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重见天日
众人听到这里,都不禁感到阵阵唏嘘,韩秋更是哭得眼泪横流,失口道:“这么凄凉,又这么凄惨,真不知道这些年你是怎么挺过来的?”
李秋萍脸上掠过一丝愁苦,悠悠地叹了口气,道:“一个习惯了与孤独作伴的人,总是能够找到方法打发时间的。”
“你这一打发,就遇到了我们!”范美婷淡然一笑,“这或许就是缘分吧!”
“没那么简单!”罗小川皱着眉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后面的故事一定还很精彩!”
“哦?”范美婷吃了一惊,“后面还有故事?”
李秋萍苦苦地一笑,轻声叹道:“没错!那可是三百多年的时光啊!怎么可能轻易就被打发了呢?”
自从放弃轮回之后,李秋萍便独自一人困在棺中,随着时光的流逝和虚度,无边的黑暗和永远不会改变的沉寂,让她更加觉得空虚和孤独。
之前,怀着孩子的时候,她还有一丝期待,至少,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存在,可是,现在,她连这唯一的陪伴都没有了,那种被孤独、死寂生生煎熬的凄凉感简直比刀割还难受!
她每天都活在这种精神的折磨中,无法逃脱,无法改变,更无法终结!
直到有一天,这座坟墓重新被人开启,她才有了一睹天日的机会。
那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李秋萍刚从睡梦中醒来,她有些迷糊地猜测着外面会是什么时辰,这时,却听到上面传来铁锹挖土的声音以及男人们互相催促的喝斥,然而,这些嘈杂的声音都不足以引起李秋萍的注意,真正引起她注意的是一个女人撕心裂肺般的沉闷哭声!
“别他娘的叫了,大晚上的怪瘆人的!”这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好似嗓子里面塞着团棉花一般。
“老五,人家都快死的人了,你就让她叫吧,就当是办好事了!”这人声音有些厚重,还带着很浓的鼻音,就跟得了感冒一般。
“老四,你懂个屁!我听说这附近邪得很,老是有人在这儿撞鬼,这娘们要是叫个没完没了,万一再把那些出来游荡的男鬼给招来,会有咱的好吗?”老五接着道。
“你这说得也是!”老四快步走到那口红棺前面,用手在棺盖上拍了两把,“小娘子,你别再叫了,棺材都被钉死了,你少叫两声,没准还能多活一会儿!”
“几位大哥,我与你们无怨无仇,求求你们放了我吧!小女子愿意来生做牛做马,报答你们的恩情!”棺中女子苦苦哀求道。
“小娘子,你这不是为难我们吗?”老五脸上多了一丝作难,“我们两家都欠了刘七贵的银子,说好子替他办差顶债,今天要是再放了你,我们两家还有活路吗?再说了,你犯谁不好,偏偏犯到刘七贵手里,多少好姑娘比你性子烈得多了去了,可人家不都从了刘七贵吗?你说你咋就非要死脑筋,死活不肯从他呢?这下子把命丢了,你又怪得了谁呢?”
“那个衣冠禽兽,我要是从了他,还不如死了痛快!”棺中女子恨声道。
“所以说嘛,你既然有心寻死,就不要再闹腾了,也省得我们哥儿俩听着心慌!”老四顺着那女子的话道。
“两位大哥,我倒不是舍不得一死,而是家中还有卧病老娘,不能自理,我这一去倒不打紧,可日后,让她指望谁呢?”那女子话到此处,再次痛哭失声,端得惹人心怜。
“老四,实在不行,咱把她放了,只要你我不说,刘七贵未必知道!”老五实在受不了那女子的哭声,只好妥协了。
“你傻吗?”老四怒瞪了老五一眼,“这么大个活人,她要是被放走了,还能没个动静?刘七贵是什么人?他可是长了八只眼睛,别说是个大活人,就是只蚊子飞走了,他也能把它找回来!到时候,事情一发,你我两家人的性命可就都难说了!所以,你就别再胡思乱想了,赶紧挖坑把她埋了,我老婆还在家里等着我回去呢!”
