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闻噩耗兴兵复仇

呐喊声渐渐飘散;厮杀声慢慢远去,满身浴血的牛洪再也无力冲杀了,赤红的眼眸中最后的画面定格在身边兄弟不断倒下的身影上,耳边还回荡着牛猛狂乱的怒吼声:“俺不走!丢失粮草俺有何面目见主公?不如战个痛快!杀…!”终于,残破的身躯再也无力支撑,带着万般的不甘轰然倒下……。

当正在查看董卓送来的粮草、财物的王旭听闻辎重队遇难噩耗时,饶是因上位已久,也练得了那么一些遇事沉稳的性子,但也是惊得半晌没有反应过来,连手中的账册掉落于地都不自觉。

大帐内刚才还沉浸在兴高采烈中的气氛一瞬间凝固,错愕、惊讶…在听完传令兵有些怪异的简单禀报时都乍现众将脸上,随即变换成怒不可遏的激动:咱兴汉军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大亏!

“二…主公!复仇……!”还没等刚从呆愣中醒悟过来的周仓等人有所动作,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声已伴随着咚咚的脚步声刺入帐内,许褚那壮硕高大的身躯随后两步跨入,单膝一屈,双手啪的一声抱拳,怒目圆睁、憋得通红的大脸高扬着,冲口而出的话语却被王旭赤红冷厉的目光打断。

也无怪乎许褚这么激动,他和王旭是最早在一起的,相处的时间最长,对兴汉和这些老兄弟的感情最深,在帐外一听到牛家兄弟遇袭,可能已经身亡的消息,连念头都没转,随手将刚才还比划的长刀一扔,直接就闯进来了。

“哗啦…咚咚…”大帐内紧跟着响起一片跪地声,没有话语声响起,但众将之意却不言自明。

抬起头的王旭用尽赤的双目扫视着众将,一时间也默不作声,但胸中陡然升起的怒火,却在不可遏制的灼烧着,他试图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想让自己冷静一下,竟也是做不到,张开嘴想说点什么,满腔的怒火化成两个字冲口而出:“复仇!…”

“复仇!复仇!……”底下早已被怒火烧得面目狰狞的众将举拳怒吼成海。

王旭当下一撩有些碍事的衣袍下摆,大跨步向外走去,踩得青石铺就的地面咚咚作响,身后是许褚、周仓等人气势汹汹地紧紧跟随。

“咳!主公且慢!”一个有些许犹豫但坚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王旭回头循声一看,却是狼枭卫乙队的吕旷在出言相阻。

“何事?”尽管王旭尽量克制心中的怒火,但说出的话依然是冷冰冰的。

“主…主公!贼人既敢捋吾兴汉虎须,其必有所依!主公当…当需三思而行呐!吾兴汉军初来乍到、敌情不明,挟怒举兵之下,恐为敌所趁!”吕旷从来没有见过王旭如此恼怒,被他冷厉的眼神一扫,在王旭不带任何感情的话语相问之下,说的就有点磕磕绊绊,但依然将自己所虑所想清晰的表达出来

“思甚么思?坐视兄弟殒命而无动于衷枉称兄弟!若牛洪、牛猛与吾生死相依至今,亲同手足,如今生死不明,吾如何冷静行事?如何三思而处之?呼…”王旭大喘了口气又接着叫道:“吾不论此事乃何人所为,吾定叫其百倍偿之!手刃贼凶!”说到最后变成了愤怒的吼叫。

“手刃贼凶!手刃贼凶!……”众人挥舞着拳头吼道。

“青狼军听令:随吾杀敌!”说完看也不看欲言又止的吕旷,跨上战马直奔营外。

看到王旭因担心牛洪、牛猛的生死已失去了往日的冷静,满脑子里都是尽快赶到事发之处以及复仇,吕旷只好死死拦住跟随王旭时间久的吴桓陈述厉害,较为稳重的吴桓在和黄龙等人嘀咕一番后,下令赤虎军留守永安,并叮嘱各部严密防守不可掉以轻心,不过却没有一个将领愿意留下来,略作安排之后,都快速追赶着早已出发的王旭。

……

激战早已过去,现已一片死寂,偶尔有斜插于地的染血战旗随着微风摆动几下,但破烂不堪的模样显得是那么的无力、无奈,尽管在旗杆的底部仍有一只大手死死地攥着,剩下的就是无尽的血红、残破的肢体、散落的断兵器……

整个战场呈不规则的圆形,外围的死尸大部分是被箭弩所射杀,有的地方稀稀拉拉,倒地尸体成向战场中心前扑的姿势;有的地方却杂乱无章、歪七扭八,中间夹杂着不少被砍死的,脸上还带着临死前的或惊讶或恐惧的表情;有几处死尸甚至是数具串在一起,胸腹间被臂粗的矛弩射穿,乱舞的四肢显示出死前的剧烈挣扎和痛苦…

很明显这些外围的死尸不属于兴汉军,这从他们乱七八糟的着装和所持的五花八门的兵器就能看出来。射杀他们的也是兴汉军特有的制式箭弩,数处将贼匪贯穿钉于地面的矛弩,也是兴汉辎重队携带的弩车所射出,至于好几处被砍头的死尸,不难猜想:应该是贼人自己所为,斩杀畏缩不前或后退的己方士卒。

