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0章 战争、苦难交织的时代

和普通的巴西平民一样，慌忙躲避战争的人群中，英国商人鲍里斯也非常渴望和平的降临。

借着大英帝国独步全球的海军军事实力，出身于威尔士一个普通商贩家庭的鲍里斯，也享受到了国家强大带来的红利，1881年，从威尔士一家地方银行那里，抵押了老家的一处房屋，获得了起步资金，然后来到南美洲巴西共和国，开始了自己的创业之旅，分裂后的巴西共和国百废待兴，为了恢复国家实力，获取国家发展所需的资金，早日统一整个巴西地区，执政的丰塞卡军政府，向英国、美国、德国等欧洲列强国家和商人，出售了大量的矿产资源、铁路、港口等基础交通设备和自然资源。

趁着这股东风，鲍里斯的钱包也迅速鼓了起来，不仅支付了借贷的利息和本金，而且扩大了自己的商业规模，积攒了一笔可观的资产。

按照原本的打算，鲍里斯准备等再积攒两年资金，把巴西的产业逐步变卖，然后回到威尔士老家，买上几百亩土地，过过农场主的清闲生活。

可惜，巴拉圭战争以及正在爆发的第二次巴西内战，打乱了他的节奏和规划。

伊列乌斯城内的一座小型印染厂和一座占股的机械加工厂，被炮弹击中，工人伤亡数量不多，但是厂房倒塌，机器和设备被毁，投入的资金大部分打了水漂。

鲍里斯在巴西的产业，主要分布在伊列乌斯，放弃当地的工厂和房屋等资产，他的财富损失起码达到70%，辛苦近十年才取得的成就，仅仅因为一场战争，就损失大半，

鲍里斯十分不甘，他曾经凭借大英帝国公民和商人的身份，联络了一个法国小商人和一个荷兰商人，对伊列乌斯守军提出抗议，要求守军保障他们的财产安全，巴西共和国守军自然愿意维护欧洲商人的财产安全，可惜，他们本身自顾不暇，而且也制止不了巴西帝国军队，对城内守军和百姓无差别的攻击。

鲍里斯的抗议没有取得预期的效果，当他和几个外国商人返回被摧毁的工厂，准备继续守卫自己的财产时，又有两枚炮弹落在附近，炮弹爆炸后，三十余名，提刀拿棍，甚至有四五个穿着破旧军装，年龄五十余岁的巴西白人，扛着老式的前膛步枪，冲进了被摧毁的工厂，不顾鲍里斯等欧洲商人的警告和阻止，完全没有顾虑得在工厂区进行抢劫和搜刮，这一幕，和发生在圣保罗州、里约热内卢港口的情形十分相似，不同的是，圣保罗州、里约热内卢等占领区，遭受的是汉国军队有组织的征收、拆迁，而伊列乌斯城内，发生的则是闲散份子的肆意狂欢、劫掠。

伊列乌斯城内的局势濒临崩溃、失控，聚集在街面上的暴徒数量越来越多，其中不乏有携带枪械、军刀等制式装备的退役老兵、民兵，暴力事件越来越多，演变到最后，情绪高涨的暴徒们，不再满足于对当地普通百姓商户的劫掠，转而把目标对准了富裕的商人以及外国人。

返回厂区的路上，伊列乌斯亲眼目睹两名巴西平民，被追赶着的暴徒杀害，在阻止暴徒冲入厂区时，要不是几名外国商人雇佣了十多名手持枪械的保镖，那些暴徒们甚至连他们身上的贵重财物都想抢走。

上午发生在城内的变故，给鲍里斯等外国商人带来深刻的震撼，当天下午，包括鲍里斯在内，几名欧洲商人一致决定，暂时不去管被摧毁的厂房和埋在下面的机械设备，众人简单收拾一番，带上贵重的物品，立刻离开伊列乌斯。

就这样，鲍里斯一行，包括家眷和雇佣的白人保镖，一共40余人，急匆匆从城南方向离开。

“亨利先生，跟您请教下，我们为什么不走通向南部的铁路？反而跟着逃难的人群，走更耗费时间的公路？”

