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道（5）
庄睿见完叶晓旋的好友，开车往回走。
孙哲平忍不住道“头儿，你觉得真是厉鬼害人吗？”
刚才的问询中，两个女孩到底刚不住，把碟仙的事情交代出来。几天前，叶晓旋也不知是从哪里得到消息，说招碟仙，可以帮她们实现心愿。
叶晓旋自从交了男友，就开始变的奇怪，总是患得患失。那天非拉着她们两个一起玩碟仙，说想许愿。
她们平时跟叶晓旋玩的好，最主要的，是叶晓旋有钱，不时给她们许多好吃的零食，还会送她们好看的衣服，带她们出去玩。不能得罪金主不是，于是两人只好答应放学后，留下来一起玩碟仙。
等到天黑，三人在教室点起蜡烛，三只手交握一只笔，嘴里碎碎念叨，请碟仙。可是，当晚什么也没发生，只有一阵风吹灭了蜡烛，吓到三人。
她们立马逃回家，第二天，也是正常的很，几人也就没当回事。
知道昨天叶晓旋的死，让她们害怕起来。本以为是叶晓旋男友害的，可后来越想，越觉得是碟仙作怪，于是两个女生怕的晚上都不敢睡觉。
“厉鬼？”庄睿饶有趣味笑笑“要不，我们也来玩一次碟仙？”
孙哲平瘪嘴，喃喃道“算了吧，我没那胆量，这玩意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其实他联系这这两件事，心里发毛的很。
庄睿轻笑，不再说话，安心开车。在警局门口放下孙哲平，再次驱车离开。
距离上次昆仑一别，已经一周，庄睿再次来到四方杂货铺，莫名有种相隔很久的感觉。那一日在昆仑，余姬让他一个人进入昆仑墟，在那里，他跟大哥做了告别。
大哥沉睡在往生渊之前，交代给他一句话。“阿余的事，你不要再管，那不是你能管的。”
庄睿茫然不解“为什么？”
敖青叹息，淡淡道“她的命，跟你我不同，她生来就是...总之，你不要再插手。当年你为她身死，已经是尽力而为，这一世，你好好过，莫要再跟她多做牵扯。”
敖睿骨子里是个倔性子，越不让他做，他非要做。“大哥，你不把话说清楚，我没法听你的。”
敖青无奈“你这孩子，这么多年，怎么还是这死性子...我...”他还想再说什么，可是到底受苦多年，神魂早就虚弱不堪，身形渐渐模糊起来。“总之你记着，她的命自有人管，你别乱插手，好好过你的日子.....别.....”
别什么，他再来不及说，消失在往生渊里。
他遗憾往回走，想着回去问问余姬。却在回去的途中，误入岔道，见到了一个水晶棺材，那里，躺着他的尸体。
确切的说，是他前世作为龙族的躯体。
冰冷的棺材内，庄睿隔着棺材，也能看清尸体的容貌。还是少年时候那个样子，就是睡着，也是倔强不已。
鲨威说过，余姬将自己葬在昆仑，他以为是地下，没想到，竟然是这里。
昆仑墟里是不允许埋葬尸体的，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有这个天规，可是，余姬一定用了什么秘法，才能瞒过神。这才是让自己的躯体保存万年，也没有腐化的原因吧。
当年他死后，都发生了什么？
“庄警官又来了？”小七打趣的声音把庄睿拖出回忆，“你怎么来了就站门口呢？我们店里也不缺保安。”
庄睿不计较他的调侃，淡淡道“阿余在吗？”
“在啊，怎么不在？我不在了，她都在！”小七笑嘻嘻道，拉开门，将人迎进去。庄睿见他依旧如此不着调，轻笑摇摇头。
