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借刀杀人
霍峻的关心让沙摩柯感动,可沙摩柯做梦也想不到霍峻会如此热心的请名医替他治伤是心存不良,有意借他之手削弱刘备治下蛮人的数量。
打仗总是会死人的!随同沙摩柯入蜀的五万蛮兵侥幸逃回来的没多少,大部分都叫愤怒的南蛮人给宰了,而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沙摩柯能够做主的了。打人一拳需防人一脚,从来没有只能被动挨打的道理,遇到袭击的南蛮人在解决了入侵他们家园的侵略者后,接下来自然就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五万蛮兵并不能平息南蛮人的怒火,以严颜为主将,兀突骨、王平、张裔、马忠等将为辅,一支数量八万的川军团气势汹汹的直奔零陵杀来。
刘备本只打算跟刘协开个“小玩笑”,不想刘协却是个开不起玩笑的主。他只是冲刘协扔了块石子,刘协就命八万人提着刀来找他算账了。服软那是不可能的,刘备能做的也就是迎战,沙摩柯的伤势还没好利索,所以这次抵抗汉军杀来的重担就落到了擅守的霍峻身上,沙摩柯充当霍峻的副手,听从霍峻的调遣。
利用沙摩柯蛮王的身份,霍峻召集了十万蛮兵用以应对自益南杀来的八万汉军。孙权、刘备精心准备的赤壁大战还没正式开始,荆南零陵的城外已经战火四起。汉军人数虽处于劣势,但参战的南蛮人多为复仇而来,士气高亢,反观迎战的刘备这边,虽也有保卫家园的说法,但总归是理亏的那一方。而且相比起同样适应丛林战的南蛮人,刘备这边的蛮人并不占什么优势。再加上兀突骨的藤甲军以及王平的白虎军这两支中坚力量的参战,刘备这边胜少负多,每一次与汉军的遭遇战,往往都要丢下几百具尸体才能脱身。
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先前沙摩柯带着蛮人冲入益南烧杀抢掠,而现在则轮到他们被人烧杀抢掠。但同样是家园被毁,沙摩柯这边的蛮人损失更大,益南的蛮人家园被毁,会有官府出面替他们重建家园,可刘备由于财力有限,有心无力不说,更何况刘备也没那个心。
当初为了增加治下人口的刘备招募蛮人,但没想到今日蛮人对刘备来说已成尾大不掉的隐患。别看蛮人散居在群山密林当中,但聚集起来以后的人数还是很可观的。而刘备治下的汉人这些年却是不增反减。原先刘备治下的汉蛮人口比例是一比一,但如今却已经成了一比三,也就是说,现如今生活在荆南以及交州的蛮人数量是汉人的三倍。
人口的增加虽然增加了收入,但同样也给治安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原本汉蛮之间的关系就不怎么协调,时不时就会爆发一次小冲突,而现在蛮人的人口已经占优,在汉蛮屡次的冲突中,汉人总是吃亏受气的一方。
刘备是汉人,但为了笼络蛮人的忠心,在面对汉蛮问题的时候往往会偏向蛮人。试想这样一来又会有几个汉人愿意继续奉刘备为主。一个不能保护自己权益的主公,没几个人愿意追随。荆南百姓的北逃,也是刘备治下汉人越来越少的原因之一。
霍峻是刘备的忠实追随者,他考虑任何问题都是以刘备的利益作为出发点。削弱蛮人的数量对霍峻来讲,就是维护刘备利益的最佳手段。蛮人的数量少了,不仅可以让蛮人更加依赖刘备,也可以降低蛮人聚众作乱的可能,而蛮人不敢反抗了,对刘备的统治也是有利的。
而被霍峻所利用的沙摩柯也不是个头脑简单的,一开始的时候他还没觉察到霍峻的“险恶”用心,但随着伤亡蛮人的数量激增,沙摩柯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但沙摩柯却并没有对此事提出异议,他也有自己的小算盘。虽是蛮王,但也只是五溪这一块地方的蛮王。刘备治下远不止沙摩柯这一个蛮王,零陵、桂阳、乃至交州各地,都有蛮王的存在。沙摩柯之所以能够成为蛮王中的首领,只是因为得到了刘备的支持,他的五溪蛮在诸多蛮人部落中实力最强。
