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锦鲤
七秒钟之约
几个小时后，何叶晴拉着还在抠耳朵的何娟从飞机上跌跌撞撞地跑下来。
何叶晴坐飞机那是不计其数，只要有一分钟的时间都可以去周游世界。但何娟18年来才做过两次飞机，耳朵难受得快要炸开。飞行的时间比较短，从成都到台湾，一两个小时，起飞的耳鸣还没缓过来，眼一睁一闭，降落了。
何娟的心里画上了加重斜体的大红色mmp。
何叶晴今年为止，差三年就四十了。但无论是两小时前新认识的网友还是三十年前的小学同桌，到现在遍布大江南北。头一站是台湾，也就是鱼子一、翟念还有某闺蜜某cp和某基友还有一群朋友的栖息的地方。
不过那群二货除了鱼子一和翟念全都流落街头。何叶晴狠心用着国际漫游群发了条QQ，聚在某夜市某摊位，时间几点几分。
何娟一身韩范走到桌子前的时候真被吓了一跳。桌上齐刷刷码着几盘串，当然中间有吃了一半的。周围两箱啤酒，有一箱只剩一瓶，桌上到处是已经不完整的瓶子。
周围人都醉倒一片，只有滴酒不沾的鱼子一和翟念还有一个人千杯不醉的何叶晴还清醒着。
何娟完全吓懵了。
何叶晴豪气的挥挥手，招呼何娟过去。看何娟半天不过来，伸手一把拽过她：“你瞅你！今天来这儿有正事儿呐！赶紧，怂啥怂是不是我老妹儿了你！”
何娟一脸生无可恋。
鱼子一和气的冲何娟笑笑：“你是叶晴姐的妹妹啊。别怕，我们不是什么好人……”
何娟内牛满面。
翟念一巴掌扇过去。鱼子一一脸幽怨：“翟念啊翟念，老子可是你亲男友你个不厚道的……”
最后被何叶晴一个犀利的眼神灭掉了空气里弥漫的诡异气息。
鱼子一故作正经（划掉）一本正经地咳了两声：“好，既然人都齐了我们就开始说故事。首先我要说，这个故事玛丽苏走向，慎入。”
两道杀机勃勃的目光。
鱼子一哆嗦一下：“你们别意图不轨。我没了线索也没了。”
何叶晴一把摔碎了酒瓶子，算是开场。
鱼族
世界上真的有鱼这一种族，呸，家族。
不是因为姓鱼……呸，这个家族所有鱼都姓鱼。重点是人家全是妖怪，本体就是住在水里的鱼。
鱼子一的家族一开始就是这样的，但他们自己，还有外人都不知道。它们世世代代生长，早就和人间融为一体。
真正到了鱼子一家族的秘密被发现，还是在八九十年代那会儿。当时人们都没有这个观念，除了当时年纪还很小的鱼子一，其他人几乎都渐渐淡忘了这件事情……
鱼子一的一个关系很疏远的姑姑，名叫鱼婉丽，1988年时18岁，在六岁的鱼子一读的小学所在的中学部读高二。
那时的女孩子都还很保守，70年代生的嘛，最疯狂不过追追港台爱豆。
鱼婉丽当时那可开放啊。人家不追什么明星歌手之类。
资深花痴的鱼婉丽追帅学长。
虽说18岁的女生不可能这样不稳重，但鱼婉丽每次都很帅气的违背了一切常理。
她是第一个发现鱼家人都是鱼族的姑娘。
海浪般的学长
当年鱼婉丽一家还在台湾，学校里帅哥云集。站在任何地方，一眼都看不过来的。高中严重的男多女少，不过女票这玩意儿帅学长人手一件儿。
唯独一位乖巧保守但风姿绰约，圈粉无数但不染风月的帅学长，据说在现任校草林逸晨转来之前还是校草的叶汐学长还没女票。虽说人家不会动你一个高二小学妹，但鱼婉丽就不一样。
放学时候校门口的人潮水般一波波喷出来。
对，喷出来，一到门口短暂的骚动就四散奔逃。
鱼婉丽一边坐在便利店的窗前灌柠檬茶，一边很轻描淡写的看了眼手表，又低头描几笔摊在桌上的作业。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高三年级走读生的队伍才慢慢悠悠的晃出来。鱼婉丽表示自己是傻了才会逃课半小时。
一看见叶汐出来，鱼婉丽立刻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跑过去挥挥手：“学长！这里这里！”然后递过手上的一杯可乐。
叶汐接过纸杯，冲她很温暖的笑了一下：“谢谢你啊，今天家里没什么事情，要么就留在这里帮你补下课？”
