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泥（14）

林城拿着玻璃瓶，毫不在意笑笑“没什么，就是你声音太大，吓的我手抖了而已。”

男子忍着怒意，小心翼翼伸出手，恳求道“你把它给我，这是我们说好的。”此时就差一步，就能得偿所愿，他决不允许任何人挡住他的路。

林城却不搭理男子，反而看向余姬，轻笑道“这真的是女娲之水吗？”

余姬冷眼看他，这个人，一直嚷着跟她有仇，可到底是什么仇，却从没说过。反而还让庄睿救自己脱离幻境，对于此人的目的，余姬已经看不真切。

“没错，它就是女娲之水。”

林城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满意看着眼前的东西，然后顺理成章收入怀中。男子惊讶看着这一切，不可置信道“你做什么？说好给我的。”

这跟他们约定的不一样。

林城笑笑“我改变主意了。”那笑容在男子看来，无比可耻。

“姓林的，你不要欺人太甚！！”男子怒吼，气红了双眼。

林城冷冷一笑，嘲弄道“这样珍贵的东西，你这样低贱的妖物，也配使用？”林城的话让男子羞愤交加，可林城觉得还不够，继续羞辱男子。“你不过是一滩腐肉，若不是我家主人，你早就烂死在这荒郊野岭，得了我家主人的点播，才能用秘术存活至今。如今还敢痴心妄想，脱离主人的掌控，呵呵，真是不知死活。”

“闭嘴！！！”男子气得青筋暴露，苍白的脸十分狰狞恐怖，整张脸几乎开始扭曲。“要不是你家主人，我能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能躲在这暗无天日的鬼地方，连门都不敢出？把东西交出来，否则.....”

“否则如何？”林城依旧半步惊心，一点没将男子放在眼里。

“否则，我就跟你同归于尽，就是死，我也不会让你好受！！！！！！！”男子的情绪已经崩溃，就要到零界点。

林城轻蔑一笑“就凭你！”说完，一个飞身，跳到门口，逃窜而去。

“林城！！！！！！！！！”男子怒吼，声音随着愤怒，飘荡在走道里。余姬看着男子气愤追出去，看样子不达目的不罢休。

此时，何依依跟庄睿慢慢醒来，这两人被余姬喂了解药，此时终于脱离险境。何依依睁眼一看到余姬，立刻吐槽“你怎么又在这？”

余姬白她一眼“你这是在怪我多管闲事？”老友多年，余姬已经习惯何依依的口不择言。何依依晃悠悠站起来，确定自己四肢健全，不甘心道“我还想着自己能恢复术法，收拾这帮兔崽子。结果谁想到......”

“谁想到差点被人烤了，成了烤全鹿？”余姬毫不留情怼她。

“你.....”

“那个男的呢？”庄睿醒来，发现自己在地牢里，他记得自己跟何依依到了这里，进入一栋诡异的别墅，一个转眼，就被迷晕了。当他醒来的时候，一个面色苍白诡异的男子，笑着告诉自己，要是余姬不交出女娲之水，便将他的魂魄吞噬，让他魂飞魄散。

然后还没等他想明白，有一次晕了过去。再一睁眼，就看到了余姬。

余姬歪头一点“追林城去了。”还不等庄睿追问，余姬继续道“赶紧起身，我们先离开这，其他的出去再问。”余姬紧张看着周围，大概是失去主人，这屋子开始变的扭曲。

何依依没意见，她也极度不喜欢这里的气场。自从恢复前世记忆，她对气场的感觉便敏感许多，屋子里浓厚的阴森死气，可不是她这样纯洁神圣的神鹿喜欢的。

正要离开，庄睿却忽然喊停。何依依跟余姬转身，诧异看他。庄睿走到一旁，推开地牢的门，那里，正躺着一个人，不是别人，就是王布。

王布也是昏迷不醒，一身邋遢，显然，很久没有洗漱，身上散发出一阵酸臭味。何依依忍不住退后几步，由着庄睿一个人将王布驮出来。

三人跟在余姬身后，一路狂奔，身后的暗道就像突然被搅浑的一滩水一样，扭曲交杂在一起。何依依在眼前无法变身成神鹿，否则一瞬间就能将几人带出去。

好在余姬见几人不行了，闪身到几人身后，双掌用力一推，几人被推出暗道。等几人消失在洞口，余姬一个飞身，逃离扭曲的洞口。

何依依飞身出来，摔倒在地，吃了一嘴泥巴。“你大爷的，余姬，你故意的是吧！”她看着余姬姿态优雅落地，对比自己的惨状，气的想打人。

余姬假笑一声“别这样，会影响你高贵的形象。”

“狗屁形象，现在谁还知道老娘是七彩神鹿？我就这德行了，怎样！”气疯的何依依口不择言，想她天地间唯一一头七彩神鹿，哪次出场不是姿态优雅高贵，无论是神仙还是凡人，见了她，都要惊艳于她的美丽，臣服于她的高贵。在她眼前，自然放低姿态，身怕有一分不合礼数。

