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端倪·虚灵石篇

萧老师亲启:

那天多亏了萧老师您出手相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这些天来母亲和诺兰叔叔都忙于政务,学生也在为加冕做准备,一直没有机会好好感谢您,这次宴会希望您能来。

您的学生叶月。

“我会去的。”

信件非常简短,上面盖着皇室独有的印章,萧殊扫了一眼,便将信件和三叶徽纹收了起来,他本打算拒绝,但在思考了片刻之后,还是答应了赴宴。

感谢什么的真的没有必要,萧殊也不喜欢宴会这种喧闹的场合,虽然叶月在信函中态度十分恭敬,但事实上,萧殊和叶月可以说是素未蒙面,不管怎么说自己也是他的老师,于情于理都该去见一面。

这是他决定赴宴的主要原因。

打发走这些侍卫后,萧殊正打算回宿舍,转身却看到了被冻到整个人换了个颜色的墨秋年,他的步履非常僵硬,每走一步都会发出格拉格拉的声音,细碎的冰屑顺着衣服不断的往下掉,头发和眉毛都成了一块一块的霜白色。

“蔷……蔷薇老师……我……我可能要死了。”

墨秋年口齿不清的喊着蔷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连嘴唇都没有动弹,原本寒风凌厉,阴雨连绵的室外对现在的他来说简直温暖如春,每一滴雨水都是滚烫的。

“萧老师!能不能请你解释一下!”

蔷薇差点没认出来,面前这位表情动作及极其僵硬,被冻成雪人的居然是墨秋年。

“咳咳……这个其实和我没有多大关系,不是我干的,你得去问白君,不过你大可以放心,他死不了的。”

墨秋年变成这个样子,萧殊是绝对脱不了干系的,但这个解释明显糊弄不了蔷薇,他沉吟了片刻,走到墨秋年身边,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严肃的看着他。

“秋年你要记住,一旦踏出灵宛,你所面对的将比这种境况还要残酷的多,没有人能永远替你遮风挡雨,你该学会自己去面对,依靠自己的力量去解决问题,我和白君这么做并不是为了故意整你,而是为了让你明白这个道理,那么,你明白了吗?”

萧殊说的语重心长,墨秋年却是一脸迷糊,完全听不懂萧殊在说什么,他已经冷的失去了最基本的思考能力,能从二楼走下来,他已竭尽全力,全靠求生本能支撑。

“嗯,看来你已经明白了,蔷薇你看,秋年他点头了,他明白了我和白君的良苦用心,懂事了不少呢,去吃早餐吧。”

这当然不是萧殊的本意了,他只是太过于沉浸剑域,以至于忘了睡在二楼的墨秋年,这完全属于无妄之灾,直到墨秋年顶着一头霜雪从楼上下来,僵硬的站在他身后时,萧殊才猛然想起来,原来二楼还有个活人。

没有依靠丹元,仅凭剑域对灵力的控制,萧殊轻易的帮墨秋年解了冻,可身体上的寒冷能够缓解,内心阴影却不是外力能够解决的。

宿舍内非常难得的用上壁炉,墨秋年换下了湿透的衣服,裹着厚厚的毛毯,手上捧着热茶,两眼无神的盯着壁炉内跃动的火焰。

“秋年,真的是这样吗?”

蔷薇对萧殊的解释表示怀疑,她又不傻,墨秋年明显差点被冻死,这种教育方式未免太夸张了些。

“……”

墨秋年没有理会蔷薇,他现在不想说话,不想动,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坐壁炉前,喝着热茶,盯着火焰就这么过一辈子,这种活着的感觉实在太幸福了,太美好了,为什么之前没有发现。

白君又和夕粘在一块了,试吃蝶做的各种餐点,蝶的厨艺在蔷薇的正确指导下大有长进,基本摆脱了难吃两个字,无论是甜点还是正餐都做的有模有样。

萧殊见状不由的叹了口气,孤身上了二楼,盘膝而坐,闭目冥想,剑意提升到极点,演化剑域,他实在悠闲不起来,一方面要想办法解决心魔的问题,另一方面还要熟练掌控剑域,说他焦头烂额也不为过。

直至中午,他才缓缓睁开眼,楼下除了白君依旧和夕在漫无边际的聊天,另外三个人全都趴在桌子上午睡,萧殊又是叹了口气,也没有去吵醒她们,独自出了门。

这一刻凡性死灰复燃,莫名的孤独感充斥着他的内心。

自己到底在修什么?

这一切有什么意义?