学渣的鱼婉丽满眼星光泛动地望着发射暖男微笑的叶汐。
叶汐摊开本子，拉着鱼婉丽坐下。
……
暮光浮动，天色渐渐暗了。
因为高二化学难度系数过高，在这里就不多占篇幅。
叶汐讲完最后一题，忽然听见耳边一阵细小的呼吸声。
转头一看，鱼婉丽趴在桌上安稳的睡着，除了冷的有点发抖，还有脸上微微泛起的红晕。
叶汐一声嗤笑：“傻丫头。”
鱼婉丽的眼皮抖了抖，然后……然后就醒了。
叶汐分毫不乱，依旧笑得比暖男还暖男：“傻丫头，该回家了。”
鱼婉丽瞬间清醒，然后红着脸点了点头。
叶汐拉着鱼婉丽出去了。
留下店员一脸懵逼。
校门口的一条街上渺无人烟。鱼婉丽可以清楚地听到叶汐的脚步声，和他海浪般平和的呼吸。
路旁的香樟树沙沙作响，仿佛就真如海边那般浪漫。
鱼婉丽老脸一红，忽然听见叶汐在问：“周末我们去海边玩，你也一起？”
鱼婉丽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叶汐又是一声嗤笑。
整条街都是叶汐海浪般的呼吸，和平稳的脚步。
入魔
郊游的日子很快便到了。
这一次叶汐破天荒地做了主导者，找了一帮同学，顺带上鱼婉丽这个拖油瓶，在一个几乎没有人的海滩上聚集。
没人多好，干嘛要有人，没人多TM浪漫。
高三的学长学姐差不多都是成双成对的，打扮的都格外fashion。唯独鱼婉丽，尽管有一头还不错的奶奶灰发色，但很少女的穿了件白色的碎花长裙，长到脚边，还戴了顶草帽。
站在一群莺声燕语的学长学姐中间别提多TM尴尬了。
叶汐一直发射暖男微笑，瞄准她。鱼婉丽红着脸，拽着头上丝带飘舞的草帽，低下了头。
一群人都走远了，叶汐走上来牵起鱼婉丽的手：“傻丫头，走啦。”
鱼婉丽赶紧迈着小碎步跟上去。
一群人在水边嬉戏撒欢，蔚蓝色的天际下，一片青春的笑声。鱼婉丽怕被淹死，一个人在沙滩上捣鼓。
半晌，堆出来一个矮矮的沙堆。无奈小短腿够不到地，坐在沙堆上，两腿空落落的垂着，随意地踢着。
叶汐头发湿漉漉的走过来：“傻丫头，你不去玩啊？”
“我……我害怕……”
叶汐轻轻一笑：“你让让。”鱼婉丽挪出半边沙堆，叶汐坐上去，头靠着鱼婉丽的肩膀。鱼婉丽脖子一缩，想挪开他，但最后还是伸手，轻轻地抱住了他。
远处的人都收拾起海里零落的东西，开始往回走。
叶汐却已经开始枕在鱼婉丽的肩上打瞌睡。
鱼婉丽目光呆滞的看着而远处。碧蓝的大海连接着地平线，已近黄昏的天际亮出一抹玫红，慵懒而又悠闲。
等所有人走近了，才发现叶汐靠在鱼婉丽的肩上。立刻有几个学姐“啊”地尖叫起来。学长们也开始发出一片“噢”的起哄声。
鱼婉丽无奈的推推叶汐，凑到他耳边：“学长？学长！大家都看着呢！学长，要走啦！醒了醒了啊！”
叶汐纤长的睫毛抖了几下，睁开了眼睛。
一眼看见鱼婉丽，又是很暖男的微笑。
周围的嘘声四起变成了窃窃私语。
虽说大白天的生一堆火很不要脸，但一群人还是在黄昏十分生了一堆篝火，还不知道从哪捞出了两条鱼，已经死了但也挺干净……
鱼婉丽只觉瘆得慌。
天边的浮云都散尽了，太阳也跟着慵懒起来。
叶汐一个人站在水边，说是透气，脚杆泡在水里，一群人在他身后十几米的地方生火烤鱼。
夕阳被天边擦得锃亮，擦出一抹昏黄的杀机。
不知道为什么，叶汐就鬼使神差的往更深处的海域走过去。
那里是涌动的暗潮，坎坷的礁石和错纵的海藻。一不留神，就被扯进了暗无天日的深渊。
一群人还在岸边优哉游哉，谈笑风生，浑然不觉叶汐正像一只木偶一般，*纵着走向茫然的地平线……
还是校草林逸晨先发现的，他冲那边吼了一嗓子：“老哥！！！你傻了啊！！！回来啊！！！要吃鱼啦！！！”
鱼婉丽本来在和搂着女朋友的林逸晨唠嗑，听他这么一喊，也扭过头去，看向已经被渲染的酒红的对岸。
“学长！那里危险！！！”鱼婉丽站起来，比林逸晨声音还要大。
叶汐好像还是没听到一样，自顾自地向前走着。
鱼婉丽急了，眉头一皱：“妈的叶汐你给我回来！！！”
周围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着叶汐。
