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雨雪霏霏(二)

翌日清晨,大雨未歇,孙策部两万精兵冒雨向会稽郡进发。周瑜策马相送,及至城外三十里才回还。大乔身子不适,未能同行,独自坐在起居帐里发呆。

小乔奉来汤羹,对大乔道:“姐姐,姐夫骁勇,帐下人马又多,定能打下会稽,平安而回的。你好歹吃点东西罢,即便不在意自己,也要想想肚子里的娃娃啊。”

大乔实在没有胃口,但想到她与孙策的孩子,少不得接过碗来,用调羹轻轻搅动散热。

小乔这才放下心,跪坐在大乔身侧:“姐姐有了孩子,明明是好事,却不敢让孩子的父亲知道,真是为难。不过我这孙姐夫平日里看着精似鬼,没想到在这事上却这么笨,与姐姐朝夕相处,竟也没发觉……”

大乔笑叹道:“孙郎没做过父亲,自然不懂。何况我肚子大些后,就用束带缠着,又称病躲着他,他怎会知道呢?”

“也是了,不过,姐姐,我们还是别回宛城了,若是路上真有个好歹,姐夫岂不要疯了。在此处不方便,我们可以去吴郡啊,你现下是孙伯符的媳妇,若是吴夫人知道你有了身孕,肯定会极欢喜的,姐姐也能得到好的照顾……”

大乔愁容满面,捂着小腹道:“我也曾想过,是否去吴郡婆母处修养,可若是去婆母处,孙郎肯定会知道我有孕的事,还能如何好好将兵呢?更何况,我与孙郎偷偷成婚,妇人生产动静又大,若是让袁术得了消息,只怕要以父亲为人质。婉儿,姐姐现下别无出路,只有回宛城老家待产这唯一办法了,你若不愿与我同行,我便只能自己出发了。”

“婉儿永远陪着姐姐”,听大乔如是说,小乔不再劝,将小脑袋依在她肩上,“姐姐现下有了孩子,身子却比从前还瘦了,我看着实在心疼。待会儿我上山去捉几个山鸡给你补补身子罢。”

“你一个姑娘家,还是莫要乱跑了罢,上次听说你从花山坠崖,差点没吓死我。姐姐没事,瘦了也只是因为先前吃不下东西,我现下胃口已经好多了,你不必担心。”

小乔乖乖地点了点头,扶着大乔起身坐回卧榻上:“可是姐姐,现下姐夫虽然出征了,周郎还镇守在丹阳,他肯定不会让我们走的,我们怎么回宛城呢?”

小乔的顾虑亦是大乔所担心的,若是告诉周瑜她有了身孕,周瑜一定更不会让她走。无论如何,都不能在军中生下这个孩子,大乔蹙眉道:“我现下还没有主意,容我再想想罢。”

“姐姐莫要劳心了,婉儿去想办法,你把汤吃了便早点歇了罢”,小乔拿回汤碗,细细吹着,一勺一勺喂给大乔。

伺候罢大乔休息,小乔悄声走出了起居帐,欲去寻周瑜。昨日因为长木修的事,周瑜好像有些生气,小乔无奈又委屈,心思烦乱的要命。

周瑜总说长木修不是好人,却也没有说他哪里不好,如何不好。小乔成日里见不着人,也没人陪她一起玩,十足无聊,好不容易长木修来了,她不过是与他出去转转,怎的就惹周瑜生气了?长木修的心思,她确实是知道的,她虽明示暗示多次拒绝过他,却无法不顾及年幼时长木修的救命之恩,那年遭拐,若非是他挡住门板,小乔不可能逃脱魔窟,甚至有可能早已不在人世了。小乔虽对长木修没有任何男女之情,却不能枉顾他们幼时的情谊,拒人于千里之外。

想着想着,小乔已行至周瑜帐门处。今日若非为着大乔,她根本不愿意来找周瑜,但若无他的令牌,难出军营,根本回不了宛城。

就当是为了自己尚未谋面的小外甥罢,小乔定定心神,对帐外的侍卫道:“求见周大人,劳烦通传一声。”

营帐内,周瑜在帐内看张昭送来的卷宗,听到小乔的声音,他放下书卷,朗声道:“大雨未歇,不必通报,进来吧。”

小乔应声掀帘而入,看到周瑜,还是免不了有些不自在。周瑜见小乔直愣愣戳着,招呼道:“小乔姑娘来找周某,可是有何吩咐?”

天到底是寒了,小乔只觉钻心的冷意从足底升起,却不知究竟是因为天气,还是因为周瑜的态度。他总是这样,有时明明感觉离他近了几分,却又忽然疏远,如云烟般,让人看不清摸不透。小乔虽然习惯,却还是免不了心里难受,她沉默片刻,努力稳住心绪:“我平日里无聊的紧,又无事可做,想讨块腰牌,能时常出营去玩……”

“山匪流寇盛行,小乔姑娘一个人出去不安全,还是好好待在营中的好。”

虽然料到,这牌子不好要,小乔听了这话,还是起了脾气:“我说,你到底讲不讲道理?我又不是囚犯,为什么不许我出去?我都快被闷死了啊。”

昨日因为长木修的事,确实对小乔有些严厉,周瑜自悔不该,此时见她生气,不由放缓了语气:“我只是希望你能平安顺遂,别无他意。若是小乔姑娘觉得闷,不妨扮作士兵,陪我出城去看士兵操练,如何?我每三日去一次,东西南北四个营房都要看一遍,应当不会让你闷着了。我一会子就出发,我们同去吧。”

没想到自己方才出言不逊,周瑜非但没有生气,还如此言辞温柔地与她说话,答应带她去看士兵操练。小乔一时懵了,鬼使神差地回道:“啊,那也行罢,只是我还是……”

小乔这话还没说出口,就听门外响起吕蒙焦急的喊声:“大人,大人,居巢有要事来报!”

张昭在此地开办了将士学堂,吕蒙因为目不识丁特意被留下学习,未曾随孙策前往会稽,此时他慌张跑来,定然不是小事。

周瑜神色肃然,霍地站起,走上前去掀开帐帘:“怎么了?难道是山越匪众又下山了吗?”

“不……不是,是夫人的坟茔,夫人的坟茔被人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