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5章51 尊重

“斯卡纳这个混蛋,下手是真的狠啊。”李小森现在觉得全身都在痛,斯卡纳似乎对自己有些针对,但理由呢?李小森有点摸不着头脑,他并不知道林婉也在结界内。

无论如何,和斯卡纳的这一战,让李小森受益不小。

几大专属能力的配合使用,是一点,要知道之前李小森有时候专注于开发一项专属能力,会多多少少忽略专属能力彼此之间的配合运用。

法系专属能力的疑似“护盾化”的趋势,当然也是重要的一点,现在李小森有点弄不清楚,但战斗结束之后,他自然会进一步去研究,到底是怎么回事。

最关键的是,李小森通过和斯卡纳的战斗,确认了:如果不能继续挑战升级,突破到职业四级的话,自己目前的水准足以在地球世界上立足,却还不够。

天榜中的任何一个人,应该都有和自己五五开的能力,虽然自己以三级打六级,说出去估计要吓傻一群人,但这对李小森而言不够啊。

所以接下来,下一次挑战的对象,又是个要提上日程的问题了。

总而言之,此战李小森已经拼尽全力了,甚至可以说是超越自己的极限了,战斗中的收获颇多,战后值得反复回味研究。

但此时此刻,这些关于修行的事情,只在李小森脑海中飞快地闪过罢了,根本没有留下任何印记。

李小森现在在意的,是修行之外的事情。

巴鲁已经被李小森勾引出来了,然而还是有人不相信。

山门彼此间的成见,能有如此之深,李小森自己也没想到。

偏见会蒙蔽智慧,让平日里很聪明的人,做出一些不可理喻的愚蠢之事。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

巴鲁被斯卡纳堵上了嘴。

瑞拉却还在喋喋不休地喊着:“巴鲁,李小森,这两个小鬼都有问题!抓起来,两个都要给我抓起来!”

而结界外,李小茜、柳长生静观其变,虽然李小森引出巴鲁而力保海洋不死,的确出乎意料,但要就此消除结界内的人心不齐,在他们看来是不可能的。

因为这是几千年来都没能解决的问题!

“让开啊,你们让开让我过去看一下李小森的情况啊!”塔娜莎愤怒地推搡着眼前的猎魔城的成员,“李小森被打成那样,你们猎魔城不负起责任派医疗队的人过去,还不让我们过去?”

李小森现在的形象,的确有点凄惨。

一身的泥泞不说,还有不断渗出的血水。

流血并不会让李小森的状态好转,因为“吐血疗伤术”这一专属能力,暂时因为“枯萎之刃”的诅咒毒素的存在,而无法使用,李小森目前想要疗伤的话,必须依靠专属法术能力的“法术吸血”特效。

“斯卡纳,你守在海洋旁边。”格雷森吸了口气,说道,“伊莉莎,你过去看看李小森的情况。”

然而斯卡纳居然摇头说:“伊莉莎你先别过去,我下手有分寸,那李小森伤得很重,但死不了的。先听他要说什么。”

格雷森盯着斯卡纳看了好一会儿,有些吃惊,印象中这似乎是斯卡纳第一次违抗他的意志。

看着斯卡纳的脸,格雷森看了好一会儿,然后隐约明白了什么,暗叹了一口气:“年轻人啊……”格雷森看出来:向来骄傲的甚至没有什么胜负欲的斯卡纳,终于对李小森,开始在意了。

海洋咬了咬嘴唇,看向李小森。

林婉悄然退到人群里,也看向李小森。

事实上结界内,所有人,此刻的目光,都落在了李小森的身上。

猜忌和敌意还没有消除,局势依然不稳定得犹如一个随时可能失控的不定时炸弹。

一切只看李小森如何回应巴鲁的栽赃嫁祸。

“——抱歉。”李小森说。

李小森并没有回应巴鲁的栽赃。

他说抱歉的对象,是在场所有的猎魔城的成员。

“在华夏山门的时候,有个叫昆塔的二百五,带了一大批人跑来我们华夏山门,耀武扬威。”

“后来我到了这里,抵达后看到的一幕,就是我们华夏书院的分院成员,被欺负得很惨。”

“虽然站在我的立场上,我其实没有特别在意,所以也不是特别生气。”

“但在我内心深处,我似乎觉得:反正是你们猎魔城先做了恶心人的事儿,那我来你们的地盘上,参加你们的守护骑士选拔,要做你们的公主殿下的守护者,这些正常情况下我不会去做的事情,就完全正当了。”