鱼婉丽干脆直接跑了过去。
可就在她跑到一半的时候，那么零点几秒的时间，叶汐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海潮卷了下去。
他的身影非常平静的在酒红色的天幕下消失了，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鱼婉丽吓得愣在原地。过了一秒，好像要飞起来似的跑了过去。
海浪依旧看似云淡风轻的翻涌着。
像中枪一样
“学长！！！”
海面上浮起一阵难过又焦急的呼喊。
鱼婉丽这回是真的怕了。以前认为自己只是相中了叶汐的脸，顶多有点崇拜。但今天，才知道自己对叶汐是真的……
绝对不可以就这么错过去……不可以……
鱼婉丽在心里念叨着，然后在水里一点点的找了起来。
心里真的难受……无法呼吸……
叶汐那么好……有那么多姑娘都喜欢他……上帝……你不可以这么对待一个如此完美的少年啊……
最后实在找不到，鱼婉丽干脆一个俯身，扑进了漫漫海水之中。
林逸晨大吼一声：“傻丫头！！！”她却充耳不闻。
所有学长学姐几乎都看清了，鱼婉丽跳下去的时候，身后竟出现了一条殷红的鱼尾，华丽丽的闪着光。
只是就那么几秒钟，所有人都只当是看走了眼，默不作声。
林逸晨皱了皱眉，把手伸进口袋里，掏出那部陈旧的传呼机。
鱼婉丽跳了下去，真的就变成了一条鲜红的锦鲤。
十六年来鱼婉丽没游过几次泳，连狗刨都没有几次。现在突然在水下自由穿行，显然不太适应咸咸的海水。
但她还是摆弄着一条纤长但自如的鱼尾在海里寻找着。
因为无法发出声音，所以她不能呼唤他。
当海面已经尽是墨色的时候，鱼婉丽终于找到了叶汐。
叶汐已经在海里，昏迷了过去。他的身影掩映在一片水藻当冲。
鱼婉丽睁大了眼，她不敢相信。尽管她不知道，叶汐对自己究竟是暖男的独宠还是中央空调的福泽四方？
叶汐那么好的人……他的身上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尽管在水下，鱼婉丽鱼的身躯依旧感到心如刀割，呼吸困难。鱼的记忆只有七秒，能够变成这个样子，要有多么的不容易……按理说，七秒过后，一切归于平静，没心没肺重新开始才对……
鱼婉丽感到身上的，心脏里的力量都被一点点的抽离着。心就像中枪一样，一瞬间，咸而苦涩的海水当中席卷进了铺天盖地的伤心和失望，还有凄凉又麻木的中枪般的痛感。
但她发出的声音统统都被吞噬，无法传出。
自己现在的样子很好看，但只是一条鱼而已……如果叶汐知道一条鱼救了他这么荒诞的事情……该不会相信这一切吧……
锦鲤毕竟适应不了海水。就算把叶汐救上来，结局也绝对是和海的女儿一样的，王子不会认识小人鱼，而是依旧毅然决然的和自己喜欢的姑娘在一起。但就算没有结果，也甘之若饴。
鱼婉丽游过去，又变成了人的样子，然后憋着一口气，缓缓的艰难的上前去，伸出双手拥住了叶汐，把自己软软的唇缓缓的贴了上去。
空气在那么一片狭小的地方流通了。尽管鱼婉丽这样显得很笨拙，但还是撑着身子，拥抱着他直到浮出水面。
两人从海里浮上来，几颗洁白晶莹的小珠子落进海里，一片小小的水花，浅浅的涟漪。
鱼婉丽还没有这样救过一个人。海岸上的人都散尽了，一辆救护车停在那里，显得苍白而单薄。那是林逸晨用传呼机叫来的。他很仗义的叫来救护车，之后很恶劣的领着众人走了。
鱼婉丽当场气结。
最后咬咬牙，拖着叶汐一拐一拐的向岸上走去。
心脏的频率
病房里的心电仪闪烁着高糊的线条，躺在洁白的床上的叶汐身上并不洁白的插满管子。
心电仪鱼婉丽是看不太懂。但她知道，那并不很平稳的频率牵出的是令她伤心欲绝又心跳不已的线。
她走上去，轻轻地握住叶汐的手，轻轻地说：“学长……你千万要好起来啊……哪怕你知道我是鱼，嫌弃我了也行……”
不大的声音，轻轻的扩散在偌大的病房里。
林逸晨从外面推门进来，表情严肃，尽管还用一个滑稽的笑脸水杯端着一杯高乐高：“丫头，你出来，很重要的事儿。”
