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问话
躲在屋脊后的萧生玉不禁定睛一瞧，紧接着细细数了一下，发现这一次出来的一共有二十三人，并且其中大半的人他都认识。
“丐帮的十二堂主，十二长老，除去死去的洪天强外竟全都在这里……”
“棺材里的莫非是……莫非真是洪醉武那个古怪的老头儿？”
萧生玉不断在脑中细细思道。
他倏然又在心中长叹了口气，以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无奈道：“只能找一个丐帮的人来问一问，但愿不是洪老头儿……”
萧生玉目光四下一转，发现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竟好似有着点点银光乍现。
果然有暗伏，数量还不少，全部藏在四周的黑暗中。
丐帮十二分堂自然没有一处是善地，美丽动人的表面下，实则早已潜伏着致命的危险。
这一份危险，萧生玉自然不想现在去碰，只因他不想徒增麻烦。
——就如同他自己所言：不是不敢，而是不想。
最后出来的二十三人同样分为两排站在棺材两侧，左边十二个，右面十一个。
所有人全都如同石头般伫立在原地，面上的表情也好似石头般冰冷严肃。
没有人说话，甚至动也未动，院中安静得即使一丝头发掉在地上，委实也仍会被听见。
萧生玉自然也一动不动，只因他早已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躺在屋脊后安稳睡去。
虽然是最舒服的姿势，但在屋子上睡觉，滋味可着实难受，更不用说还有许多疑问藏在心中挥之不去。
就这般一直持续至寅时三刻。
看似在睡梦中的萧生玉竟忽然动了动耳。
下一刻，他已睁开了眼。
他的眼中仍是充满深邃，犹如浩瀚夜空般幽远深长，同时带着一丝慵懒，就仿佛是在夜空中悄悄眨眼的繁星。
果然，伴随着萧生玉的转醒，数道略显沉重的脚步声接连响起。
脚步声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又突兀消失。
萧生玉立刻起身，紧接着向院中定睛一望。
院中自然一丝人影也没有，唯有黒黯与冰冷，以及一口好似正在凄美月色下散发着惨碧色幽光的棺材。
萧生玉在心中下意识淡淡道：“时机已到。”
他又向院落四周探望一眼，点点银光尽收眼底，但有一处的银光却好似已黯然失色。
萧生玉的嘴角倏然露出一丝微笑，隐隐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潇洒从容。
他骤然向着院落最右方的一处角落轻烟般掠去。
青木堂最右方的墙角。
五名黑衣男人正垂头叉手，身子紧贴至冰冷墙壁，出鞘利剑被死死地斜抱在胸前，隐隐还能听见一道道窸窣的鼾声。
五人自然就是青木堂安排在这一处的暗卫。
但暗卫也是人，是人就会有打盹之时。
所以，萧生玉就趁着这一刻而来。
事实上，当他的目光接触到这里的一刹那，就已清楚这里的人正在打着瞌睡。
凄美月色下，一道身影一闪而逝，好似黑夜中的鬼魅。
正在打盹的五人下意识地动了动眼皮，然后就已全被点了穴，口不能言，人不能动。
寂静的黑暗中骤然现出一条人影。
萧生玉微微一笑，随意扛起一人就又已鬼魅般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明月，幽林。
萧生玉将肩上人随意一放，紧接着又骤然伸出只手对着他的前胸点了点。
黑衣男人瞬间睁开了双眼，只是入眼处却无丝毫人影。
他目光四下一转，却仍是寻不到人。
在这之间，他早已试图挪动过身子，又哪里能够移开半分，只是发现竟能够说出话来。
黑衣男人不禁骤然怒喝道：“是谁？鬼鬼祟祟的做什么？有本事给我出来，你知不知道你招惹的是丐帮青木堂的人？”
他的双眼射出点点寒芒，又接着叱喝道：“缩头乌龟，有本事暗算，没本事现身？你给我出来，看我不打死你个龟孙儿！”
黑衣男人已高声骂了半晌。
他哑着声又一次嘶叫道：“你若再不出来，我就……我就……”
说到此处，黑衣男人的话音霍然一顿，只因他实在已找不出要骂的话。
一阵清冷刺骨的凄风骤然袭来，黑衣男人只感觉黒黯中竟好似有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正在幽幽地紧盯着他。
黄豆般大小的冷汗不断自他的身上簌簌流淌，他的心委实早已凉透，紧接着又从心里凉至浑身上下每一寸地方。
黑衣男人的双眼满是惊惧——对未知的惊惧。
他的牙齿不断打颤，骤然颤声道：“大哥……大哥……求求你……你快出来，你虏我到……这来，总不可能是……想捉弄我……”
他的声音里竟已似带上了哭腔。
——恐惧的力量果然强大。
其实，萧生玉并未离去，他只一直静静地站在黑衣男人的身后。
听着黑衣男人嘴中的不断咒骂，萧生玉的嘴角竟始终带着一丝微笑。
听见别人的恶毒咒骂，不论是何原因，若是换个人委实绝不会好受。
但萧生玉却很奇怪。
他守自己的“规矩”——这件事本是他不对，所以他认为黑衣男人骂他自然是理所应当。
萧生玉不仅不气，反而觉得有趣。
一个人站在骂自己的人的背后，静静地看着别人骂自己，而别人却丝毫不知被他骂的人就在他背后，再加上凄美的月色，迷蒙的深林，阴谲的清风……
这原本仅是在小书中才会出现的巧合故事。
萧生玉就只是这么想一想，就已觉得有趣至极。
不过当听见黑衣男人最后一句话，萧生玉倏然淡淡道：“你说得不错，我委实是想捉弄于你。”
他竟顺着黑衣男人的话语接了下去。
黑影男人身子虽不能动，但委实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给吓得猛地打了个寒噤。
只是下一刻，他竟又骤然恢复了几分神气，仰着头冷喝道：“原来你这缩头乌龟竟就一直缩在我背后。”
黑衣男人的声音也好似不再那么沙哑。
萧生玉只淡淡道：“但你确实就被缩头乌龟给捉弄得比缩头乌龟还要缩头乌龟。”
黑衣男人下意识怒骂道：“你……你……”
他涨红了脸，却又突然咬着牙说不出话。
萧生玉微微一笑，淡淡道：“怎么不再反驳？你可以继续骂，没关系的，我都听着哩！”
黑衣男人听萧生玉如此所言，眉头不禁深深皱起。
自这句话里，他好似听出了一丝其他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