可自从下了凡，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早知今日，还不如不想起前世呢！天界那帮家伙说的对，余姬就是瘟神，谁碰谁倒霉。

余姬不搭理她的抱怨，淡淡道“别贫了，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还有很多事要解决呢！”

庄睿坐在地上看着两人扯皮完，才拉起一旁神情有点呆滞的王布，准备离开这诡异的地方。

不想，才走到林子里，却看到那个艳丽的女子仓惶跑来。余姬见她一身是血，一步挡在何依依等人前方，不想那女子靠近。

艳丽女子愤恨，脸部已经开始出现古怪的皱纹，她冷声道“让开！”

余姬淡淡“让开？让你去吸他们的阳气吗？”艳丽女子伤的这般重，必须吸食活人的阳气才能补充养分，恢复伤口。她现在身体状态不行，等不到去外面找寻食物，庄睿等人，是最好的补品。

“我知道这两个人你看重，但那个人跟你无亲无故，你又何必挡我？”艳丽女子自知不是余姬的对手，放软了姿态，哀求余姬。

“我求你了，放我一条生路，我只要点点阳气就好，吸了就能活，我不会害他性命的。”女子十分难受，眼看余姬没有退让的心思，更加委屈讨饶。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早日去投胎吧。”余姬却不为所动，一步不肯退让。何依依跟庄睿都戒备，唯有王布，神情呆滞，一点也没察觉危险，好像女子要吃的人，不是他一样。

“余老板，你当真要与我为难？”女子捂着胸口，狠狠瞪着余姬。

余姬正色，毫不畏惧女子的恨意“你若愿意放手，我便为你超度。从新投胎做人，岂不是比这不人不鬼的样子好上许多。”

“好什么好！！！”女子嘶吼，狂乱尖叫“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们这样，生来有异，可以脱离轮回，不老不死，想怎样就怎样？”

女子含泪怒叫“我受够了轮回之苦，不想一次次重新来过，每次都要重新努力，才能得到我想要的，我偏不。我就要一直保持这样，脱离轮回，不死不灭。”

余姬冷然“你若是继续执迷不悟，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余姬并不想跟她讨论人生的价值问题，只想赶紧解决眼前的麻烦，因为后面，还有更大的麻烦在等着她。

“你真的不让？”女子最后一次逼问。

余姬深吸一口气，叹息道“我给你机会了！！”

还不等女子想明白，余姬瞬间站到女子眼前，一掌击打在她的天灵盖上。女子瞪大双眼，被这一掌击打地双腿屈膝，跪在地上。

余姬收手的瞬间，女子倒地，眼里是不可置信，以及不甘心。

庄睿诧异“你怎么杀了她？”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余姬杀人，眨眼之间的事，出手利落干脆，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何依依淡淡道“她早就死了，阿余不过送她一程而已。”

果然，何依依一说完，庄睿便看见，那女子本来还青春美好的皮囊，瞬间开始长出老年斑，头发花白，满脸皱纹。

刚才还青春年少的女子，此刻却成了形如枯犒的老太太。又一会儿，那老太太就成了干尸，穿着黑色蕾丝裙装，在这树林里，显得十分古怪诡异。

余姬蹲下身，从怀里掏出一个黑瓶，放置在女子额头部位，一瞬间，一道绿色的光闪进黑瓶。余姬收好瓶子，对几人道“走吧。”

“那这尸体怎么办？”何依依追问道。

“它会自己化成尘土的。”余姬淡淡说完，抬步离开。几人见她如此，也不多想，追着余姬离开。

当几人开车回到余姬的四方杂货铺，何依依一进门就躺在沙发上，一动不想动。

余姬从内室端出茶点，给几人分别倒好。庄睿这才有心思问余姬“你那水是从哪里来的？”

那年轻男子说过，他的目的是女娲之水，既然他们被救出来，可见余姬是拿水去交换了。只是如今不知道那水是落在林城手里，还是那个苍白男子手里。

“从你堂弟那里要来的。”余姬喝口茶，看到一旁的何依依狼吞虎咽，一阵诧异。“你不至于吧？”

何依依努力吃掉一块豆饼，喝茶喘息道“你懂什么，我吃了噬魂草，元神大损，就必须多吃点东西补补。我现在饿的能吃下一头牛！”

余姬转头看一旁端着茶杯沉思的庄睿，十分不信“那他怎么不吃？”

何依依这才发觉，庄睿还没吃东西的。她也惊异起来“没道理啊，吃了噬魂草，元神受损应该很饥饿才对？你怎么一点不饿？”

庄睿这才回神，他也不懂“我是真不饿。”

何依依这才放下茶杯，走到庄睿身旁打量他。何依依看的很仔细，抬起手臂，揉捏脸部，就像查看牲口一样检验。然后忽然惊吓退后，大叫一声“哎呀妈呀！”

余姬被她吓到“怎么了你，大惊小怪的。”