“我把你们的不义,当做了我自己的不义的借口,很可笑。”

李小森缓缓说着让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话。

事实上从“抱歉”二字开始,所有人都惊呆了,因为没人想到李小森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昆塔做的事,我们华夏山门,将来必然会讨回公道。猎魔城趁着华夏山门空虚的时候,做出一些非分的干扰,这依然是百分百错误的。”

李小森看向了格雷森,嗓音并不强硬霸道,但很坚定。

一些年轻人,听得有些云里雾里,并不理解李小森的话。

因为听起来似乎有些自相矛盾。

甚至有不少修行分院的人,在那儿犯嘀咕:为什么要道歉?明明没做错啊,为什么要放低姿态?

但有一个人,这时候看李小森的表情,已经完全变了。

这个人就是琴岚。

作为曾经的武宗之主,站在这个世界最巅峰的人物之一,琴岚很了解日行者联盟内部,山门彼此之间的问题所在,所以她很明白李小森究竟要表达的是什么——

绝对不受猎魔城的欺负,这是原则和底线。

但反过来,也绝不欺负人!

对于猎魔城之前做过的不少恶心人的事情,李小森依然认为那是不能容忍的。

但对于自己有些自说自话地来到猎魔城的主场,直接就要把人家的公主殿下领走的这种行为,李小森也发自内心地,认为这也是不对的。

因为这样的行为,简直和猎魔城之前对华夏山门的行为,没什么两样!

“今天,我,李小森,在此就我之前的疏忽,对猎魔城的所有人,郑重道歉,以表我之前所缺乏的对猎魔城的尊重,尤其是对守护骑士选拔这一神圣古老的传统的尊重。”

李小森朗声说道。

他依然浑身灰尘污泥,全身血污。

他的中气依然有些不足。

但这一刻,李小森腰杆笔挺,字字铿锵!

“一个不尊重对方的人,没资格得到对方的尊重。这句话反过来说,就是尊重人的人,值得被以同样的方式尊重对待。”

李小森的目光转向,准确地在人群中锁定了瑞拉。

“我的尊重给了,那么接下来,如果猎魔城还有人不尊重我,以及我们华夏书院的分院人员,那么我也绝不容忍!”

瑞拉的脸色狂变,苍老的脸庞涨得通红,满脸的皱纹几乎要挤成一朵干瘪的菊花:“你……你小子!你这混账小子!你敢威胁我?见鬼的你敢威胁我?!”

因为太愤怒了,瑞拉气得几乎七窍生烟,都语无伦次了!

李小森却不理会她,该表达的意思已经表达了,之后如果这瑞拉还敢对自己有所动作,那李小森一定会以最强硬的态度和方式,狠狠回敬!

李小森抬起头,直视格雷森的眼睛,问道:“现在,我想好好问一句:我,华夏书院李小森,代表华夏山门而来,为了共同迎击夜行者,请求参加海洋殿下的守护骑士选拔,可否?”

在场所有人听到这,都觉得太不可思议了,甚至觉得李小森疯了。

拜托,我们现在是在怀疑你和巴鲁其实是同伙儿好嘛?

你不自证,反而这么直白地问有没有资格参加骑士选拔?!

但真正明白的人,就知道李小森此举的意思:道歉,我道了,尊重,我也给了,来此的来意,更是没必要藏着掖着,直接摆出来说就好了!

如果你不同意,那么好,我拍拍屁股走人,绝不强人所难。

但如果你同意了,就麻烦所有猎魔城的成员,在场俱为见证,今后不要再觉得我来这儿参加守护骑士选拔,是对你们猎魔城多大多大的亵渎。

简单来说,就是把一切堂堂正正地说开来!

面对李小森的问题,这个简简单单的问题,这个之前格雷森其实已经答应了琴岚的事儿,格雷森此刻居然有一种难以招架的感觉!

因为他内心不够坦荡。

昆塔带人去华夏山门骚扰的行为,是瑞拉指使的,格雷森虽然不赞同,但也没有反对,他不想和瑞拉闹翻,所以等同于默认。

而同意李小森参加骑士选拔,在格雷森心目中,一直只是他和琴岚的一个协议内容,所以他虽然答应给了李小森参选资格,却没有在选拔过程中,给予足够的尊重。

尤其是第三轮选拔里,要把李小森关押起来调查的行为,更是没把李小森当作参选人员来看待!

所以此时此刻,当李小森突然这么一问,格雷森反而感到不容易回答。

“……我同意了。”一个声音,在格雷森的身畔响起。

格雷森,还有斯卡纳,都猛地转头,看了过去,只见回话的是海洋!

