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全面封闭
6月22日,周六。窗外下着小雨,像一个伤心的人在流泪。雨丝,冰凉,如同杨明辉的心里,与这个一年最特殊的日子格格不入。
信写下的时候,杨明辉的心在喋血。这是个撕心痛肺地决定,自己苦心经营的爱情堡垒,却要毁在自己手中,这是多么的让人伤痛啊。这封信的完成标志着他和小雪的情感之路的终结。两年的友谊就这么断了,真的不可思议。曾那么的自炫,他和小雪的感情是多么的牢固,坚不可摧,没想到在勃勃生机的夏日,在面对高考这座大山时,崩塌的稀里哗啦,几乎没有回旋的余地。杨明辉就这样放弃了,心彻底死了。
其实在之前看汗人的《狗尾草》的时候,杨明辉就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和久违的伤感。因为杨明辉看得是下篇,无法知道上篇的故事情节。关于狗尾草,他也没有弄明白象征着什么?但从下篇可知,它无非是描写少男少女情感的故事,当然也不是因为它具有的纯情浪漫色彩勾起了杨明辉对它的难以割舍,只因故事的女主人公有一个美丽动听的名字——小雪。让人无法接受的是故事中吴星与小雪分手的无言结局。无论怎样,杨明辉都不希望现实或艺术会这样。难道现实永远是这么残酷无情吗?生活中为什么总是流着酸楚的泪水?
去年放寒假前,小雪就神秘兮兮地问杨明辉:“想看《三重门》吗?”
杨明辉故意装出惊喜的表情:“想啊,早就听说了,就是没得看。”
小雪呵呵地乐着,打趣道:“你就省省心吧,我怕你成了韩寒。”
小雪的担心,杨明辉心里明白。她不是害怕他成了大作家的韩寒,而是担心他身体力行韩寒“七门功课高挂红灯照亮前程”的信条。前一段时间,小雪在电话里轻蔑他考不上二本,不管她是成心还是有意刺激,都成了压倒杨明辉心里希望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这个世界上,文学梦可以破灭,俩人的情感可以禁锢,文理分班他可以再次面对那种孤独与恐惧,别人可以对他说三道四,但小雪对他的不信任和怀疑,是他怎么也接受不了的。这是一种刺痛,是每次想起让他直不起腰的一块大石。
或许小雪说的没错。至今他都没有一个文字变成铅字,文学梦可以用失败来形容,学习一般,考上二本都有些困难。他杨明辉又什么底气来反驳小雪?时至今日,再没有改变,一年后的今天,他将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不要说小雪不愿意,自己还有苟延残喘的颜面吗?
和小雪谈崩后,杨明辉就试着全面封锁自己,让心里尽量保持平静,备战会考。可尤其是小芸的种种不幸,还是让杨明辉心生波澜,久久不能平息。
现在高考模式已开启,杨明辉必须实施全面封闭自己的政策,其重点之一是断绝来自情感的伤害与纷扰,哪怕是大点儿的心里波澜也不允许。杨明辉明白,这种自我封闭的一种可能是小雪与他彻底分手了。每想到这里,他后背发冷,心如喋血。
杨明辉又想到高一时常在宿舍响起《天涯》里的一句歌词,“赢得了天下,输了她。”那时候他的纠结还在文学梦与小雪之间徘徊,自己最终选择了二者协同发展。现在他又遇到了同样的问题,他意识到情感之于高考是一剂毒药,自己必须轻装健康上阵,力出一孔,打赢这场人生之战。在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多少个夜里他辗转反侧,孤枕难眠,为一项抉择痛心疾首。
淡忘是一剂良药,时间是最好的疗程。杨明辉的这个疯狂举动就是一把双刃剑,要么小雪远离了他,要么自己忘了小雪。在这一年的时光里,到底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杨明辉只知道痛有多深,前进的动力就有多大,绝情丹的药效决定了他前进的定力。
三天后,小雪收到了杨明辉的信。欣喜之余,小雪心里默默地骂着:傻哥哥,不是不和我联系了吗?我就知道你嘴上逞强。
来信的第一句是“小雪,对不起,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写信了……”。小雪心头一惊,匆匆看完,呆呆地坐在床上,泪水溢不住簌簌滴落。没有任何理由,只是“不想交往了”一句话,就把俩人的关系撇的干干净净。看来不要说打电话,连写信都被杨明辉绝了后路,这到底为什么?我们俩个一直都是赌气吵闹对吗?这绝对不是真的!不可能的,没有理由的!
小雪在想着千万种不是杨明辉真实意思表达的可能,但白字黑字,熟悉的字迹,骗得了别人骗得了自己吗?小雪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昏天暗地,只有心在微弱地跳动着。
有寒意从心脏部位初始,向全身蔓延,一个冷颤过后,那种孤独与害怕如黑暗般向她涌过来,小雪瑟瑟的蜷着身子,无助地喊着宿舍人的名字,没人应答,死一般沉寂。小雪感觉自己像误入了幽深的地洞,拼命地挣扎着向外逃跑。出了校门,太阳白晃晃的射下来,炫得头眼昏胀,小雪就像一只受伤的羔羊,踉跄着左突右进,辨明不了去网吧的方向。她嘴里不住地喊着“马若瑄”,盼望着那个傻丫头站在一旁笑看她狼狈不堪的样子,但今天注定是一场噩梦,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小雪无助地瘫坐在人行道上,哭喊着……
这时温宁刚才网吧出来,看到前面人群围成一圈,以为有热闹看,走进一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见小雪目光呆滞,坐在地上喃喃自语着什么。不容多想,叫了个人赶快把小雪扶回宿舍。
把小雪安顿好,温宁欲起身离去。忽然被小雪拽着胳膊,死活不放手,央求他别走开。温宁不知何故,要不是眼前的小雪可怜楚楚的景象,他真应该高兴才对。小雪一直是他心目中的女神,两年了一直那么遥远高高在上。此刻她竟主动求自己陪着她,抛开那层关系,是否老天开始垂青自己了。温宁刚坐下,小雪扑入他怀里,紧紧地抱着他,哭声悲恸。
温宁简直懵了,见在一旁发愣的伙伴,厉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去把她们宿舍的人找回来!”
