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六章 “疤面大叔”

听到赵青认出了自己,笼子里的肉块怪物突然又安静了下来。

“疤面大叔”并不是它的名字,甚至不是它以前的绰号,这个称呼是赵青取的,也只有赵青会这么叫。

因为赵青的记性不好,很难记住每个人的名字,加上她有很严重的脸盲症,所以她自己独创了一套自己的记忆法。她会找出一个人外表上的某一个特点,将这个特点与这个人联系起来,以便加强自己的记忆。

比如她会记得银发的白夜,凤眼的花无泱,小胡子的D会长,双眼颜色不一样的穆非……这些人因为见的次数多了,才能将特点与名字联系起来,其他更多的人,她就干脆用特点为他们取了绰号。

这些绰号毫无恶意,完全是为了方便她的记忆力,稍微与她相熟一些的都知道,所以也就不在乎她用这些绰号来称呼自己。

“疤面大叔”就是其中之一。

“疤面大叔”并不是真的满脸伤疤,他的脸上并没有伤疤,只是在左耳耳垂的下方有一块指甲大小的胎记,那个位置挺隐蔽的,根本不影响观瞻,一般人就算看到了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不过却被赵青找了出来当成了对他的标记物。

对于自己被莫名其妙起了个绰号的事情“疤面大叔”倒是一点儿都不会介意。他认识赵青已经有一些年头了,在她刚加入公会的时候他就是公会的一名侦查员。

他记得很清楚,刚加入公会的赵青小小的,总是一脸的迷糊,稍微一不注意就会迷路,经常哭着找不到自己的住处。

他当时就想,这么一个小家伙,怎么能成为猎人与恶魔战斗的呢?

赵青的年纪与他侄女儿相仿,没有家室的他很自然的就将她当初了晚辈一样,只要在公会里遇见,少不得要关照她几句。几次下来两人便熟悉了。

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是忘年交啊。

“疤面大叔”当时总会这样想,一想起来就觉得好笑。

作为侦查员,除了在公会内部,在工作的时候也经常会与猎人们打交道。与赵青的合作也有过几次。以长辈自居的他在这种时候才知道这女孩并不像她表面上所表现出来的那般柔弱无助,与恶魔战斗起来非常犀利,简直与平时的她判若两人。

可尽管如此,“疤面大叔”依然不放心,每次与赵青见面的时候总是再三的叮嘱她要小心。关照她的日常生活,像照顾女儿一样照顾着这个小不点猎人,有时候还需要帮她照顾她的小魔兽。他还记得,当她的小魔兽死掉的时候,这个小姑娘在自己面前哭的多么的伤心。

后来她有没有再养一只新的魔兽呢?离开侦查员的职位之后,“疤面大叔”还一直挂念着这个迷迷糊糊的小姑娘。

由于没有家室,除了公会的工作之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退休后的“疤面大叔”成为了公会的外围人员,与之前相比生活平静了许多。

不过这种平静不过是表象,知道恶魔存在的他很容易对周遭的人产生怀疑。与正常的普通人根本无法做深一步的接触,这是绝大多数侦查员退休后所面临的窘境。不过好在公会为他们妥善的解决了这样的难题。

在这样表面平静的生活之中,“疤面大叔”时常会想,自己是不是还能见到那个迷糊的小丫头,他很想知道在自己离开之后,是不是有其他人能代替自己照顾她,有时候也会担心她会不会在任务中遇到危险。

只是他没有想到,再见面的时候会是这种情况。

自己竟然会变成这种样子。

被独眼抓住之后,他被迫成为了恶魔的实验材料,在独眼的强迫之下吃了各种药物。

一开始。反应并不是很激烈。除了偶尔有些疼痛之外,他的反应比大部分人都好很多。

在亲眼看见很多人失去意志,变成行尸走肉一般的存在之后,“疤面大叔”在伤心痛苦之余也是有些庆幸的。当时他在想,还好自己没有变成那副模样。

但是后来,他恨不得自己变成那种行尸走肉,至少那些人还能保持人类的形态。

当他的身体开始剧烈的变化的时候,独眼来看过一次,用一副略带遗憾的嫌弃表情说了一句“真是可惜。还以为成功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们这些失败品被关在这间地下室,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只有少数能够听从独眼命令的,被带了出去当成战斗力来使用。

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之后,“疤面大叔”每分每秒不在渴求着死亡。

疼痛、腐臭、饥饿感、焦躁……所有负面的东西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们,耳边充斥的是各种痛苦的声音,想来地狱也不过如此吧。

然而令人越来越绝望的是,他们竟然一直活着,苟延残喘。

体内似乎有了恶魔的因子,因此普通方法无法令他们死亡,连饥饿和干渴也杀不死他们。

渐渐的,“疤面大叔”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被痛苦吞噬,时间变得不再重要,他感觉到自己变成了一堆烂肉,除了还活着,什么也不是。

漫长无尽的黑暗与痛苦,使得他逐渐失去了自我。

然后,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女孩子的声音。

娇俏清脆,带有一丝别样的迷糊。

熟悉的令他早就已经停止的心重新跳了起来。

他已经快要忘记以前的事情了,忘记了自己还是人类时的一切,但是唯独那个女孩子他还记得。

他记得她的名字叫做赵青。

他用许久没有用过的嘴叫着她的名字。他其实已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她,但是却无法停止,一遍一遍反复着呼唤着。盼望着她能听见自己的声音。

结果那孩子没有令他失望,朝他走了过来。

她说她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了。

他心里很着急,很想告诉她自己是谁。

他希望她能记得自己。

这样,至少能够证明,自己曾经是人类。

至少能够证明,以前作为人类时发生的一切并不是他在绝望与痛苦之中产生的幻想。

如果连她都不记得,那么他觉得,自己恐怕真的从来没有存在过,自己恐怕从一开始就是这么一堆正在逐渐腐烂的肉块。

他焦躁万分,从来没有这般急切过,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的绝望。

接着,她喊出了他的名字。

不,那不是他的名字,只是专属于她的绰号。

不过,这样已经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