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药师司青

林溢寒和姜若瀛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长将近一丈,毛发浓密,胡须戟张,肌肉虬结,手握开山大斧,身披精钢铠甲的猛汉正屹立在道路中央,吹胡子瞪眼地看着他们。夏霓咯咯一笑,跳到大汉的身旁,一边用手去扯他长长的胡须,一边娇嗔道:“介胄伯伯,你干嘛凶巴巴的,吓到我的朋友,我可不依你!”

“小妮子,别扯我的胡子,都快没几根了!”那介胄拿手遮掩着胡须,一脸无奈。

姜若瀛上前歉然道:“这位大伯,不好意思,我们并非有意要闯来。因为我的朋友受了伤,想来你们村庄医治。若有得罪,还望伯伯见谅!”她的语声轻柔婉转,介胄一听,敌意霎时舒缓了许多,不过他仍旧板着脸,对溢寒和若瀛道:“念在你们还是小娃,我就放你们进去。治好了伤便速速出来,不可久留!更不可把此处的消息透漏给外人!否则老夫定要扇你们几个大耳光!”说罢,他身子往旁边一侧,让出一条道。夏霓冲介胄扬眉一笑,拉着他们俩继续往前。

“姐姐,为啥这伯伯让我们进去了?还有,你们祖训是不让你们见外人的么?”姜若瀛问。

夏霓笑道:“我想是他怕自己胡子被扯光了吧。再说你们俩看起来也没有半点坏人的影子啊!至于祖训……老实说,现在已经没有守的必要了!”

“为什么?”

“我族隐居避世,远离江湖纷争,本来借着炽炎神兽和祝融珠之力,守护熔岩地脉。只是现在,炽炎神兽和祝融珠都已不见踪迹。我们唯有重出江湖。”

姜若瀛和林溢寒惊道:“炽炎神兽?姐姐,我们听一位大哥说,一个名唤炽炎的魔兽在正在南方毁城灭地,屠杀生灵。而很多门派已经派出弟子去剿灭它,有昆仑碧霄宫,太微阁,武林各大世家……”

夏霓大惊失色:“什么?那些家伙要去围攻炽炎?她可是上古神兽,是神农大人昔日的座驾;当年斩妖除魔,立下赫赫功勋……糟了!炽炎定然是因失去孩子被激怒,才会有这样的举动!不好意思,你们快随我来,等司青给溢寒医治后,我们赶紧去见族长,说明情况之危急!”说罢,她再无心游赏两侧风光,拉着两人快步前行。

不多时,三人走进一处巨大无比的洞府。洞府气势恢宏,构造不凡,有包揽八荒之势,鬼斧神工之奇,高逾百丈,径达百米,几乎是挖空了一座大山而建成。洞府呈环形,数十圈嵌着围栏的石阶盘绕在洞壁上,一直延伸道高高的穹顶之下。穹顶用晶莹的石头镶嵌,中央日月辉映,四周诸星陈列。洞壁上沿着石阶开了无数扇门,仿佛蜜蜂的巢穴那般精致。石栏上倚着许多青年男女,玩耍嬉戏。四个茶壶状的开口,分列四方;从壶口中不停涌出岩浆,流到石罅中,汇入洞府中间的深潭。

夏霓道:“其实地下的熔岩和地上的江河一般,周流不息。而这四只茶壶,正关系着熔岩的流转。若是有一只出了问题,便是某一方的熔流出了问题。”

林溢寒和姜若瀛都啧啧称奇。夏霓拉着他们沿着石阶攀登而上,经过一扇扇门户。穿着各色服饰的男女们倚在门边好奇地打量着林溢寒和姜若瀛。走了一会,夏霓停在一扇外表平淡无奇的木门前,敲了敲门。门内传来一个颇有些慵懒的女子声音:“谁呀?”

“司青姐姐!是我!夏霓!”

“哦……小妮子又来闹我做什么,莫不是想来尝我新炮制的极乐丸?”

夏霓笑道:“你那些稀奇古怪的丸药还是留着自己享用吧,我这里有一个伤员,麻烦你帮忙上些药!”

门迅速地打开了,出现一个随意披了件青色对襟大褂,浑身飘着药香,头发不插簪,任由它散乱着的女子。虽不修边幅,但却别有一番动人韵致。她听见有伤员,似乎一瞬间来了精神,眼睛飞速在林溢寒和姜若瀛身上打转,道:“谁是伤员?快说快说!”

“我……”林溢寒应道。虽然夏霓早说这位叫司青的姑娘会很乐意帮他疗伤,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她的反应会如此强烈。

司青一把把他拉进屋内,喜滋滋道:“哈哈!你算是来对地方了!我这里什么药材都有,包治百病!有龙舌兰,九节蒲,地捻根,忘忧草,噙香果,优婆罗花,百草丸,辛夷露,回仙饮,逍遥叶,龙涎草……”

夏霓推了推司青:“姐姐,快别犯病啦!”

