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节 神霄派
通往市区的夜班车只有一路，每隔十五分钟发出一班，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夜等了半个多小时还见不到车来。
妈妈见李全烧的迷迷糊糊，心里难受，正打算骑车去市区，却听身后响起一个声音：“孩子烧得这么厉害，再拖下去可就晚了。”
那时候还没开始搞城市建设，这一片是标准的荒郊野岭，罕有路人经过。
妈妈猛一回头，只见从林子里缓缓踱出一个白发苍苍，身材伛偻的老头。
他的皮肤皱巴巴的，看不出究竟有多少年纪，只是透着诡异。
妈妈望着他的眼睛，觉得有种深入骨髓的阴寒，不由自主地抱紧了怀里的孩子，冷冷道：“你是谁？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心里却在想，他是怎么知道孩子在发烧的？
随即又心下释然，孩子一路哭闹，这老头多半是凭此猜到的。
老头走到她面前，微微一瞥孩子，淡淡道：“这孩子是中邪了，看医生没用。”
妈妈秀眉一蹙，暗忖遇到个疯子，心中害怕，抱着孩子悄悄挪开。
“我可不是疯子。”那老头古怪一笑，似是看透了她的心思。
妈妈一惊，有些慌乱。
老头道：“我能救这孩子。”
妈妈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拒绝道：“不用了，我会带他去看医生。”
老头上前一步，嘿嘿笑道：“为什么不试试呢？”
在月光的映衬下，他的脸显出几分难明的诡气。
妈妈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颤声道：“你……你想干什么？别乱来！”
老头停下脚步，右手掐起一个奇怪的手势按在李全的额头上。
孩子瞬间不哭了，沉沉睡去，很香。
妈妈呆住了。
老头道：“用不了多少时间。趁公交车还没来，不如让我试试。”
妈妈曾听人说起过，那些会法术的人收钱很高，便犹豫道：“可我没带多少钱。”
老头道：“不用钱。”
妈妈上下一打量，怎么看都觉得他不像是会法术的，难道是遇上了诈骗犯？于是冷哼道：“有这么好的事情？”
老头笑道：“举手之劳，就算做场功德，不要钱。”
话虽如此，可妈妈怎么看都觉得诡异。
然而不知为何，那老头的眼睛仿佛带有一种魔力，妈妈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
老头嘴角浮起一丝诡笑，打开挎包，从里面拿出九只黑碗，按照一定的方位摆好后撒上黑米，并在每一碗黑米上分别插一根蜡烛和一支香，最后将一瓶深红色的液体倒在黑米上。
那液体腥臭扑鼻，妈妈忍不住问：“这是什么东西？闻起来那么臭！”
老头咧嘴笑道：“是猫的血，能驱邪。刚杀的，还热乎着，你要不要尝尝？”
说着，他用手指沾起一点猫血放入口中，津津有味地嘬了起来，随后发出一阵阴恻恻的笑声。
妈妈强忍住恶心，别过脑袋不去看。
那老头摆弄妥当后，忽然双手在胸前合拢，脚下踏着奇怪的步法，每经过一只黑碗时，便从手里扬起一把黑色的符洒向半空。
周遭的空气仿佛冰洁，虽然没有风，但黑米上的蜡烛却四下摇曳起来。
朦胧中，李全似乎又看到了那个水塘。
“李全……李全……”
熟悉的声音悠悠回荡，仿佛在叫魂，令人毛骨悚然。
不知是否巧合，孩子那原本滚烫的额头渐渐冷却下来，最后竟睁开了眼睛，好奇地打量起四周来。
老头停止动作，说道：“孩子应该没事了。”
妈妈摸了摸李全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登时欣喜若狂，激动地眼泪都快流了出来。
正要感谢那老头，可回身望去，哪里还有他的身影，就连地上的那些黑碗也都不见了，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难道见鬼了？
妈妈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当下否定了这个想法，暗忖没准碰到了世外高人。
眼见孩子越来越舒服，而公交车还不来，便骑车返回家。
浓雾渐渐散去，一辆公交车停在站前，可惜自行车已经没入了树林。
回到学校医护室，值班老师见孩子不治自愈，又听妈妈说起那老头的事，登时也觉得不可思议。
由于那一晚印象深刻，所有细节都被妈妈一一记下，日后转述给李全。
那值班老师姓郑，低头一想，然后对妈妈说：“大姐，这老头有些古怪，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我有个叔叔就在山那头的道庙做住持，是个真正会法术的高人。要不明天一早我领着你和孩子去他那里问问？”
妈妈尽管从来不相信这些，可事关孩子的性命，便点头答应了。
第二天一早来到庙里，只见这里冷冷清清，像是很久都没人来似的。
说来也是，这云鹤山是荒山野岭，谁没事跑这里来溜达？
那庙门口坐着一个挺胸凸肚的胖老道，正拿着花生米在喂两条土狗。
妈妈觉得眼前这人比起昨晚那老头来，更不像会法术的，只是碍于郑老师的面子，没有当面说破。
一经介绍，才知道这老道叫郑三缺，是道门神霄派的。
妈妈读书不少，知道这是一个兴盛于北宋年间的神秘道派，在明清时期销声匿迹，据说已经没了传人，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上了，当下对他投去了惊异的目光。
那郑三缺听完后沉默了许久，说道：“那个老头八成是九命猫妖变的。”
妈妈闻言惊愕道：“九命猫妖？那是什么东西？”
郑三缺简单解释了一番，不过又喃喃自语道：“咦，九命猫妖通常不都是只有雌性才能修炼成功的么？为什么是个老头？难道这并非它的真正分身？”
妈妈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皱眉道：“可那老头治好了我儿子的病。”
郑三缺冷笑道：“你儿子根本没病，哪里用得着治？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家附近的那个大水塘就是九命猫妖用来吸食魂魄，增强修为的邪阵。而你儿子本该成为他口中的食物，却因为你的叫喊而躲过一劫。这九命猫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他虽然没能当场吃了你儿子，却事后在他身上种下了符咒，令其半夜发烧，不得不去医院就诊。而他则算准了路线，专门在车站等候。你不知情，果然着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