为了救灾民，差点动用法术，却被迦叶阻止。余姬不小心，被焚烧村庄的士兵射中，身中箭伤，跟敖睿失散。

当她再次醒来，便是在一个陌生的村庄里。为了掩人耳目，迦叶说余姬是自己的妻子。村里人相信了这位年轻温和的医者，热心帮助他们，在那里养伤。

“所以，你跟那个迦叶，日久生情了？”小七嗅到了暧昧的气息。

余姬想了想，摇摇头。“算是，也不是。”

那时候的余姬，心思懵懂，哪里懂什么男女情爱。于她而言，世间的一切，都是新鲜好奇的。她像是干净纯洁的婴儿一般，感情简单纯粹，完全不识人间情爱。人类的七情六欲，在她而言，就像没有发芽的种子，还深深埋在心里，没有苏醒的迹象。

她本想去找敖睿，可是身上的伤口没那么快愈合，迦叶便劝她不要冲动，安心养好伤才是。余姬想着，横竖敖睿是龙子，应该不会有什么大危险才是。也就静下心来养伤，不再急着离开。

可孩子总会长大，会懂得爱恨情仇，七情六欲，会懂得那些激荡在血液骨髓里的**。

那一日，天气很好，伤口愈合的余姬，独自上山采花。这是一个樱花遍野的村庄，余姬很喜欢这样绚丽灿烂的花朵，开的十分娇艳，满是旺盛的生命。

她听村里的女孩说，用樱花可以酿酒，她想着迦叶照顾自己这么久，不如为他酿造一壶好酒。在菩提洞府，菩提老祖也喜欢饮酒，便教了余姬酿酒之术。

师傅总说，得人恩惠，便要懂得报恩。神仙若是得了人家的恩，不愿意偿还，那必然是要遭受天谴的。她亲眼见过有些刚得道的小神，不遵守这样的天条，生生被天雷，劈成了焦炭。

余姬想着，无论如何，这恩情，还是要偿还的。别的不说，一壶酒的谢礼，总是当得。余姬这样一想，便提了篮子上山。她本来兴高采烈采花，一朵朵精心挑选，不想，却忽然听到一阵古怪的声音。

余姬顺着那奇怪的声音找去，惊讶发现一对男女抱在一起，两人正嘴对嘴纠缠在一起。余姬莫名感觉一阵羞耻，吓的躲了起来，等那两人离开，还坐在原地，久久不能平息。

当余姬失魂落魄回到村庄，迦叶也已经回来。迦叶察觉她的异样，关心问她怎么了。余姬就像偷看黄色小电影的孩子，深怕父母发现一样，赶紧躲进屋子，只说自己累了，要睡觉。

“那后来呢？”小七笑的意味深长“你们是不是......发生了点什么羞羞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