见伙伴出了房门,温宁这才回过神来。不过他的双臂被小雪死死地抱着,身子又动弹不得,只有心跳和血压在同比飙升。温宁情愿相信此刻是在做梦,女生柔软的身子伏在他怀里,那种酥麻的体香丝丝缕缕传入鼻孔,静静地,静静地,就像在云端漂浮着一般……
“哥,不要丢下我……抱紧我,我好害怕……”小雪哆嗦着,自言自语道。
温宁却从梦中惊醒,仿若天上掉到地上。看来刚才的一切都是梦,小雪只是一时糊涂,把他当成了杨明辉。想到这里,温宁心里有些失落,不过他又很气愤。小雪这个样子肯定与杨明辉有关,而且一定是受到了分手的打击。想到分手,温宁又看到了几分希望和惊喜。但他实在想不明白杨明辉怎么会舍弃下这么漂亮痴情的一个女孩?
正想着,马若瑄等破门而入,赶忙问着:“小雪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小雪抬头看到是马若瑄,像个受伤的孩子一般,伏在胸前,呜呜地哭着:“你怎么才回来,我出了校门怎么也找不上你常去的那个网吧,我就那么转着圈子,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小雪,不怕,我在呢,有什么事,慢慢说。”马若瑄轻拍着小雪的背,又看着站一旁的温宁。
温宁看到众人狐疑的目光,立马结结巴巴地解释着,而后弯腰打哈地出了宿舍。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舍友们看着面色苍白憔悴眼睛红肿的小雪嘀咕着,猜测着。这时,小雪就像一只受伤的羔羊,静静地睡过去,不时猛地惊醒呼喊着“哥,你不要走,别丢下我,我怕!”或是妈一声,若瑄一声的喊着。
看完杨明辉的来信和小雪睡梦中惊恐的叫喊声,每个人心里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于是议论着,叹息着,眼前的这一幕,未来的一年还会轮番上演,毕业就是失恋和分手的开始,于是有不少人暗自伤感地抹着泪水。
小雪这边稍许安静下来,小芸那边再起波澜。在三斋东头教师家属院脑畔砖栏前,杨明辉望着氮厂门前熙熙攘攘的人流,平静地说:“我和小雪分手了……”
黄河大桥曾洒下小芸、小雪、明辉和霍达欢快地笑声,那根冰激凌的味道就像在眼前,现在一切都变了。黄河大桥迎来了它三十年设计寿命的首次加固与大维修,桥面上车辆排成长队,蹒跚而过。小芸因为任性,选择了自己并不喜欢的理科,而且沦落到普通班。小雪上了现在看来很没有前途的师范,霍达还混在普通班,没有多大变化。唯一的希望杨明辉选择了全面封闭自己,走向了一个不知对错的极端。
小芸的目光从黄河大桥收回,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解地问:“为什么?”
“没有理由,只是我想这样。”杨明辉还是一脸平静,如活死人一班,没有任何表情。他看着远方,继续问:“你现在还好吗?”
很久,小芸貌似很轻松地道:“我都三班的老革命了,能有什么不好的?”
杨明辉看了一眼小芸,微风拂着她长长的秀发,浅灰色的T恤上印着两个卡通图案,头明显迈向一边,似在有意躲避着杨明辉。杨明辉本来准备了许多安慰的话语,此刻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说道:“实在学不动了,转到文科班来,现在还来得及。”
“我先试试吧,实在不行了再考虑。”小芸说。
“不要有心里负担,一切以学习为重,轻装上阵,我相信你!”杨明辉鼓励着。
“这是你和小雪分手的原因吗?”小芸问。
杨明辉没有回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装作没听见一般,默默地望着远方。
“我的事你不要担心,我会好起来的,谢谢你,但有些事你会后悔的!”小芸说完转身往教室的方向走去。
7月5日,杨明辉收到小雪的来信。出人意料的是小雪对分手地事宜只淡淡的提了一个小要求,让杨明辉当面说出来。除此之外大谈特谈她最近接了个家教的兼职,每周挣20元,吃上了“螃蟹”。
小雪的用意,杨明辉心里明白。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哪怕背负唾弃骂名,他的计划不会改变。这是一个原则性的问题,必须刚性执行。
(一)以“语文、数学、外语”三主科为重点,强化基础知识巩固。
(二)屏蔽自己,与外界隔离,全面封闭。
(三)扩增英语课外阅读量。
(四)加强古诗词背诵与训练。
(五)多进阅览室,关注跟踪最新高考动态。
这个计划必须原版执行一个月,它的价值在于督促自己主动学习,养成好习惯,完成阶段性目标。同时也在告诉自己,可以比别人笨,但不可以不勤奋,以时间赢得加速度,证明给一个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