“小姐，庄警官又来了！！”小七一进门就大声吆喝，店里瞬间满是他的喊叫声。小绿煽动翅膀，跟着乱叫“又来了，又来了，又来了。”
庄睿自主坐下，自发拿起茶壶倒茶喝。茶是新泡的红茶，温度刚刚好。红色的液体在瓷白的杯子里，相应成趣。
余姬慢慢从内室走出，撩起帘子看一眼沙发上的人，面容复杂稍许。待庄睿看过来，她轻笑道“庄警官又是来问案的？”
往日熟悉的开场白，眼下莫名变了味道。彼此都知道，是人变了，是心变了。
庄睿微微颔首“的确有事，需要你的帮助。”他从怀里掏出一绺头发，递给余姬“我又见到大姐了。”
昨晚，在酒吧一条街，众人都去抓捕韩彬的时候，他再次见到人群中的庄素苒。这一次，他追上了人，还跟她交手。她依旧是那个神情呆滞的样子，看他的眼神，陌生冷淡。曾经那恍然一醒的庄素苒，似乎只是个梦。
这一次，庄睿想要将她抓住，手下没留情。自从喝了龙血，他的身躯变得强大，至少不惧怕庄素苒的妖术。庄素苒不敌，眼看就要被擒住，老对头林城再次出现，将人救走。
“好在我割下她的头发，我想....你能否用这个追踪一下。”庄睿也不客气，直接道明来意。
余姬拿着那黑色的卷发，淡淡道“你想我用追魂术？”追魂术，只要用当事人身上的物件，就能追踪到那人的位置所在，除非她死了，否则一定能追踪到她的位置所在。
“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庄睿语气中有微不可查的失落，从前这样的小法术对他来说不算什么，现在，他只是凡人之躯。
余姬凝视他稍许，淡淡道“有没有想过，恢复神力？”恢复成神，他的力量都会回来，这样浅显的术法，对他不过皮毛。
可是，失去的神力哪有那么好恢复。
庄睿想到大哥跟自己的说的，轻笑一声“不劳费心，还是先帮我找到大姐要紧。”还不是时候，这件事，他必须自己完成。
余姬不再废话，找来一个烟灰缸，手指冒出三味真火，将那一绺头发燃烧。随着火焰妖娆起舞，余姬念出一道咒语，不一会儿，黑发烧成灰烬。于灰烬之中，缓缓蠕动着什么。半响，一只黑色的蝴蝶振翅而出，围着余姬飞舞，慢慢落在她的指尖。
余姬又轻轻念叨几句，那蝴蝶似乎通达人意一般，展翅飞走，出了店铺。
等蝴蝶一离开，余姬便拿出铜镜，查看它去向何处。
庄睿坐在一旁，紧张看着铜镜中的蝴蝶，飞过街道，传过人群，一路往北，去往庄素苒的方向。可是....它却在一处高强外，再难进入。
画面里，忽然伸出一只手，将那蝴蝶捏住，狠狠碾碎，灰色的尘埃在风里飘散，一切戛然而止。
余姬一愣，看着画面消失的铜镜恢复如初。
“看来对手已经察觉。”庄睿蹙眉，想不到这么快被人揭穿。
余姬有些出神，不知想些什么。庄睿轻声呼唤，她才恍然清醒过来。“怎么了？”庄睿担心道。
余姬转脸看他，垂眸轻叹道“我想我错了。”庄睿不明所以看着她。
“我以前以为你大姐被黑蜘蛛控制，是当作狩猎者饲养起来，但现在看来，他们要的不是她的躯体。”余姬越想，越觉得可能，要是只要皮囊，庄素苒早就成熟，可以使用，何必要等到现在？
“那他们想做什么？”庄睿也疑惑起来，不是为躯壳，还能为什么？
“为了她的魂魄。”余姬将铜镜收入锦盒，重新摆好。“眼下看来，你大姐的魂魄，也许是元魂。”
“元魂？那是什么？”庄睿不解，不就是魂魄，还有什么区别。
余姬听到这话，很是诧异，她盯着庄睿道“你不知道？”他既然是神，怎么会不知道元魂是什么。
庄睿摇头，至少前世他活着的时候，从没听说过这个词。
