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陌生人

“立军,这里好小啊,我怎么觉得这里一点儿也不正规呢,要不,要不咱们还是听夏老板的吧,咱们去中心医院吧。”

医生把两个人领进病房,冷冷的丢下一句:“只剩这一间了,可以的话半个小时以内下楼交住院费。”之后,便转身离去。

看着这不知道多少年没有粉刷过的墙面,有的地方甚至墙体都已经开裂,狭小的病房之内只容得下两张病床,多站一个人,都显得有些局促。

孟兰的床铺是靠窗边这个,床单十分褶皱,有的地方甚至已经开始发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洗不掉才留下的痕迹。

她只觉得胃里一阵阵的抽搐,想要呕吐。

可是面前的自己深以为信赖的这个老公,却是满脸堆笑不由分说地把她按在床边坐下,道:“哎呀,好老婆,咱们来之前不都商量好了嘛,你忘了大刘和他媳妇儿回去怎么跟咱炫耀来着吗?”

她面露难色,双手局促地离开床单不愿意触碰:“当时是当时嘛,我以为私立医院跟公立医院没什么大区别的,谁知道这里这么,这么。。。”

“忍一忍嘛,生完儿子咱们立马回家!”张立军半蹲在她面前,讨好道,“回去之后你想吃什么我就去给你买什么。”

她知道张立军的执拗,他一旦决定了的事一般很难在扭转心意,一想到之前婆婆在家百般的挑剔,她终于狠下心咬了咬牙,道:“那你的意思是我现在想吃什么你就不给买吗?”

见孟兰松口,张立军立马喜上眉梢:“买买买!现在你是咱们家最大的,你说想吃啥,我这就去买!”

她娇嗔地瞪了他一眼,想了想道:“昨天我闻见夏老板她男朋友给夏老板炖的鱼汤味儿了。”

“好!我这就去买!”张立军拍着胸脯,连忙站起身。

“诶。”

“怎么了,皇后娘娘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孟兰被他的语气逗得噗嗤一笑,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她最终摇了摇头说:“没什么,那,那那你快去快回,顺便把住院费交了吧。”

“得令!”张立军趁她没防备,弯腰在她的脸颊上留下一个轻吻,转身跑了出去。

孟兰脸一红,伸手想要掐他,可是转眼间张立军就跑了出去,好在病房没有人,不然她该多丢脸。

她坐在床上无事可做,不由自主地看向了离她只有不足一米远的另一张病床,病床上的床单十分褶皱,被子也卷在床尾,床下还塞着许多乱七八糟的日用品,看样子应该是有人住着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没有在。

她又转头看着自己这张床上卖相十分不讨好的床褥,叹了口气,不禁怀念起了捻鬼舍,夏冰爱干净,每两天都要去他们房里换一次床褥,又顾及到她是即将临产的孕妇,因此每次换的床褥都十分的干净整洁,而且都是很漂亮的卡通图案,平常夏冰他们小两口吃点儿什么好的,也总会给她端过去一碗,这种来自陌生人的关怀让她一度湿润了眼眶。

她不禁怀念起以前在家的日子,她是独女,父母将她视为掌上明珠,吃穿行住什么都给她最好的,可是她不但没有好好在父母跟前尽孝,反而狠狠地伤了他们的心,毅然决然地跟他们断绝关系,跟着张立军来到了十万八千里之远的一个小农村。

不禁生活环境的巨大差异让她无法适应,而且来自乡下人的生活习惯让她一度无法接受,尤其是公公的不尊重和婆婆的意气指使让她在多少个日夜哭红了眼睛,甚至她怀胎十月行动再怎么不方便,婆婆也从来没有照顾过她。

这种从天堂掉到凡间的生活让她很不适应,好在她能感觉到,张立军是真心爱她的,对她的话也总是言听计从,每次她跟婆婆吵架,他也总是护着自己,想到这里,她才忍着眼泪没有掉下来。

可是这一点点的甜蜜,却怎么也无法掩盖住心中巨大的苦涩。

如果父母知道她怀孕即将临产,非但没有去最好的医院找最好的医生,反而在这么一个从未听说过的私立小医院接受根本没有保障的生产手术,他们该多么的心疼?

可是,再也回不到过去了,想起当初她不顾父母的反对,狠狠把母亲推倒的场景,她无论如何也没脸再去给父母打电话诉苦了。

听着走廊外传来的脚步声,她连忙吸吸鼻涕,擦了一把眼泪,现在她再也没有了当初身上的刺人的棱角,她害怕她唯一为依靠的张立军再把自己抛弃,因此,她所有的小脾气都得使得小心翼翼,不能惹他反感,现在她只想顺利的生下一个男孩,这样才能在她那个一脸横肉的婆婆面前抬得起头。

门开了,可出乎她意料的是回来的并不是张立军,而是一个穿着病号服、脸色苍白的女人,看样子应该是同病房的病人。

孟兰悄悄地打量了一下她的肚子,并未隆起,心里疑惑地想到难道她是生完孩子的?

“你,你好。”她微笑了一下,主动跟进来的女人打了一声招呼。

女人低着头,听到她的声音向上抬眼看了看,却并未回话,而是顺着她的脸一路看到了她的肚子,然后一动不动地看了起来,她奇怪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肚子道:“怎么了吗?”

女人仍旧没有说话,而是直冲着她走了过来。

她有些紧张地站起了身,一手扶着肚子,一手不安地在身后寻找可以扶的地方。

“你,是不是不舒服,我帮你叫医生?”看着越走越近的女人,孟兰的气变得越来越短,房间如此狭小,话音刚落,女人就已经直直地站在了她面前,把她堵在了两张床的缝隙之中,她进退不得,一屁股摔坐在了床上,惊恐地看着被长发深掩面目的女人。

女人动了动,气息十分微弱地说出两个字:“小心。”说罢,她往后一坐,连鞋也没有脱,翻身躺倒在了床上。

孟兰长长地松了口气,她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原来只是虚惊一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