越往里行去,倒地的死尸越多。此处全部为箭矢所杀,额头、咽喉、胸腹…所中之处不一而足,有的甚至是连屁股上也插着,也不知道是那方所射。好的身中三两支倒下,差的上半身像刺猬一般布满箭矢,但很少有一箭毙命的,可见战时箭矢飞舞的密集程度。

王旭木然地下了因死尸阻碍前行而有些烦躁的战马,步履沉重地走向兴汉军辎重车环绕成营的战场中心。破烂的木片、倒闭的马匹、散乱的粮食器物、奇形怪状的尸体……组成了一幅让人触目惊心、而又热血翻涌的画面。

如果把外围的场景比作开胃小菜的话,现在的场面那绝对属于饕餮盛宴。刚才哪有这么多的肠穿肚烂、头颅乱滚?刚才哪有这样重的鲜血抛洒、大地变色?刚才哪有这样的贴身搏命、手扼口噬?惨烈、疯狂、嗜血、野蛮…已不足以形容此时的情形。

闭上眼深吸一口满含血腥味的空气,让初春尚寒的空气冷静一下怒火喷涌的心头,也借此来稍平复一下愈发不能抑制的狂怒,王旭迈步继续向中间走去,脚下铺满荒草的地面已经让各个形状的死尸淹没,连下脚的地方都很难不碰到残肢。身后紧紧跟随的许褚众将也显得步伐沉重,不知道是因为心情的愤怒、沉痛,还是被略带粘性的地面所羁绊。

王旭等人一边走一边目光四顾,心里既希望找到那些熟悉的面孔,但又极不愿意看到他们的身影。眼神所过之处,满目都是兴汉士卒们疯狂厮杀后倒下的身躯,或精瘦或壮硕,或稚嫩或粗犷,但却没有一个倒下的身形是面相中间的。是的,生死之间没有一个是孬兵懦夫!

“那处!”终于一个声音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大家随着他的指向看去,一杆半斜的旗杆在一堆尸身相叠中颤微微的矗立着,随着风的吹动,还轻轻地晃动,似乎摇摇欲坠,虽然上面所挂的军旗已不知去向,但终究是还屹立着,像极一个精疲力竭之下仍坚挺酣战的不屈战士

旗杆周围倒下的身躯也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圆圈,从破烂不全的甲胄可以看出,大部分都是射空箭壶的弓弩兵,不得不手持随身佩戴的短刀对敌;剩下的就是血战残余的带队军官,伤口累累、缺胳膊少腿的比比皆是,有的身躯甚至看不出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牛洪的身影赫然半跪于其中,右臂只剩下齐整的半截儿,应该为势大力沉的刀砍所致,血已不在流出,露着白森森的骨茬;左臂还死死抓着一支失去枪头的长枪,保持着刺向敌人的姿势,原本憨厚的脸庞上竟然还保留有一丝笑意,只是不知在最后一刻是惨然而笑,还是能预料敌人下场后冷笑,只是紧咬的牙关显示出内心的不甘。

“牛猛!啊…”许褚扔下兵器,颤抖着双手捧起一个怒目圆睁、脸孔狰狞的头颅,仰头大叫一声,让人闻之不禁黯然心酸、眼角泛红……

原本心中还藏有的一丝希冀,随着往日熟悉的身影一个个变成了冰冷的身躯展现在眼前,幻想破灭的同时,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愤怒,难以抑制的复仇之火在每一个兴汉人心中熊熊燃烧,都满脸涨红地望着呆立的王旭,只等他一声令下。

看着这一切,沉痛中有些自责的王旭眼前浮现出憨厚的牛洪、大咧咧的牛猛嘿嘿傻笑的样子,想着他们对自己的好,自从跟随自己以后,不管干啥从来没有一丝怨言,永远都对自己言听计从,虽没有将帅谋士之才,但却是自己可以生死相依,对自己忠心耿耿的跟随,不是亲兄弟甚是亲兄弟……

良久,王旭铁青的脸上慢慢浮现处一丝不自然的笑意,熟悉他的人知道这是心中愤怒到极点的表现,是怒极而笑!右手短戟有力一挥,从齿间迸出几个字:“打扫战场!收殓兄弟!”说完一边走向战马,一边让人去叫那个前来报信的匈奴人。

“尔等如何得知吾军在此遇袭?且因何见死不救?”

在王旭的逼视追问下,瑟瑟发抖匈奴报信人“噗通”一声,不由自主的跪下,结结巴巴地讲述了来由。

原来是一小队南匈奴斥候发现此处激战,然后禀报於夫罗,深知事关重大的於夫罗赶紧派人通报远在永安的兴汉军,自己则整顿部下意图前去相救遭袭的兴汉辎重队,只是不知道赶到时战事已了,还是根本就没有出兵,但从这个匈奴兵口中得知:袭击兴汉军的贼众必定是横行河东的白波贼。

“好好好!甚善!白波贼!吾王旭定教尔血债血偿!”王旭听罢仰天大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