人群中，鲍里斯拉开马车前方的布帘，和驾驶马车的仆人一同，坐在车首位置，看向跟随在马车左侧，一名年龄约40，身上背着新式后膛步枪，腰间插着一把产自汉国军刀的中年白人男性，语气尊重道。

“先生，战争时期，铁路被军队征用，即便您凭借大英帝国公民的身份，获取一张通向南部地区的火车票，也没办法搭乘火车离开，您可能还不知道，汉国海军和巴西帝国海军，封锁了巴西共和国沿海海域，巴西帝国军队绕过伊列乌斯，在贝尔蒙蒂港口登陆，贝尔蒙蒂以南，伊塔马拉茹以北铁路沿线，被巴西帝国军队临时阻断，根本没办法通行火车。”

“里约热内卢呢？您知道里约热内卢周边地区的消息吗？”

“汉国军队搭乘军舰和运输船，分别在圣保罗州和里约热内卢登陆，里约热内卢港口内的巴西共和国海军全军覆没，汉国军队占领了圣保罗市和里约热内卢东南部的尼泰罗伊，听说共有三万汉国陆军部队，分别从圣保罗市和尼泰罗伊方向，向里约热内卢进发。”

“巴西共和国其他地区情况呢？”

“丰塞卡总统发布了紧急增援首都的命令，沃尔塔雷东达、茹伊斯、瓜拉廷格塔等周边地区守军，全部被抽调至里约热内卢防守，目前，里约热内卢方向守军总数约有2.2万人。

桑托斯上将带领从巴拉圭撤离的部队，转移至阿拉萨图巴，正在按照丰塞卡总统的命令，向里约热内卢方向增援。”

“巴西共和国境内的局势，恶化到如此地步了吗？”

鲍里斯语气失落道。

“也不全是坏消息，美国人派出了他们的大西洋舰队，对巴西共和国提供增援，美国舰队到了，说不定能为局势带来改变。”

“美国人？美国人也参与了进来？”

听到美国人介入的消息，鲍里斯的心情并没有变好，战争对商业交易带来沉重打击，而美国人在巴西共和国境内的竞争行为，也严重损害了英国商人的利益，所以美国派遣舰队支援巴西共和国，对于鲍里斯而言，算不上好消息。

“嗨，阔佬，不用担心路上的安全问题，有我们在，那些只知道欺负平民的混蛋，没有胆量的懦夫，不敢冲上来找麻烦。”

走在马车前方，同样骑着马，背上扛着步枪的另外一个白人男子，趾高气昂道：“你们知不知道，能够雇佣我们为你们提供保护，是多么幸运的事，在远东大陆沪市公共租界，提起魏德迈、亨利、克莱尔等人的名头，每个人都要竖起大拇指，我们当年在远东闯出了好大的名头，南美汉国陆军厉害吧？十年前，我就看出来了，那时候，我们跟南美汉国一个姓王的军官，奥，他现在应该是中校了，一块执行一起惊险的人员输送任务，是我魏德迈，主导队伍，躲过了清朝官府的搜查，成功把汉国需要的人，运送出远东大陆。”

“后来呢？”

鲍里斯看出亨利一行人的不简单，故意顺着魏德迈的话问道。

“后来汉国人给了我们十二支后膛枪、四十枚手榴弹，还有额外赠送的2000发子弹作为报酬，凭借手中的武器，我们在远东干了好大一番事业，所有经过沪市公共租界，上岸的商船，都要向我们缴纳一份安保费用，可惜，因为一次意外的变故，孟非尔德被法国人逮捕枪毙，我们赚取的财富，也被该死的法国人，全部没收！那可是整整5万两白银，换算成英镑，也有将近1.3万英镑。”

“魏德迈，闭上你的臭嘴！不该说的话，别乱说。”

眼看魏德迈越说越起劲，差点将众人的经历，全部一口气透漏出来，亨利及时出声制止道。

“嗨，亨利，怕什么，事情都过去五六年了，法国人早就忘了，而且这里是美洲，不是法国或者远东，法国人管不到我们。”