萧殊撑着红伞站在宿舍门口,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心中百感交集,孤身一人,自己好像一直都是这样,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真相,心入忘我,压制一切情感,甚至自斩凡性,放弃了太多他本可以拥有享受的东西,这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

没有感情,没有**,万事万物皆不入心,唯剑,唯道,如此便是仙吗?

可到头来,自己除了这一身修为境界,还得到了什么,漫长的寿岁和永无止境的劫数吗?

故人皆在凡尘,哪怕境界低下,他们依旧可以过的悠闲自在,感受喜怒哀乐,红尘冷暖,再看看自己,登仙又如何,身处虚灵界不知前路为何,深陷心魔之困……

“……又是心魔吗?”

萧殊眼中的迷茫仅出现了刹那就消失无踪,再一次变得枯井无波,他将刚才的一切思绪都归结为心魔作祟,殊不知,心魔皆是心念起。

片刻之后,一辆黑色金纹镶边的马车停靠在萧殊面前,车夫探出头,看了眼萧殊,又看了眼宿舍的编号,眼中有些迷惑,试探性的问道“您是萧老师吗?”

“嗯。”

萧殊取出三叶徽纹,随手将其扔给了车夫。

“不用,不用,徽纹您自个收好,快上车吧,外头怪冷的,我这就带您去罗兰宫,宴会快要开始了。”

车夫手忙脚乱的接住了徽纹,看都没看就急忙将三叶徽纹递还给了萧殊,这东西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拿,他只是一个车夫而已,身份低贱,若是被人看见,丢了工作事小,丢了命事大。

“哪都是一样,人分贵贱,三六九等。”萧殊不禁暗叹道。

“您说什么?”

“没什么,走吧。”

灵宛到罗兰宫算是比较远的,乘坐马车也有近半个多小时的路程,也不知是怕萧殊无聊,还是习惯使然,车夫一路上都在不停的话题聊天。

“看您这穿着打扮应该不是本地人吧,我年轻的时候也跑过很多地方,自问眼界不差,但您这套衣着,我实在没见过。”

“嗯。”

“听说这次宴会来的可都是大人物,也不知道都有些什么美食美酒,真是想想就要流口水,像我这样的小人物,估计这辈子都尝不到。”

“……”

“唉,这鬼天,一下起雨来就没完没了的,不过倒也比下雪要强得多,您是不知道,北风城冬天下起雪来,能把人半个身子都埋进去,只要半个小时不扫,别说马车了,人都走不了。”

萧殊刚开始还应付几句,到后来索性闭目冥想去了,车夫自讨没趣,也不再开口,心中暗道这个萧老师估计也是个贵族老爷,压根不屑和他这种穷人说话,如他这般中下层的阶级,看不起贫民,又比不上权贵,每天听着雇主的呵斥,受着冷眼,造就了他这种表面笑哈哈,实则却极为自卑敏感的心理。

一路上马车没有太大的晃动,短短半个小时就到了罗兰宫正前方的园林处,这是一座同样古老宏伟的城堡,甚至比冬日宫都要巍峨。

萧殊刚下马车,便看到许多侍卫整齐的站在罗兰宫前的林荫路,他们手持无锋钝剑,身穿黑色铠甲,神色肃穆的迎接着即将到来的客人,但他最惊讶的却是诺兰公爵,这位年过半百的老人居然也撑着伞等在外面,陪在他身旁的还有诺言。

“萧老师!”

诺言一路小跑来到萧殊面前,他一眼就看到萧殊了,这把红伞实在太醒目了,想看不见都难,当月提出邀请萧殊的时候,诺言是举双手赞成的,毕竟萧殊救了父亲,还帮了自己这么多,若是连句谢谢都没有,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什么宴会这么隆重,连你父亲都要亲自出来迎接客人?”

“迎接?您是说笑了,若是他们亲自前来,我也许会给几分好脸色看,但现在……算了,我是在等您,此次宴会您与我同席即可,无需理会他人,那日多谢您出手相救,否则真要被那逆贼得逞了不可,无论您想要什么,只要我诺兰办得到,绝不推辞。”

连先王叶北的葬礼和叶月的加冕都不亲自前来,对这群人诺兰只能报以冷笑,无非是怕有来无回,派了几个无足轻重的子嗣和家臣来应付了事,也不知私底下在盘算着什么。

“我无意久留,离开只是迟早的事,权财于我无用,您不必再说了。”萧殊淡然说道。

“……哈哈,原来如此,宴会快要开始了,外面挺冷的,我们进去吧。”

诺兰倒也不在意,他也没指望能用这点利益招揽到萧殊,那神渊灵武这类的高手未免也太不值钱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