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八章 千年情劫（下）

听到韩湘子这几乎是赌气一般的话，苏星玄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不过看着韩湘子那烦恼的模样，却也只好摇摇头道，“你啊，原来也有这冲动的时候，千年情劫，众仙色变，要是仅仅只是男欢女爱，修改天条那么简单的事情，就不会成为你们八仙归位最大的阻碍了，况且，不说这千年情劫不是这样的，就算是，玉帝也绝对不会修改天条的。”

闻言，韩湘子疑惑的看向苏星玄，只见苏星玄说道，“当日在蟠桃大会上，贫道曾经说过，神仙不能动凡心，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天道之下，众生皆有七情六欲，不论是人，是妖，还是仙，而众生之中，唯有仙不能动凡心，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湘子不明白，还请道长指点。”听到苏星玄这么说，韩湘子感觉苏星玄似乎打算告诉自己点什么，连忙说道。

苏星玄闻言说道，“自盘古开天劈地，天地生成以来，其恒大者为之道，天道之下，有群仙代天授命。执掌三界，天地之间，有法力的不仅仅是仙，妖也有，但为什么，仙会在妖之上，不是因为法力高强，而是因为仙乃是受天规戒律掌控，能够秉持自身，代天授命，为三界表率。”

“仙，不是无情无欲，仙，同样有着七情六欲，这是作为天地生灵的本源，除非有一天，仙能够化身为道，那就真的是无情无欲了。”

“既然仙也有情，为什么神仙就不能相恋呢？”韩湘子闻言说道。

“因为仙，有情而不困于情，动心而不困于心，仙自然是有情的，仙有情，方悯众生之苦，方能体会天心慈悲，但是仙不能受困于情，禁止神仙相恋，不是禁制神仙的情，而是禁制神仙因情而生私欲，而生妄念。”

“你们可知道，一旦神仙动情而受困于情，会是如何，但凡受困于情者，都不能看着爱人生老病死，坐视不理，可是这天下众生不计其数，能够超脱生死的，能有几个，就比如牡丹仙子，为了吕洞宾偷定山神针，虽说那是吕洞宾为了斩妖除魔，但牡丹仙子呢，她是为了吕洞宾。”

“为了自己心爱的人，铤而走险，固然可歌可泣，但如果是别的呢，如果所有的神仙都受困于情，便会有所私欲，天地纲常紊乱，因果循坏不存，就好似穿山甲，为了得到何仙姑，造下诸多杀孽，甚至不惜逆天行事，一个穿山甲都能如此，若是所有的神仙都受困于情，那样的仙，又如何能作为众仙的表率，这天地，还能有所安宁吗？”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神仙都会受困于情，那些上仙，那些修为精深的神仙，大多都有自持之力，可是更多的神仙呢，他们的修为浅薄，道心不稳，一个不小心，就会闹出天翻地覆的事情来，所以说，天条看似无情，却是对众生，最那些修为浅薄的神仙的保护。”

“正所谓天道至私，因而至公，便是如此。”苏星玄说道。

听到这番话，韩湘子沉默了半晌，多少神仙，多少凡人，因为牛郎织女，苛责天庭天规无情，就连韩湘子自己，也是如此，可是听到苏星玄的话，韩湘子却多多少少明白了，为什么天规会是如此，无有克制，这天地就会生变。

“那，吕洞宾，又是为何呢？湘子不相信他是为了白牡丹，湘子相信，就算是吕洞宾爱上了白牡丹，也不会如此就放弃天下苍生。”韩湘子沉默半晌，随即拱拱手道。

“本来，贫道是不打算说的，不过要是不说，你们怕是也不会放弃。”闻言，苏星玄看了韩湘子一眼，然后说道，“正如你所言，吕洞宾有难言之隐，不过你说的对，也不对，他的确不是为了白牡丹而放弃天下苍生，但也可以说是为了白牡丹而放弃天下苍生。”

“贫道刚刚说过了，仙人动情而不困于情，这一点，贫道相信，你们也好，吕洞宾也好，都能做到这一点，可是仅仅是做到这一点还是远远不够的，你们可以因为天下苍生而放弃你们的情，但你们做不到，因为天下苍生而杀了你们的情。”苏星玄说道。

“这话什么意思？”听到这话，韩湘子的脸色一变，忍不住说道，“难道，吕洞宾想要重回仙道，就要杀了白牡丹不成？”

“这倒不是，不够也相差不远。”看着韩湘子骤然色变的脸色，苏星玄摇了摇头道，“所谓千年情劫，之所以难过的，不是不动情，也不是不困于情，而是动情不困于情却要舍弃这份情，将最美好的东西亲手击碎。”

“吕洞宾如果想要重回仙道，重铸雌雌雄宝剑，恢复他万年的法力，只要一句话就够了，可是一旦这样，他就必定会死至亲至爱之人，这个人，不一定是白牡丹，有可能是他敬爱的好师傅，汉钟离，也可能是他出生如此的好兄弟，韩湘子，还可能是他历经磨难的红颜知己，何仙姑，甚至于曹国舅，蓝采和，张果老，铁拐李，乃至于龙三孙影，都不是没有可能的。”

“贫道知道，如果让你们去选择，你们每一个，包括白牡丹，一定都愿意为吕洞宾去死，让他不用顾忌，能够重新返回仙道，斩妖除魔，可是同样的，如果是你们其中任意一个人，遇上这种事情，他吕洞宾也会义无反顾的为你们去死，但你们呢，你们愿意让至亲至爱之人，为你们去死吗？哪怕他们愿意。”

“可以说，他一旦选择重回仙道，几乎是亲手杀死一个至亲至爱之人，贫道问你，韩湘子，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苏星玄深深的看了韩湘子一眼说道。

听到吕洞宾要面临的抉择，韩湘子的脸色一白，却是说不出话来来，如果是他，面临这样的选择，怕是也会如吕洞宾一样吧。放弃至亲至爱，已经是人间最苦，想当初，他叔父不愿意他修道的时候，他对叔父不孝，离开叔父的时候，已经是心如刀割，千刀万剐，而今，吕洞宾的遭遇相当于要他亲手杀死自己的叔父，这种人间剧痛，他又何尝做得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