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一枚艾欧尼亚银币
昨夜如睡得很晚，所以，今天徐易起得也比平时晚一些。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迷离的睡眼带着一丝期待，移向一边的大床。
干净平整的床单没有一丝褶皱，床面上只有蚕丝枕头和被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
珍妮弗就像从未存在过一般，仿佛成了徐易这两天在比尔吉沃特精神分裂出来的幻觉……
他心里感觉空落落的，迅速穿上衣服，走出了房门。
开门就见到了正在弯着腰拖地的珍妮弗。
淡蓝色的头巾包裹住她的红发，女孩额头上渗出几滴晶莹的汗珠，几缕凌乱的发丝从头巾里俏皮地钻了出来，落在她的肩头。
珍妮弗抬眼望见了徐易，甜甜地笑了笑，然后继续埋头干活。
“大家早上好。”
徐易走到正在吃早餐的韩特跟前，看着眼前的牛奶，煎蛋，一碟面包和少许熏肉。
“这些是我的吧？”徐易坐了下来，打了个哈欠。
“嗯，珍妮弗给做的，很好吃，快吃吧。”
韩特回应道。
“啊？她做的，没想到啊。”
徐易拿起面包放入嘴里，嚼了起来，感觉竟然还不错，比韩特烘焙的要好吃不少。
不过他厨艺精湛，倒也并没觉惊艳，毕竟他可是吃到过不少维纳夫人做的精妙饭菜，普通人的口味自然难以跟他相提并论。
而韩特这种不懂得生活乐趣的直男，连馆子都没下过，自然吃到啥都觉得好吃。
徐易心里想着。
韩特扶了扶眼镜，有话要说：
“我平时都起得很早，今天一卧室，就看到了忙前忙后的珍妮弗，她又是烧水做饭，又是抹桌擦窗户的，我也拦不了她。”
徐易用余光顺势瞥了一眼还在忙碌的珍妮弗。
听到韩特的话，漂亮女孩嘴角露出了柔和的微笑：“我从小就擅长做家务，怎么样，阿什拉姆，我之前没骗你吧。”
“唔……”徐易嘴里塞满了食物，敷衍着回应。
“话说韩特，比尔吉沃特哪里的空气比较好？”
“我家这边就不错了，你要做什么？”
韩特的房子接近上城区，环境在比尔吉沃特已经算很优越了。
“锻炼身体。”徐易回应道。
韩特狐疑地看着他，似乎听不大明白。
“就是跑跑步啦，训练一下力量肌肉什么的。”
徐易解释道。
“那你可以去胡母的神庙附近，或者跳水崖、最高峰。”韩特递给徐易了一小盘沙拉，继续说道：“不过这几个地方我不太好跟你解释路线和位置，比尔吉沃特地形太复杂，我怕把你绕晕。”
“噢，没事，我出门问问路人就行。”
“嗯，万一有什么麻烦，就报斩屠帮的名字。”
韩特并不知道珍妮弗是本地人，其实，想去这些地方，徐易只需要问她就行。
徐易也不想过多解释珍妮弗的身份，因为他自己都不怎么了解这个神秘的美少女。
韩特突然僵起脖子，把脸凑向徐易，表情凝重，似乎有重要的事情交待。
徐易严阵以待，赶忙也把脸凑向韩特。
两个脑袋几乎在餐桌上挨到了一起。
“我说，阿什拉姆，”韩特的声音很细很轻，气流拂得徐易头皮发麻，他朝珍妮弗的方向做了个眼色：“这可是个不错的女孩，长得美又勤快，个性也很好，你可要把握好啊！”
擦！
徐易一脸苦笑——没想到这个严谨呆板的眼镜男嘴里，竟然也能冒出来这么八卦鸡婆的话来。
…………
…………
一群蓬头垢面的小男孩，走在村落的田间，他们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
男孩们年龄大的有十来岁，最小的有六七岁左右。
他们的头发全都乱七八糟地乍向空中，像是分叉的树枝，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过了。
他们在土路上，围成了一个圈，不知道在七嘴八舌地讨论些什么，最后似乎达成了一致，四散而走，奔向不同的方向。
阿卓是他们当中年龄最小的一个，他被分配到了一个不怎么好的位置，那边有一个白发茫茫的老婆婆。
纵横交错的皱纹布满她的面颊额头，她的衣服满是补丁，正弓着身子，有点呆滞地四处望着。
阿卓走到老婆婆跟前，说道：“奶奶你好，能不能给我点吃的东西，我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
男孩乌溜溜的大眼睛很有神采，小脸虽然脏兮兮的，却依旧好看可爱。
老婆婆看在眼里，心生欢喜，说：“你等着。”
她慢悠悠地走到屋里，拿出了好多张冒着丝丝热气的烙饼交到阿卓手里，又从衣服里摸出一个叠成一团的花手绢。
她小心翼翼地展开手绢，里面是一些银币铜板。
老婆婆数了数，拿出一枚银币塞到阿卓手里，嘱咐道：“这个拿去用吧，孩子。”
阿卓一脸欣喜，赶忙朝老婆婆鞠了好几个躬。
他抬起手里的大烙饼，向老婆婆告别，然后转身去寻找一起的伙伴……