宁为鸡头,不做凤尾。沙摩柯也是很有上进心的,他并不满足仅仅只是做个五溪蛮王便心满意足,他希望可以成为所有蛮人的王中王。可想要实现这个愿望,那些平日里与他称兄道弟的蛮王就成了他实现愿望的一个个阻碍。
蛮王并不是以德服人,而是看实力说话。沙摩柯想要成为蛮王中的王中王,那就必须要让自身的实力最为强大,但仅有刘备的支持是远远不够。出兵征伐不现实,自己最有力的支持者刘备也不会答应沙摩柯这么干,唯有借助外力。而如今的汉军,就是一把用起来很顺手的利刃,不仅可以达到沙摩柯削弱其他部落的目的,还不用沙摩柯承担任何骂名。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原本憨厚实在的沙摩柯跟随刘备久了,也学会了汉人的阴险狡诈,知道借刀杀人这一套了。而有了这么两个不靠谱的顶头上司,那些参战的蛮人也就倒了血霉,虽然霍峻给出了抚恤金很丰厚,但要是连命都没了,再高的抚恤金也是便宜了别人,与自己半点关系也没有。
只是头脑简单不知人心险恶的蛮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们眼里只看到了真金白银,为了霍峻给出了高昂酬劳,前赴后继的奔赴战场与汉军厮杀。等到他们的蛮王终于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对劲的时候,为时已晚,部落青壮已经所剩无几,老弱妇孺只能等待被人任意宰割的命运。
以严颜为首的汉军达到了报复的目的,霍峻与沙摩柯也达到了削弱自身蛮人数量的目的。唯一倒霉的就是那些被蒙在鼓里,叫真金白银蒙蔽了心智的蛮人,他们不仅仅是死在了汉军的屠刀之下,更死于上层争权夺利的阴谋之中。
霍峻擅守,利用蛮人与汉军在城外野战的时间,他将零陵打造的如同铁桶一般。当麾下蛮人拒绝出城与汉军交战以后,霍峻也没有强迫那些蛮人,只是开始专心守城。只要守住零陵不失,汉军就不敢深入,而事实也正如霍峻所料的那样,严颜率领汉军陈兵零陵城下,既没有分兵也没有强攻,反而与城中的霍峻展开了对峙。
早就知晓汉军攻城手段犀利的霍峻此时反倒有些纳闷了。汉军的沉默反而让他浮想联翩,担心这会不会又是汉军的阴谋诡计。为了摸清汉军的意图,霍峻命沙摩柯趁夜出城,试探汉军的反应,结果沙摩柯去了,差点就没回来。
原本沙摩柯就有伤在身,经过这数月的休养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结果这一次出城回来,旧伤复发不说还添新伤,他也就更有理由拒绝霍峻的命令了。
根据沙摩柯的讲述,他是出城不久就遭遇了汉军的伏击,仿佛汉军事先已经知道他要出城似的,而这回打伤沙摩柯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当初在益南击伤沙摩柯的兀突骨。兀骨突的武艺可说是南蛮人中的第一,作为昔日的乌戈国国主,不仅仅是拥有藤甲军,他自身的武艺也是可圈可点。沙摩柯虽然也是五溪蛮中的第一勇士,要是对上王平、马忠或许还能略占上风,但碰上了兀突骨,那就只有挨揍的份了。
对兀突骨,沙摩柯是恨之入骨。当初就叫兀突骨打伤了左腿,不仅走路困难,甚至连夜生活都受到了影响。好不容易等到左腿的伤势好的差不多了,幸福的夜生活又可以开始了,没想到这回不仅左腿受伤,右腿也受了伤,沙摩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估计要跟拐杖做一阵子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听完了沙摩柯的讲述,霍峻有些失望,他派沙摩柯出城的目的是弄清楚城外汉军的意图,到底是准备强攻还是围困。可沙摩柯这个不争气的出城没多久就遇到了埋伏,连汉军大营的边都没摸着。唯一的收获就是零陵城中可能有汉军的细作,并且能够及时向城外传递消息,否则汉军怎么会如此迅速准确的伏击到沙摩柯。