老五听到这里,也想到了自己的老婆,所以,他从地上捡了两片树叶,把耳朵一塞,就又开始挖坑了。
老四看到这个法子管用,就也用树叶堵了耳朵,二人借着灯笼昏昏惨惨的亮光,奋力挖掘,很快就挖到了一块无字碑。
“他娘的,今天算是走了背运了!居然挖到了石头!看来咱这前半宿算是白忙活了!”老五一边摘掉堵住耳朵的树叶,一边有些无奈地叹道。
老四也是一脸愁苦,但他不是轻易死心的主,当即用铁锹把那石碑表面的浮土铲掉,然后口中大笑道:“不妨事,这是一块碑,咱把它挪开就行了!”
老五一听说是石碑,脸上的惊惧之意更浓,道:“坏了!这要是石碑的话,下面准埋着死人,咱们这次冲撞了墓主人,麻烦大了!”
老四听他说得含糊,当即摘了耳上树叶,重问了一遍,老五就将之前的话,又讲了一遍,听得他也是心头一惊,可他随即放眼看去,只见碑上并无字迹,不禁略略有些宽心,道:“这上面没字儿,估计只是一块石板,不是石碑!”
老五想想也是,就道:“既然如此,咱们就把这石碑挪开,也省得再重新挖坑!”
二人当即挽起袖子,费了好大力气才把那石碑挪开,然后继续挖掘,也不知挖了多久,忽闻“嘭”的一声闷响,似是挖到了木头,老五当即皱起眉头道:“他娘的,又挖到东西了!真他娘的邪门!”
“算了!反正也挖得够深了,干脆在这儿埋了得了!”老四提议道。
“好!就这么办!”老五说着就打算往坑外爬去,却不料脚下一软,耳畔传来“夸嚓”一声,似是什么东西被踩折一般,然后,他的半条腿就完全陷了下去!
原来,他们挖中的木头就是李秋萍的棺材,由于年岁太久,棺材早已腐朽,此时经老五一踩,竟给踩破了!
他这一破倒不打紧,真正打紧的是他把当年吴道士打在棺材上的封印给破了,这样一来,李秋萍就没了束缚,她有些兴奋地一声尖斥,奋力破土而出,竟把老四和老五掀得直飞冲天,等她缓缓地落在坑外的红棺前,老四和老五才从高空坠下,虽然没有摔死,却也伤得不轻,至少半个身子都动弹不得!
李秋萍盯着那红棺看了许久,心中生出无尽的感慨,忽闻棺中女子再次泣声道:“救命啊,我好难受,我不想死!”
听到她还活着,李秋萍右手一拂,那棺盖就被生生掀开,在空中翻了几滚,远远地落在地上,这时,那女子忽然就从棺中坐了起来,带着一脸的惊慌和满头的汗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然后,用一双惊恐的眼睛看了一眼四周,这才把目光停在了李秋萍脸上。
一丝莫名的恐惧悄然从那女子的后背爬上心头,她颤着声音问道:“你是人是鬼?”
“你看我像人还是像鬼?”李秋萍反问道。
那女子盯着李秋萍看了半天,然后苦涩地一笑,道:“是人是鬼又有何分别?有的人活着,却比鬼还歹毒,早就不配做人了!”
她话到这里,就把目光看向一旁的老四、老五,直看得他们满脸淌汗,口不能言!
“你是怎么被她们钉进棺材的?”李秋萍问道。
那女子听到问话,眼里不禁浮出几分恨意,然后道:“前几天,我去城里买药,结果被恶霸刘七贵撞见,他就仗着人多势众,把我抢到了家里,想让我做他的二十三房姨太太,我誓死不从,就以绝食做要胁,没想到,他理都不理,还说什么等我饿得没劲了,再来找我,我生怕他真会如此,就想方设法从他家里逃了出来,然后就遇到了一个自称逍遥居士的吴道长。”
“逍遥居士?”李秋萍吃了一惊,“没想到你也遇到了他!”