鱼婉丽走出去，碎花裙半干的贴在身上，可怜巴巴的。
“丫头，叶汐可能要失忆了……你别怪他。他是被一种特别的东西牵引住了……现在，有些真相是该告诉你了……”
鱼婉丽抓紧了裙子。
“你是只鱼妖，最早还是叶汐发现的。他怕你分心，不敢告诉你。现在你自己也知道了。而我们俩呢，本来是同一师门修习阴阳之术的师兄弟……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们也要过自己的生活吧……控制住他的东西，叫缚灵幻术，是一项门派极大的幻术。我们师父就是因此而死，叶汐研究几年，也没个所以然。缚灵幻术存在时间不长，不过三四百年的样子，是一位通体碧绿的女子操纵。那个女子，传闻中天赋异凛，名动天下……但她在人间，没有半点蛛丝马迹……对于这些，我们知道的，也不过是皮毛而已……”
“她是……为什么……”鱼婉丽狠狠捂住心脏。
林逸晨欲言又止，忽然听见屋里一阵警报声。
两人连忙冲进去，却看见，正在不停的报警的正是那台心电仪。
林逸晨心里一紧，连忙看向心电仪，表情惶恐。
心电仪上，已然是一条缜密而又平实的直线。
鱼婉丽和林逸晨当场愣在那儿……
好像再也感受不到疼痛，只是血液不再流动，心跳骤停。
只是世间万物，再也不再流转运作，纷纷凝固……
寻找迷失的路
“所以，故事完，结局就是鱼婉丽和林逸晨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官配达成，HE圆满！”翟念一个响亮的巴掌拍醒了众人。
“老姐，你们成年人办事竟如此套路……”何娟示弱。
“我差不多也听出来了。”何叶晴一笑，又仰头灌下了一杯酒“其实最有用的也就是林逸晨的那段话。叶汐中的缚灵幻术，便是被那绿衣女子给下的吧。而这女子，恰是琳萝？”
“是，只不过已死的妖用魂魄来操控一切，便没有人再能看见。所以鱼婉丽姑姑不知道那是缚灵幻术，也看不见琳萝姑娘。”鱼子一微笑了一下。
“那现在，等着琳萝的人，都还在吗？”何娟问了一句。
“小妹妹问的不错嘛……”鱼子一笑得更阳光灿烂“不过记好了，风寂已经是在仙妖之列了。他最后还是负了琳萝姑娘，独自修成了上仙。”
何叶晴叹了口气：“这些都他妈是缘由！琳萝姑娘是在不知道多少年前就和鱼族有仇。具体什么仇，这还不清楚。她不求天下的鱼儿都死个干净，只要伤透他们的心就行了。所以，她了解所有鱼儿最在乎的。有那些的地方，差不多可以找到她。”
鱼子一收起了笑容，翟念挽上他的胳膊。
“现在鱼婉丽在哪里？”何娟又问。
“姑姑和林逸晨姑夫91年结婚的时候，就搬回了姑夫的老家山西。听说我小侄女都有何娟这么大了……”鱼子一故作调皮。
“所以，你现在也是锦鲤咯？”何娟惊奇。
一群人白她一眼。何娟闭嘴。
“那么琳萝伤过了鱼婉丽，差不多就不在她周围了吧…….天下的鱼儿那么多，这谁又知道哪条被伤了呢？”鱼子一迷惑。
“不过琳萝目前也只是一句魂魄啊……谁能看见她呢？”翟念皱眉。
“这好办，探探她的气息就好。但琳萝这么机灵，她不会不知道有人一直盯着她。更何况她修为比我们都高深得多，想要办到自己的目的简直太容易了，办完之后也不可能会久留，说不定……是有固定的居所，然后向我们工作那样每天出去找到鱼儿呢？”何叶晴放下酒杯，双手托下巴，一脸沉思。
“那又怎么了？姑姑现在应该还在江西，翟念老家。你们明天反正有时间，歇歇玩玩，后天再出发好了。我回去帮你们定机票，明天约着，带你们逛台湾啊。姑姑具体住哪儿我也不清楚，你GPS一下，差不多能找到的。”鱼子一一脸友好。
何叶晴又干了一杯：“那真是多谢了！！！”
“得了吧叶晴姐，还不是你那么dope，我就知道这么多嘛。你喝了快六瓶了，赶快回去吧别TM浪了！”鱼子一笑了笑。
周围的人渐渐转醒。
没什么人的街道上，一辆有些旧的奥迪A6拉着一群清醒或混沌的人，在苍茫夜色中一笑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