余姬一边给自己倒茶，一边开始科普。“元魂，是上古时期，女娲娘娘亲手所造，一共一百三十八个。这些元魂，跟后来复制出的普通魂魄不同，他们带有神的气息，是...是维持人间最重要的基础。”
“如果把人类比作一栋高楼，这些元魂，就是支撑这栋高楼的地基，支柱。一旦这些支柱被毁灭，那人类....也将不复存在。”
庄睿被这句话震撼，难以置信道“我为什么从没听说过元魂一说？从前.....”他一顿，转口道“人类不应该都是女娲所造，后来繁衍生存下来的吗？”
这是神都认知的事实，谁也没法反驳。
可余姬却道“你忘了一件事。”她放下手里的茶杯，目光深远道“你忘了神族曾经灭世了吗？”
庄睿愣住，是了，怎么忘了这件事，遥远的上古时期，人类不尊神族，被天神惩罚。天帝命令雷神降下大水，将人间淹没。顷刻间，人族全部死去，直到百年后，大水才褪去，陆地重新露出水面，新的生命被创造。
“既然灭世了，那些元魂又怎么会存在？”庄睿的脑子里，全然没有这段记忆。
“那些元魂早就被天神带离人间，关在冥府。直到天罚结束，才重新放了出来。”余姬轻轻道“雷神灭世时，心存私念，保护下自己的一双儿女，就是后来的人王伏羲，跟他的妹妹女娲。这就是人类现在的祖先。”
“可是这对兄妹延续出的后裔，诞生的魂魄是不完全的，如何比得上元魂的重要。元魂是蓝色的，那是第一位女娲的神力。而后来的魂魄，全是复制品，带着绿色的光芒。”
“既然元魂如此重要，为什么神还会将它放入人间？”庄睿看来，这些魂魄既然重要，就该牢牢监视困住才对。他们就像沙漠里的水源，既然如此重要，就应该重点保护。
可眼下看来，他们似乎被随意对待。
余姬轻笑“神当然想这么做，可是，在地府那一百年的困守，那些元魂差点全部毁灭。天帝后来才明白，这些元魂就像沙漠里的地下河流，有自己的行驶方向，他们必须留守人间，也只能按照自己的方式存活于世，否则，人类是无法存活延续的。”
“人王伏羲跟他妹妹女娲不是延续了后代吗？”庄睿迷糊“他们既然能延续后代，那些元魂似乎没有如此重要。”
余姬轻笑“天帝也这样以为，可是，他们生下的孩子不是残疾，就是短命，没有几个能活到成年的。那是西王母告诉天帝，不如将元魂放出，重新转世，也许人间还有繁衍的可能。天帝无奈，姑且一试，果然，有了元魂的躯体，竟是活了下来，繁衍至今。”
“所以本意上，这些复制出的魂魄，是依照元魂为原本，制造出来的？”庄睿恍然大悟，如此看来，元魂的确重要。
“这就是我担心的地方，黑蜘蛛收集这些元魂，所图一定不小，可我猜不透他们的目的。”余姬面露忧色，这一次卷土重来的黑蜘蛛，简直如有神助，手段令她防不胜防。
“那就不想了！”庄睿笑笑“横竖他们在暗，我们在明，如何防备都不是办法，不如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
余姬怔了怔，忽而笑起来“你说的对，既然摸不透，就等着他出招吧，跟在他后面跑，恐怕腿跑断了，也是被牵着鼻子走。”
庄睿颔首，开始说起另一个目的。
“还有一件事，想找你帮忙。”
“何事？”余姬不经意道。
“我想请你，跟我一起玩个游戏。”庄睿眼中尽是打趣，余姬被他的笑容惊艳，这个笑，是梦里那个少年才有的，带着玩味，带着恶作剧。满满少年的青春气息，莫名让余姬晃了晃眼，有种好久不见的熟悉感。