“你认识他?”那女子惊问道。
李秋萍脸上掠过一丝感慨,点了点头,道:“有过一面之缘。”
那女子听到此处,便心中大慰,因为她觉得李秋萍既与吴道长见过,那就可以排除她是鬼的嫌疑,毕竟,她若是鬼,吴道长是不会置若罔闻的。
心里有了一丝安全感后,那女子说话也胆壮了许多,她接着道:“我遇到吴道长之后,刚好被刘家人追来,我就向他求救,吴道长就出手教训了那些人,把我救了下来,可是他又担心刘七贵不会死心,还会再派人来骚扰我,所以,就写了个状子,去县衙状告刘七贵。”
“那后来呢?”李秋萍追问道。
“我本该和他一起去的,可是我念及家中老母无人照料,就打算先回去把老母安顿好,再去县衙告状,可没想到,刚与吴道长分别,刘七贵的人就把我绑到了刘家。”那女子道。
“你真是好糊涂!”李秋萍叹道。
“我也没有办法,因为家中老母常年卧病在床,没有半点自理能力,我若不在身边,她连口水都喝不着。”那女子一脸无奈地道。
“然后呢?”李秋萍问道。
“然后,我就被刘七贵派人带到了这里!”那女子脸上掠过一丝愤恨,“这畜牲生怕被官府问责,就想把我毁尸灭迹,好让官府找不着人,来个无凭无据。只是,这可害苦了吴道长!”
“你的事情我明白了!”李秋萍若有所悟地看了看天,“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最好再也不要让人找到你!”
“我走了,吴道长怎么办?他若是被刘七贵倒打一耙,反告他诬告,他岂不是要因此坐牢吗?”那女子问道。
“你放心,刘七贵没有那个机会了!”李秋萍十分肯定地道。
“哦?你怎么这么肯定?”那女子一脸不解地问道。
“你要是不信,就只管回家等消息吧!”李秋萍淡然一笑,转身走到老四、老五身前,“你们两个也走吧,今天的事千万不要说出去,否则你们会招来杀身之祸的!”
老四、老五早被吓得呆了,此时又被李秋萍恐吓,更是惊得两眼发直,只见李秋萍忽然双眼一瞪,竟从眼中射出两道绿光,吓得他们顿时胆丧,慌忙就从地上爬去,没命似的逃向远处!
那女子没有看到李秋萍的眼,所以很难理解老四、老五逃走的原因,等到李秋萍转眼看向她时,她才感觉到了惊恐,“妈呀”一声喊出,当即跳出棺材,就朝着无边的黑夜逃了开去!
李秋萍望着他们狼狈逃走的背影看了半天,这才忍不住一阵发笑道:“这些胆小鬼!”
这句话说完,她就将眼睛盯在了那红棺材上,然后悠悠自语道:“是时候该换口舒服的棺材了!”
她话音一落,右手一指,那红棺便飞进了坑中,刚好叠在了原来棺材的位置上,然后,她望着无边的黑夜,悠悠低语道:“刘七贵!”
就在当晚,刘七贵全家闹鬼,上下五十四口人无一幸免,唯一的线索就是胸口被人用利器插入,心脏破裂而死……
这件大事曾经轰动一时,而吴道长也因为这件人命案子被急于破案的县官诬成杀人凶手,从而冤死刀下!
然而,这一点却是李秋萍绝对想不到的,她甚至在好长一段时间都以为她救了吴道长,还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
直到有一天,一个小道士领着一群人把一棵很大的香樟树栽在她的坟上,并痛斥她凶残暴戾、自作聪明,因而害死了师父逍遥居士,她这才明白自己犯了一个多么致命的错误!
因为这个错误,她再也没有离开过自己的洞穴,每天都把自己困死在那个孤独的空间忏悔,以求得到吴道长的宽恕!
然而,良心的谴责并不因为忏悔而日渐淡薄,反倒因为不停的念叨而更感罪恶深重,每一次想起,都如在心头锥刺,让她痛不欲生,可她又偏偏找不到缓解的法子,只得用长长的指甲在棺材底部拼命地划拉,以求通过那种单调的划木声来转移内心因为歉疚而产生的痛苦!
终于有一天,底部被划穿了,于是,她就接着往下划,终于在无意间闯进了一座古墓,然后,这座古墓就成了她日后排遣寂寞的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