“喔——”司青赧然一笑,让林溢寒在屋中的圆凳上坐下,让他脱下上衣,露出伤痕累累的后背。

林溢寒环视了一下屋内,却见屋中空间甚大,足可容纳上百人,正对着门安置着一座卷帙浩繁的书橱,书橱左侧是一排嵌着许多小格子的大药柜,右侧则是摆着瓶瓶罐罐的储物架。

药柜旁边摆放着许多簸箕,簸箕里则是各种新采集挖掘的药草和矿石;屋子中央是五六只青铜古鼎,鼎上雕刻着仙草的纹样。在古鼎环绕间,架着一张竹制小床,床上还放着捣药的杵臼。

白苏从若瀛的肩上跳下,在屋子中欢欣奔跃,喵喵地叫个不停。司青惊异道:“这位小姑娘,你的这只小家伙为何如此兴奋?”若瀛微笑道:“不知为何,白苏向来对各种药草味儿极其喜爱,更时常偷吃呢!我曾问她,她自己也不知何故。”

司青喜道:“这倒奇了,我还从没见过爱吃药的小兽。待会我再给她瞧瞧看是什么缘故。”说罢,她低头检视溢寒的伤口,却见他背上有七八个创口,所幸都未曾伤及筋骨,而血液也早已止住,只剩下殷红的疤痕。

“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只消上点续补肉生肌的药就可以了。”司青转身走到架子旁,拿起一个青瓷瓶,用棉签蘸了些药,均匀涂在林溢寒的创口上。林溢寒只觉一阵清爽的滋味拂上脊背,所有疼痛感刹那间消失无影。

姜若瀛俯身在夏霓耳边低声道:“夏姐姐,我怎么觉得司青姐姐有些怏怏不乐呀?”

夏霓微微一笑,低声回道:“想来是好不容易遇到个伤员,却这么好医,有些无聊罢!”

姜若瀛莞尔一笑,心道:“这姐姐真可爱,痴迷医道竟至于此。”她忽然想起了一件极蹊跷的事,忙问道:“司青姐姐,溢寒哥哥的伤可是被鸱蛮鸟咬出来的,我听说会中极烈的魔毒!可是为什么溢寒哥哥一点也没有中毒的样子,那些鸱蛮咬过他后还纷纷毙命呢!”

司青眼睛一亮,快步走到溢寒身旁,又细细查看了一遍他的伤口,先是点头道:“不错,这确是鸱蛮鸟啮咬的痕迹。”继而又摇头道:“奇哉怪哉,我从书中获知,鸱蛮鸟毒性极强,中者纵然自己真气极强,也只能把毒缓缓化去,而伤口总会留下一些残留的黑色,累月才消。而你的真气并不强,不足以化解魔毒;伤口更是纯然血红,就想不曾染毒一般,这又是为何?”她在房内来回踱步,双眉紧锁,时而驻足沉思,时而以手拍额,时而往书橱边拣二三本书查阅,任三人如何唤她,她也不应。

姜若瀛抱歉道:“我本想给姐姐找些难题去解答,让她开心些,没想到倒让她陷入苦思,真不好意思。”

夏霓笑道:“她就是这样,一遇到问题可以好几天不吃饭不睡觉。不如,我们先走吧,等她想出来我们再来找她也不迟。”

姜若瀛犹豫道:“这样不告而别,会不会不太好?而且,我觉得司青姐姐很喜欢大家能和她分享医道上的所得,若是待会她想出来时,能第一时间告诉我们,定会很开心。”

夏霓道:“可是炽炎之事……也罢,难得司青遇见难题,我们便再等等吧!”

又等了一刻钟时间,夏霓终于等不及了,要拉着两人离开;司青忽然似从梦中惊醒,抚掌道:“我想明白了!有一种可能性,就是他是宇泰族裔!”

“啥?宇泰族裔?我怎么从没听说过?”林溢寒一头雾水。

司青拣出一卷竹简,竹简上用蝌蚪一般的甲骨文歪歪扭扭写着些字,林溢寒一个也不认识。

“这是什么呀?”姜若瀛问道。

“《洪荒经》。书中所载都是些上古之事。其中第十七卷记载,宇泰族,其祖寥天一,盘古时人,秉九天至清至正之气而生,不染一切邪魔妄念。寥天一之后,皆忠肝义胆正道直行之徒。传至宇泰,受封为天庭之神将,掌天剑星衍,日与魔族厮杀,斩敌不啻万数。后不知何故,为天帝伏拔殛于斩神台。宇泰之子玄默携星衍剑逃出天庭,避居林间,以父亲之名为族名,复自姓为林,婚媾于凡人,繁衍绵延,其后代渐渐失却天神之力。唯一腔碧血,依旧执持清正之气,足以抵御一切妖性及魔性,心性至纯,永不更易。书上记载的都清楚明白,你可是姓林?”

林溢寒点头道:“正是!可我爹从没告诉过我这些啊?”

司青道:“也许他有不告诉你的理由。你既姓林,又不畏惧魔毒,我想我的猜测不会有错。”

林溢寒摸了摸脑袋,疑惑不解道:“司青姐姐,既然玄默秉承着至清至正之血,为何天帝要杀他?我也曾听爹给我讲过天庭帝位的更替。传说伏羲大帝逊位后,让于轩辕黄帝。黄帝传于其孙颛顼。水神共工欲与颛顼争帝位而不得,怒撞不周山,致使天柱崩塌,地维断绝,天倾西北,地不满东南。颛顼之前,天帝亦是人皇,总领两界之事,事无大小,皆劳费心。颛顼即位后,让重与黎绝地天通,彻底隔开天人二界,将天帝与人王之职分也分离为二,命侄子帝喾继任为人皇,管理下界,自己则不再过问人间事,乐得清闲。其后,帝喾传于尧,尧禅位于舜,舜禅位于禹,这是人界的历史流衍。但天上之事,因为两界隔绝,世人多已不知。这伏拔是何时继的天帝之位,又做了些什么事情?另外,若我真是什么宇泰族裔,姐姐你可知道更多的关于我族的事情?”

司青遗憾道:“这部《洪荒经》就记载了这么多,你的这些问题我还答不上来。不过,这里的书不少,我再去给你查查。”说罢,她又埋首书柜,不一会儿,满地都是打开的册页和竹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