“你....你....你.....”何依依指着庄睿，手指抖动不停，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屋子里除了呆滞的王布，剩下两人都被她的态度吓到。

“我怎么了，依依，你别吓人好吗？”庄睿跟何依依打交道虽然不多，但是从没见她这么失态。天界的何依依，永远是高高在上，姿态高傲贵气的，何时有过这样不雅的动作。

余姬也紧张看着何依依，等她说话。

“我就说，当初你魂魄失踪，连菩提老祖都找不回来。我们只当你灰飞烟灭，怎么还有机会投胎，原来你吃了魂玉！”何依依说完，余姬不说话，庄睿也傻眼。

庄睿前世再不学无术，也听过魂玉。那是天神刑天死后留下的一块黄玉，当年刑天忠于自己的主君神农氏，帮着神农氏大战黄帝。即使被砍掉头颅，也能用**做眼，肚脐为嘴，继续战斗。可见其执念之深，性格之坚韧。

是以刑天身死后，尸体火化，留下一块魂玉。这一粒魂玉，乃是天地至宝，有了它，别说是人，就是神死了，也能用它重聚魂魄，养护元神。可惜的是，这块黄玉后来不知所踪，人们只知道传说，没有见过真品。

余姬怀疑，“你确定是魂玉？”这东西，就没几个人见过。

“小瞧我不是！”何依依坐下来，不屑道“老娘当年可是跟着女娲娘娘一起补天的，比刑天活的还久呢！当时我虽然还不能化作人形，可是刑天死后，我是亲眼见到黄帝将他火化的，那块魂玉长什么样，如今也只有我知道了。”

庄睿陷入沉默，这样说，他能转世投胎，不是意外？

余姬看了何依依好一会儿，半响才道“这么说，你年龄应该比我大才是，怎么还好意思叫我姐姐？”

何依依吃东西的动作一顿，瘪瘪嘴，反驳余姬“话不能这么说，我能化作人形可是在你之后一百年内，咱们既然要按照人的辈分来，那我不就等于比你晚出生吗？叫你姐姐，才是对的。”

余姬叹笑，“算了，横竖你我都是上了千年的老妖怪，比大比小，没意思。”

“就是，有什么好比的。”何依依笑笑，岔开话题“敖睿，你这魂玉，到底怎么来的？”这东西当年被黄帝收了以后，就再也没在人间出现。想不到，竟然在庄睿身上。

严格来说，不是在他身上，只能说他的魂魄是被魂玉重新聚集出来，所有带着魂玉的气息。这气息，唯有何依依还认得。

庄睿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记得，自己睡了很久，一直在黑暗中。忽然有一天，便投胎做人，来到这人间。”

何依依也很狐疑“究竟是谁，为你聚魂了？”

余姬轻笑“罢了，不管是谁，都是好事，至少，你回来了。”她不愿意细想庄睿回来背后有些什么经历，她只要庄睿活着，便是开心的。有什么比见到自己最好的朋友死而复生更开心的事。

庄睿也笑笑，却神情复杂许多。何依依继续吃东西，不着痕迹打量庄睿。

一时间，屋子里安静沉寂，说也没有说话。

当王布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医院的病床上，护士见他醒来，即刻出去报告了医生。一会儿，医生到来，跟医生一起的，还有几个面容陌生的男子。王布不解，他不是在那栋别墅里，做雕塑吗？

医生再三确认，王布没有问题，马上可以出院了，陌生男子才谢过医生。其中一人送医生离开，另外一个年纪稍长的男子，站在自己床边。

“王先生你好，我叫老罗，是刑警大队的。”老罗一介绍完，王布便明白他的盲目的了。

“警官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我会全部告诉你的。”王布十分配合，一点不抗拒老罗的审问。

老罗闻言颔首，淡淡道“那好，我就直奔主题了。跟我们说说，你师傅是怎么死的？你又为什么被那些人抓走。”

王布双手交叠，摸着自己手上的老茧，叹息道“抓走？不....我不是被抓走的，我是...是主动跟他们走的。”

老罗差异，等着他往下说。一边做笔记，一边开了录音笔。

王布打小就喜欢玩泥巴，做人偶。长大后，考上了艺术院校，一毕业就进入博物馆工作。在大学期间，他偶然结识了黄老。黄老很喜欢他的雕塑作品，觉得虽然还有稚嫩，认为王布十分有匠人精神。于是，坚决要收王布做弟子。

能被这样的大雕塑家收为弟子，对王布而言，是何其有幸的事。他当然乐意，于是这两人便结缘，成了师徒。

在学习的时间里，虽然两位师兄对师傅偏爱王布多有不满，王布因此总遭受两人的挤兑，可王布不在意，他只沉浸在自己的学艺里。他是真的喜爱雕塑。

可是，平静却被一场雕塑大赛打破。当黄老收到邀约的时候，那两位师兄也得知了这个消息。不仅两位师兄，其他业内人士，也闻到了风声。全国得到邀请的大师，不超过3个，黄老就是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