海洋深深吸了口气,认真看着李小森,同时以非常认真的口吻,说道:“我,猎魔城海洋,确认李小森的守护骑士参选资格!如果有不同意的人,现场就可以提出来。如果没有,那么今后如果还有人对此有疑问,就不只是和华夏书院的李小森先生作对,也是对我的极大不尊重。”

林婉站在人群里,忽然觉得也有些难言的怪异。

一场守护骑士选拔,这都进行到最终一轮了,反而在说一个参选者的资格问题?这事情听起来,似乎有些可笑,甚至有点荒谬,但林婉内心隐隐知道:这一点不可笑,更不荒谬。

今天,此地,这个事件,已经不只是北美猎魔城的一场骑士选拔了,它还代表了某些更广、更大的事情。

比如山门之间的彼此尊重。

比如,人和人之间,本该是最最基本的、却常常被人们忘记的一些基本准则。

很神奇的——

不知不觉之间,叫嚣着要把李小森和巴鲁一起抓起来的声音,变得很稀薄了,到最后近乎于无,或许只有瑞拉这样的顽固之人,依然在她自以为是的顽固道路上越走越远。

但现场绝大部分人,不知何时开始,已经不再大喊大叫着要杀、要抓李小森了。

至于巴鲁的栽赃,李小森始终没有理会。

本来就是莫须有的事情,清者自清,何须自证?

“感谢。”李小森脸色肃然,看着海洋,第一次以最传统的华夏山门的方式,行了一礼,“如果我有幸成为守护骑士,也一定不会窃据其位,北美这场战斗虽然不知道会持续多久,但只要战斗结束,我承诺会立刻卸去守护骑士的身份,物归原主,绝不逾越。”

伊莉莎听到这,忍不住说道:“别说得自己好像已经被选中了啊,你这人要不要脸?不都说华夏的男人很懂得谦虚的吗?”

但说完,伊莉莎自己都有点不那么坚定,因为如果巴鲁是叛徒,那么李小森还真就是守护骑士啊,毕竟斯卡纳当时跑去护持神器了,等于已经被淘汰了。

伊莉莎看了斯卡纳一眼,发现斯卡纳的脸色很特别,目光灼灼的,盯着李小森。

这眼神,伊莉莎记得最近看到过一次,是斯卡纳听说了华夏血战的过程,听说过柳长生在华夏血战的表现之后,就是这样的反应。

所以斯卡纳现在,是真的把李小森当作认真对待的对手了!无关林婉,只因为李小森这个人本身。

大约是斯卡纳有些分心,稍微放松了对巴鲁的压制,巴鲁稍微挣脱了些,又开始叫嚷着:“李小森,接下来就看你的了!一定要把我们的任务完成!”

但和几分钟之前相比,此时巴鲁的声音,是那么苍白无力。

李小森最后看向了结界之外。

其实视线已经有点模糊了,但李小森咬牙站着,视线穿过结界,越过柳长生和赛丽,落在李小茜的身上。

李小森眉头紧蹙,和李小森对视着,目光冷冽。

赛丽心焦地问:“结界内到底怎么样了?喂,柳长生,回答我!”她很在意,但李小茜凝聚出的那个转播结界内的情况的投影屏幕,不知何时消散了。

柳长生没吭声,转头看向李小茜。

然后,在李小茜脸上,柳长生忽然看到了一个有些夸张的脸色和眼神的变化,似乎很吃惊,又无比愤怒,愤怒之余,又有着某种柳长生看不懂的狂热和兴奋!

旁人都不知道的是,李小森看着妹妹李小茜,又或者是夜行始祖,说了一句话。

这句话,完全是用森德洛语说的,但不出李小森的意料,妹妹她听懂了,又或者说夜行始祖她听懂了。

这个地球世界上,曾经一定有过战斗法师的到来,否则华夏血战的最后,柳长生不会说出“洛德森”这个名字。森德洛,洛德森。或许,这是当初某个来到地球的战斗法师的化名。

既然柳长生都知道,被始祖意志寄居的李小茜,又怎么会不知道?

那个“德洛森”,很可能正是夜行始祖出世的那个年代,来到地球的人物!

所以李小森用的是森德洛语,说的是:

“日行者联盟或许永远都不会有绝对的团结,求同存异很难,或许日行者之间,永远会有彼此的猜忌。”

“但是,别想着用同样的操纵人心挑拨离间的方式,战胜一名战斗法师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