名叫魏德迈的男人，依旧满不在意道。

亨利、魏德迈几人早年在远东沪市公共租界厮混谋生，1881年，受汉国方面指派，王士珍返回远东，为掩人耳目，雇佣亨利、魏德迈等欧洲白人，将李明远同族宗亲，忠王李秀成后代李容发等人，转移至南美本土，借着这条线，亨利几人成了汉国的编外武装情报人员，并且依托从汉国获得的武器，在沪市租界对来往商人征收保护费，偶尔也兼职做下海盗生意，有一次，几人的头目孟非尔德喝多了酒，脑袋发昏，打劫了一艘法国商船，并且打死了两名法国人，因此捅了篓子，被法国租界逮捕，丢了性命，剩余几人靠着向汉国方面寻求帮助，躲过了法国人的搜捕，然后辗转离开远东，来到了南美大陆，一边继续干着冒险发财的事业，一边继续充当汉国的外围人员，为汉国搜集巴西共和国境内工业、矿产等方面情报。。

“既然阁下和汉国方面有过联系，为什么不继续为汉国服务，比如加入汉国外籍军团，听别人说，汉国外籍军团招收欧洲白人，待遇也不错。”

几人的头目亨利没有继续制止魏德迈的谈话，鲍里斯于是继续试探道。

“外籍军团？不去不去，外籍军团管理太严格，而且现在外籍军团的招收标准也变了，他们主要招收汉国本地的归化白人，也招收一部分安南人、朝鲜人、东瀛人、泰国人，对于其他地区的外籍人员，招收数量大幅度减少了。”

“看来，汉国在海外地区的影响力扩大了，不再需要借助欧洲国家的名义了。”

“嗨嗨，那可不一定，在南洋、在非洲、在远东，还是咱们白人的面孔好用，尤其是在远东大陆，汉国与远东大陆是敌对关系，他们设立在远东大陆各移民站点和商业据点，明面上仍然打着其他国家的名义，而且明面上的主事人，也是白人，即便那些远东大陆的地方官员们，明白这些据点的实际控制人是汉国，可是多披了一层外国公司的皮，他们也好以此为借口，向清国政府搪塞。”

“欧洲才是文明世界的中心，在南美洲，军事实力位居首位的汉国，同样需要借助大英帝国的庇护，才能抵御美国人的干涉，在远东大陆，汉国也需要借助欧洲国家的影响力，进行商业和移民运输！”

听到魏德迈有关汉国外籍军团的介绍，鲍里斯油然而生出一种身为大英帝国国民的自豪感，骄傲道。

“哈哈，白人才是文明世界的主导！汉国人也是向欧洲学习之后，才迅速发展成为南美洲综合实力第一强国。”

魏德迈大笑着，认同对方的观点，有意识的忽略了汉国在化工、电力等新兴领域，领先于欧洲诸国，所取得的成就和地位。

“魏德迈先生，您以后有什么打算？还是准备继续留在巴西共和国吗？”

“留在巴西共和国没意思，还不如回远东，远东发财机会多。”

“您不担心法国人的通缉吗？”

“事情都过去五六年了，法国人应该早就忘了，而且回去的时候，换个新的身份，不去沪市，去闽南、两广等远东大陆沿海地区，也能重新开创出一番事业。”

魏德迈大方的分享着自己的规划，随后还不忘记好心得提醒对方：“阔佬，我要是你，就不会留在巴西共和国，去远东大陆多好，那里的官员对欧洲国民一向十分尊敬，经商和开拓事业的环境也很好。你真不应该错过机会。”

“去远东吗？”鲍里斯认真分析着魏德迈的建议，沉默了下来。

逃难的人群蔓延成一条七八公里的长龙，傍晚时分，炮弹爆炸形成的光亮，映红了半边天空，鲍里斯回首望了一眼笼罩在火光中的伊列乌斯城，最终下定了决心，远离战争，前往远东大陆，开启新的商业旅程。

“全能的主呀，愿您怜悯虔诚的信徒，早日降下和平的恩赐。”，鲍里斯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在离开前，为仍留在伊列乌斯城内，饱受战火摧残的百姓们祈祷着。

只是，和密集的枪炮声以及漫天的大火一样，十九世纪末的世界各地，同样弥漫着战争的威胁，远东大陆、北美大陆、中美洲、南洋、非洲以及欧洲，但凡人类足迹留存的地方，在未来30余年内，都将迎接战火的洗礼和考验。

这个时代，充斥着血与火，充斥着战争与苦难，没人能够置身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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