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枉死城

“在下无奈,只得应了。心想上得河面再做他法,却不想那四个恶贼竟然规定了每年必须溺毙的人数。说是一旦达不到要求,便会阴火焚身魂魄消散。无可奈何之下,在下只能尽量找些行为不端的人溺毙,有好几年差点因为人数不足被阴火焚毁了魂魄。”

“兄台没有想过逃走吗?”楚异问道。

“如何逃走?那四个恶贼曾说,整个通天河面已经被他们的法宝所笼罩,专门针对鬼魂,一旦死于通天河面,魂魄都会被拘禁在通天河上,跨出一步便会阴火焚魂,痛苦不堪。曾经有几人不信,却不想刚跨出一步,阴火就从其魂体中燃烧了起来,一时三刻便燃烧殆尽,什么也没留下。”

“竟然如此!”楚异从新取出一个酒杯满上酒,抿了一口,道:“兄台上我之船本想将我溺死在这通天河上,可对?”

“不错,在下原本正有此意。”男子点头承认,满脸羞愧的道:“在下今年的期限快到了,这才于晚间游荡在这通天河上寻找人选,却不想遇见了兄台。请兄台恕罪。”

“兄台何罪之有?兄台只是与我饮酒畅谈,又没有伤我性命。”楚异故作不知,顿了顿道:“难道兄台还是打算将我溺死在这河中?”

男子连忙摆了摆手,急声道:“我与兄台虽萍水相逢,却是相谈甚欢。在下是断然不能也不会伤害兄台的性命的。”

“如此兄台何罪?来来,你我再饮。”说罢,楚异又替男子斟满了酒。

男子重新坐了下来,端起了酒杯,看仍旧一脸若无其事的楚异,道:“兄台,我观你非寻常之人,听在下一句,这通天河是非之地,你还是早些离开为妙。”

“不急不急,你我慢慢饮酒,其他的事情放放也无妨,难得能遇上兄台这般的人物。匆匆归去岂不遗憾。”楚异依然面带微笑的端着酒杯,似不知这通天河上的危险,道:“兄台可否讲讲那鬼城之中的情形”

“兄台,如此性命攸关之时,怎还有如此闲情。真真……”见楚异一脸的无所谓,男子顿时大急,忽然一愣想到楚异见他之时也是这般镇定,想来必有所持。又观他气度不凡越看越不像个世俗中人,难道……男子心思百转,见楚异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便道:“好吧,兄台要听,那在下讲讲也无妨。”

“这样才好,兄台请讲。”楚异双掌轻击,做聆听状。

“那鬼城与世俗之中的大型城池相当,我曾打听过,城中鬼魂有七八千之多,分成了四个区域,每个区域都由一名城主掌管。但四个城主从不直接过问,只是派了各自的亲信前去管理。四个城主一直都隐居在城中心的城主府中,一直都没有出来过,城中见过四人的少之又少。”

“我也只见过一面,他们一直将自己隐在黑雾之中,看不清身材相貌。上来之前为了寻求逃脱之策曾多方打听,听城中的人说这座鬼城已经出现了五六百年了。最先在鬼城的一些鬼魂也不是溺水而亡,死因大多是枉死,像自杀、灾害、战乱、意外、谋杀、被害等,含冤而死,因为魂魄怨气甚重,都在人世间游荡了很长一段时间。而且死亡时所在的地方也不是通天河,四面八方都有,倒像是被人为的聚集在了鬼城之中。”

“四大城主也不是一开始就有,是在三百多年前才来到鬼城的。说是他们带来的一件宝物,镇压了城中鬼魂的反抗这才当上了城主。但是自从当上城主之后,便不再现身。整日里守在城中府哪也不去。”

“哦。原来如此,可知他们带来的是何宝物?”楚异点了点头,又问道。

“具体也不知是何物,只是知道当这宝物进了城后,整个通天河上但有人死,魂魄便不能离去,只得飘荡在通天河上一段时间,等着被吸进鬼城中。”

等到男子讲完,楚异皱眉思索片刻道:“兄台,可知这座鬼城的名字?”

“城池的名字……倒没有正规的名字,只是城池中鬼魂都称它为‘枉死城’,因为城中的鬼魂基本上都是枉死的,各个一腔怨气。在下是因为早年精研法家精要,积聚了足够多的‘律理法纲’,又凝聚了意境,铸就了‘法尺’这才压住了魂魄中的怨气,不致出了城池就被怨气影响心智。‘枉死城’中几乎所有的魂魄一旦出了城就会被自身的怨气迷失了心神变成厉鬼,也是因为如此,我才会被选上到这河面上来害人。”

‘律理法纲’是精研法家之人对法家真意的感悟到了极深,坚定了信念而产生的一种类似于儒家‘浩然正气’的东西。二者都是读书人对书中的道理真意有了深刻的感悟且有了自己的坚持信念而形成的一种意念的东西,都能够镇定心神抵御外魔。而‘法尺’于法家就如‘慧剑’于儒家一般,都是学说大家之象。