眼下沙摩柯是不能出战了,其他蛮王也一个个学精了,不管霍峻开出多高的价码也是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而霍峻又不能强逼这些手中有兵的蛮王,万一逼急了这些蛮王可不管什么君臣大义,聚众作乱对他们来讲几乎就是家常便饭。无奈之下霍峻只能一面让人严防死守一面暗中派人监视城中,寻找汉军细作。
城外汉军大营,严颜望着零陵高大的城墙,有些懊恼的自言自语道:“失算了,失算了。”一旁的王平倒是理解严颜此时的心情,这次出兵还是急躁了一些,再加上山路难行,并不利于运输攻城器械,所以此番出兵军中并没有携带什么攻城车、云梯之类的大型器械。等到刘备军龟缩城中不再与汉军在城外交战以后,严颜才意识到当初没把擅长制造攻城器械的工匠一并带来是多么的失策。
汉军不马上攻城,原因并没有霍峻想的那么复杂,主要原因就是严颜并不想为了攻取零陵而付出不必要的代价。城外的树木随处可见,想要制造简易版的云梯也不是什么难事,但仅凭简易云梯攻城,那伤亡势必也会很大。眼下严颜已经急调军中工匠,但在攻城器械到位之前,严颜除了等待还是等待。
分兵?严颜是不打算干的。之前汉军的确是分了兵,八万人分作四路扫荡城外的蛮人部落,但如今蛮人也学精了,都躲到了城里,那汉军继续分兵也就没了意义。找不到对手,分开了除了拉拢不便,也没什么好处。
“老将军不必唉声叹气,这事并不是你一人的疏忽。当初军议的时候,我们大家也是同意的。”王平出声劝严颜道。
“唉~子均,我倒不是担心会因为这个疏忽给老夫带来什么影响,而是担心我们这里进展缓慢,会不会影响到圣上那里的大局。蒙圣上信任,命老夫为此次主将,若是因为老夫这里出了岔子而导致圣上那里战事不顺,老夫又有何颜面去见圣上?”严颜叹口气道。
“老将军若是为此担心大可不必。原本末将还想要劝老将军放缓攻势呢。”王平闻言笑着说道。
“子均此话何意?”严颜闻言不解的问道。
“老将军,末将之前久在圣上身边,所以对圣上的意图也能猜出个一二。你也知道,此番孙刘联军有意在赤壁与圣上决战,为了争胜,孙刘二人可说是在赤壁集结了大批精锐。”
“这些老夫自是知晓,可子均为何觉得老夫放缓攻势会对圣上有利?”
“老将军,孙刘二人将麾下大部分兵力集结赤壁,那就意味着他们在其他地方的防守薄弱了下来。这的确有利于我军作为,但同样也容易让孙刘二人意识到兵力大规模集结的不妥。孙刘联军集结于赤壁,这对我军来说虽是块硬骨头,但同样也是可以一劳永逸的机会。只要能够在赤壁全歼或是歼灭大部分孙刘联军,那接下来对孙刘的清剿也会变得容易许多,对彻底结束南方的战乱局面也有帮助。”王平闻言解释道。
严颜听后微微点头,的确就如王平所言,孙刘二人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指望他们良心发现主动向朝廷投降几乎就是痴心妄想,唯有将其逼入山穷水尽的地步方有可能。眼下赤壁集结了孙刘二人手中的大部分有生力量,只要灭掉了这股顽敌,那孙刘二人就算是想要反抗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可一旦叫孙刘将手中的力量分散到各处,那江东以及荆南的安定也就遥遥无期了。
“子均,那依你之见,我军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老将军,依末将愚见,在赤壁未分胜负之前,我军不宜深入,倒不如就在此陪霍峻消磨一下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