过了半晌，在村口的土路上，孩子们围坐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这次的收获。
孩子头开始清点“战利品，”他并不是这群孩子中年龄最大的，但却是最强壮，心最狠的一个，他面带微笑，目光后却掩着一股子躁动的狠劲戾气。
孩子们开始排队，一个一个地交出手里的食物。
如果有人没能讨来东西，或者讨来的东西太少，他就会用扇耳光来惩罚，甚至拿脚踹他们，用铁棍抽打在他们身上。
他嘴里恶狠狠地解释道：“打了你们，脸上身上就会有伤疤，就会流血！这样大人们会更可怜你们，会给吃的！”
轮到阿卓了，他双手捧着一好几张热腾腾，香喷喷的烙饼，金黄色的饼上还贴着绿油油的葱花。
周围的孩子脸上露出贪婪渴望的目光，纷纷咽口水。
“嗯，阿卓今天表现不错。”
孩子头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继续问道：“你是不是还忘了什么东西了？”
“没有……”
阿卓心里存着小小的贪念，觉得银币是个好东西，想留着将来自己用。
孩子头用手腕勒住阿卓的脖子，阿卓满脸通红，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他从阿卓的裤兜里拿出了那枚银币，在空中晃了晃：“以后，谁要是敢再藏东西，就是今天阿卓的下场。”
说完，他一脚把阿卓踹翻在地，拿起铁棍，狠狠抽了他两下，叫道：“都过去打他！阿卓今天不许吃饭！”
阿卓因为长得可爱讨喜，向来很容易讨到食物，其他孩子一直对他很是嫉妒。
而且，他们生活贫瘠，平日里也没什么娱乐活动，一听到能打人，纷纷兴奋起来，围在阿卓的身前，拳打脚踢，嘴上也兀自不停地骂着各种脏话：
“叫你乱藏东西！坑人的狗东西！”
“贱种，仗着长得好看点，就要骗人，该打！”
“爽不爽，嗯？这脚爽吗？阿卓？下次继续啊！”
“把你脸打烂，看你以后还能不能得意！”
…………
密集的粗言秽语和拳打脚踢像是带着腐蚀性的阵阵雨水，打在阿卓身上，浇在阿卓心上。
他不明白，他每次都要到最多的食物，而且把这些食物分给了同样饥饿瘦小的伙伴们，他们为什么要打我？
他不明白，他一直对待每个人都很好，从没跟这些大哥哥打过架，他们为什么要打我？
他不明白，自己从来没骂过人，此刻，心灵却要承受如此粗鄙恶心的言语。
泪水扑簌簌地掉落了下来，他发出呜咽的抽泣声。
“住手！”
一道强劲有力的声音传了过来。
声音来自一个高大的男子，他带着一顶斗笠，走上前来，随手扒开这些孩子，将阿卓抱起来，搭在自己的肩膀。
“你们走吧，这个孩子今后跟着我。”
孩子头一脸奸笑：“当然可以啊，叔叔，给我钱就行，我养了他好几年，浪费了我很多心力和吃的呢！”
“好，我给你。”
“哈，叔叔真爽快，我也不诓人，你看他多可爱好看，我只要二十个……”
孩子头还没说完，突然感觉一阵“呼呼”狂风卷着尘沙刮过脸庞，他一时无法睁开双眼。
风过之后，孩子头气急败坏地发现：那个大人不见了，阿卓不见了，银币竟然也不见了。
…………
阿卓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抬起头，发现自己还趴在这个大人的肩头，只不过周围的环境变成了一处茂密的竹林。
大人把阿卓放了下来。
他目光柔和地看着阿卓，说道：“知道他们为什么打你吗？”
“因为我骗人了。”
大人摇了摇头：“其实我之前就留意过你，你每次讨到的食物都绰绰有余，为什么还要跟着他们，把多余的平分给他们，换来的只是填不饱肚子、嫉妒和恶意，值得吗？”
“我看大哥哥们挨饿，我心里也不开心，既然我食物多，分给他们一些，这样多好，还有……”两行眼泪又从阿卓脸上流了下来：“我想要朋友。”
“自己食物多就要分给少的人……哈哈，你才六七岁，就多多少少能领悟出一些粗浅的均衡之道，也算是你我的缘分了。”
大人把斗笠摘下，露出红色的头发，说道：“你被欺负的真正原因是……”
他只说了五个字：
“你弱，他们坏”
大人将老婆婆给的那枚艾欧尼亚银币交到阿卓手里，又说了五个字：
“我让你变强。”
“好。”
阿卓眼中燃起一股火。
很多年后，这个红发男子又把这五个字说给了一个叫“阿什拉姆·徐易”的男孩。
他叫默，不久的未来，他将以“苦说大师”的名号轰动整个符文之地。
…………
艾欧尼亚，均衡寺院。
道场边上，一身白衣的戒，从怀里摸出一枚有些年头的艾欧尼亚银币，脸上流露出百感交集的笑容，眼中还带着一些泪水。
“戒师兄，默师傅回来啦！”
耳边传来凯南欢快的欢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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