楚异听到对方竟是已经铸就‘法尺’的人物,双眼中不由异彩连连,他虽感觉对方器宇不凡、谈吐有物,却没想到竟是法家大贤。看对放相貌也就刚过三旬,如此年轻就有如此成就,当真人中之龙。可惜却是英年早逝,若是不然,定然能成为一家大贤。

“好了,兄台的好奇心也该满足了,现在赶快离去吧。四大城主每年都会在给我的期限将到之时,派出一队厉鬼上来凑齐一年溺毙的人数。兄台还是快走吧。”说罢,男子便抬脚准备下船。

“兄台不想得归自由,转世投胎吗?”楚异紧跟着站了起来,道。

“嗯?兄台这是何意?”男子收回了即将跨出的脚,面带疑惑的道:“在下当然想得回自由身去转世投胎。只是如今对方势大,奈何不得。”

“即如此,我想与兄台同赴这‘枉死城’中看上一看。”

“兄台莫要开玩笑,‘枉死城’诡异莫测,在下是避之唯恐不及,兄台却要主动下去?若是伤了兄台的性命,岂不是在下之过?万万不可!”楚异的话语令男子大吃一惊,连忙阻止道。

“兄台不必惊慌,在下既要去当然有活命的把握,这点兄台不必担心。”楚异摆了摆手,道:“我与兄台一见如故,实不忍见兄台以孤魂之身飘荡在这通天河上,遥遥不知尽头。”

“兄台一片救助怜悯之心,在下心领,但为救在下却要兄台以身犯险是万万不能。兄台,在下告退,兄台快快离去吧。”男子神态坚决,拒绝了楚异的好意,说罢便起身迈步要离舟而去。

楚异见这男子这般反应,心中更是欢喜,越加坚定了救助之心,忙起身拦住男子,道:“兄台担心在下安危之心,我也明白。但兄台不知在下身份来历,如何断定在下就没有助你脱困之能力?”

“嗯?”一道几近透明的气墙将男子挡在了小舟上,即便他是魂体之身仍旧不能越过。男子伸手向前,便触碰到了一层坚韧的屏障,隐有荧光闪烁。男子顿时大惊,转身看着楚异,一脸的不可思议,颤声道:“你……”

“兄台不必惊慌,只是在下阻止兄台离去的一点手段。”气墙是楚异以真气凝结而成,魂魄虽然能够穿墙过河,但那些毕竟是死物,修道者修炼出真气便能伤害魂魄,阻拦更是轻而易举。更何况他本就有意境、慧剑,寻常鬼魅根本伤不到他,如今因为修道精神力大涨,意念凝实几成神识,而以此为基的意境和慧剑更是威力大增。因此,他才有把握闯一闯这‘枉死城’。

“兄台究竟何人?”男子强自镇定了心神,迟疑一会道:“难道你是修道者?”

“兄台现在以为这‘枉死城’在下去得去不得?”楚异微微一笑,问道。

见楚异没有否认,男子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忙回身一礼道:“在下先前失礼了,若兄台是修道者自然去得。”复又踌躇的道:“只是‘枉死城’在这通天河底,兄台要如何到达?”

“这个兄台不必担心,我自有方法随你赴水。”楚异微微一笑与男子一起离了小舟,踩在了水面上。脚下一圈圈波纹扩散开来,楚异竟如那男子一般浮在水面之上,无有一丝下沉之势。修道之人到化气境能够内力外放之时,以内气垫脚,草叶上、树尖上都能站立,水面上自然也不例外。

楚异站在了水面上,右手一掐法诀,只见小舟猛地化为一道黄光,就窜进了他腰间储物囊中。

看着楚异以生人之身竟能与自己一般站立在水面上,又见他只一掐法诀就收起了渡河用的小舟,男子大为惊奇,回过神来道:“兄台,在下通州申不缺,还未请教……”

“呵呵……申兄,在下岳州楚异。”楚异朝申不缺抱了抱拳,道:“我等下去吧。”

言罢,楚异真气外放形成护罩缓缓的沉下河去,激起一窝水花。身体虚实转化是保命的招数,却不能随意显露。申不缺鬼魂之体更是直接,如无有形质一般跟着楚异沉了下去,没有在水面泛起哪怕一丝涟漪。

两人一路下沉,在漆黑无比的水下急速前行。河水越来越森冷,真气罩上传来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大约下潜了半个时辰,远远的看见在宽阔的河床上坐落着一个大大的光罩,几乎蔓延到了整个河床。

光罩发出淡淡的森白光芒,没有一丝温暖,森寒入骨。令人奇怪的是四周的水流丝毫没有因为这巨大的阻碍物而变得湍急起来,依然不温不火的流动着,仿若这光罩不存在一般。

二人慢慢靠近,光罩之下渐渐显出一个巨大雄伟的城池来,竟有临幽城一半大小。城墙高筑,其内各种建筑错落有致,满城都透着一丝古老腐朽的气息,街上更是一个行人也无,宛如死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