她有些情不自禁，差点就叫出敖睿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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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的校园，安静地诡异。自从出了人命案子，学校就加强了安保，也在各个年级装了监控，生怕再出同样的事。庄睿出示证件，让保安给开了门，领着余姬进入三年六班的教室。
余姬一身黑色大衣，在黑夜中，雪白的肌肤更加透亮。“就是这里？”她看着空荡荡的教室，除了桌椅，没有其他东西。
庄睿谢过保安，让他先走。保安以为他们要案件重演，不想被人打扰，便加快离开。也不知是否心里作用，他总觉得这间教室阴气森森的。
“看出什么了？”庄睿小声问。
余姬摇头，表示什么也没有。庄睿也不着急，在叶晓旋之前玩碟仙的位置点上一根蜡烛，然后关了教室的灯。一瞬间，屋子里除了外面折射进来的路灯光芒，就剩下那根白色的蜡烛在照亮。空气流动，烛火微微摆动。
“来吧！让我们一起请个碟仙。”庄睿将一直笔递给余姬，眼里毫无恐惧。
余姬轻笑一声，握住他的手，将笔竖在白纸上，嘴里开念“碟仙碟仙请出来，碟仙碟仙请出来。”
两人和声，念了几遍，烛火忽然摆动的厉害，似乎被什么狠狠折腾一番，半响，一阵阴风吹来，烛火被吹灭。余姬看着庄睿，清晰感觉到有东西立在自己身后。
庄睿本来是看不见的，但是开始之前，余姬在他的眼睛里滴了牛眼泪。那是茅山之术，用之能见鬼魂。又给他带了遮阳珠，收敛他身上的阳气，否则依照庄睿身上的龙气，鬼怪如何敢靠近显身。
庄睿看着余姬身后身穿校服，一身鲜血，面容隐在鲜血跟乱发中的女鬼，心里有些发麻，这也太丑了，比北海深渊最丑的鱼类还让他恶心。
那女鬼身上发出诡异的音调，庄睿听不明白，却见她伸出双手，红艳艳狰狞锋利的指甲慢慢搭上余姬的肩膀。庄睿刚要动弹，却被余姬一个眼神阻止。
女鬼声音恐怖道“你要什么？”这就是恐怖片里，一种诡异乐器发出的声音，颤抖战栗，让人起了鸡皮疙瘩。庄睿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一动不动盯着手里的笔。
余姬轻声道“告诉我，叶晓旋是你杀的吗？”
女鬼却像个傻子一样，不断重复刚才那句话，并不正面回答余姬的提问。慢慢的，女鬼生长脖子，将脑袋靠近余姬，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一张嘴，庄睿却看到乌红的血液从她的嘴里流出来，那女鬼眼中滴血，看一眼对面的庄睿。似乎看不出什么不对劲，继续靠上余姬的肩膀，凑到余姬脖子旁，就要咬住余姬的脖子。
啪的一声，余姬一张黄色的符咒贴在女鬼的脑袋上。刚才还想要有所动作的女鬼僵在当场，一动不动，只有嘴里的血不断滴落。余姬站起身，微微查看一下“她的舌头没了？”
庄睿忍着恶心，凑上来一看，果然是没了舌头，这跟叶晓旋一样。
“她就是那个杀死叶晓旋的厉鬼？”这模样简直跟叶晓旋的死法一模一样，要说叶晓旋不是替死鬼，他怎么都难以相信。
余姬端详女鬼一会儿道“问问她不就知道了。”
庄睿诧异“怎么问？舌头都没了。”
余姬指指桌上的纸跟笔轻笑道“会写字就行。”既然是曾经是学生，怎么会不识字。在庄睿感慨的眼神下，余姬一个挥手，女鬼终于能动弹，不受控制拿起笔，开始回答余姬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