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沉睡的巨剑

乔姆在卡车后座发现些零散手雷、四枚阔剑地雷,便捎了十余颗手雷,将四枚阔剑地雷全部带上。

隧道内随处可见牛羊般巨大的尸骨。

被撕碎、被吞食、被锐器刺破肚肠、被钝物砸得粉碎......虫潮涌入克鲁泡特金站的时刻,红衣怪客也紧随其后进行屠杀。羊群的后面还是羊群,可当乔姆再前进,发现满地皆是红衣怪客破碎的骸骨。

原来它们也只是羊群。

谁才是恐怖的牧羊人?

驱动群虫的力量,恐惧像疾病般在虫子身边蔓延开来,它们眨眼就能撕碎一个全副武装的活人,却被那家伙吓到惊惶逃窜。

没有人能够揣测隧道尽头是什么。

那股邪祟的力量冥冥中使人感到对黑暗的敬畏,来自原始的恐惧近乎占据每个人的心。

如果他们还有心。

他们的心早已随着黑暗逝去,被剥皮拆骨,全若一具行走的傀儡。

乔姆驱车前进,碾碎层层骸骨,忽地看见一抹奇异的月光。

皎洁、无暇。

好像隧道里升起的一轮新月。纵然心地再邪恶的人,也忍不住伸出手想要触摸这缕光辉。

它是如此通透,如此纯洁......

谁心里都曾出现过这样的月光,谁却都没有抓住它。甚至不用弄清楚这缕月光的实质是什么,它是美得如此慑人心魄。

乔姆没能抵挡这股诱惑。

卡车逐渐慢下来,乔姆才发现周围积尸如山。它们的皮囊几近撕碎,血液融入轨道,成为血池。而月光却越发通透,仿佛汲取着尸骨的活力。

多么奇异诡谲的画面。

鲜血的美。

尸体的美。

畸形的美。

冥冥中好像有人对乔姆说话,“过来吧,过来吧。”他几乎伸出手想要抓住这缕月光。

只听见“噗嗤”一声,乔姆用刀刺进那东西胸口!

光芒瞬间黯淡下去。

乔姆拔出来刺下第二刀!第三刀!他竟未被蛊惑,即要将它刺到死!

光芒陡然黯淡,忽又喷薄而出。乔姆被冲击到十几米远的地方,他听见刺耳的金属声音,像是沉重的铁片在轨道上摩擦。

——“吱扭、吱扭.......”

它的脚步极度缓慢,可带有强烈的压迫感,好像野马拖着的索环套在乔姆脖子上,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乔姆跑回卡车,他拍倒档,朝后退了几百米,然后一路拍到五档,死踩油门。

“去死吧!”

车前灯照出这头白翼恶魔的真正面目。

是个直立行走的人型生物,手里竟拖着一块三米多长的巨铁。那是柄剑,如此夸张的尺寸,它又如何算得一柄剑?它将铁块高高举起,朝着车前盖劈去!

整辆卡车被劈碎!高速行驶的惯性使卡车残骸飞溅爆炸。

车轮滚到乔姆身边。

乔姆才看清楚那柄怪异的兵器。那块足以毁灭卡车的巨铁确实是把剑,剑身镀银,在妖异的光芒下会发散淡淡的荧光。数十年前,人们就用这种古老的办法防止铁器生锈。剑锋满是大大小小的缺口,也足以验证它的古老。攒动的野火映出一张苍白的、如死人的面庞。

他的双眼如黑夜般深邃,血肉内脏就在那轮“明月”下永不枯竭地躁动着。

下水道里的强大猎人并不是在岁月的沉淀中化为白骨,而是被剥去皮囊。他曾经用来征服强大异类的那颗汩汩跳动的心脏,如今却沦为他最不想变成的模样。

这柄巨剑曾在格斯手里征服过无数的毒蛇猛兽。

现在,他仍然紧紧攥着。

巨大的剑刃拖出刺耳的噪音,它连卡车都能劈碎,还有什么能阻挡它?

乔姆甩手抛出一颗手雷!

硝烟尽散,巨剑猛啸而出,若不是乔姆已经丢掉一条手臂,这一刀早已将他左臂齐根削去。

乔姆转身冲进黑暗里,他迅速设下四颗阔剑地雷。

刺耳的金属噪音迅速逼近。

那东西动作虽不灵敏,可它的步子非常大,乔姆绝对跑不过它。

他将一切希望寄托在阔剑地雷上,在自己这幅重伤之躯栽倒之前,要它死!神秘的月光靠近过来,就停止在绊索前面。

它懂得人类的爆炸物如何启动。

所以它自然会避开。

当它迈动下一步,只听见“吧嗒”一声,被碎石掩埋的“诡雷”启动了。

5米。

这头怪物跨动一步是五米,乔姆在线后的4.5米、5米、5.5米各设下一枚阔剑地雷。

M18A1Claymore,700枚钢珠从60°射出,50米内寸草不生。

所有人都认为阔剑的引爆方式只能由人体触发,其实任何爆炸物都会发生连锁反应。乔姆其实埋下4颗阔剑,中间用5颗手雷作引,所以这一击势必惊天动地!

隧道发生凶猛的爆炸。

火光中2800枚钢珠飞溅而出,它们的怒吼甚至要撕碎那抹月光。

乔姆怔住了。

月光依然诡异地闪耀着,它那双纯白无暇的双翼护在身前,毫发无损。巨剑依旧拖着死亡的步伐,乔姆咬紧牙关,他知道红衣怪客显著的特性:当它进行防御时,就无法全力攻击,反之亦然。

想要杀死它,只能抱着被它杀死的风险。

乔姆将最后几枚手雷依次藏入衣袖,朝那怪物吹了声口哨。

——爆炸声一直传到幽远的车间。

娜塔莉提着一颗血淋淋的头颅。那颗头颅不是何人,正是契科夫。一个如此猖獗的怪物,竟真得败在她手里。

她将铁铲丢在地上,扎紧手臂的枪伤。

她仿佛失去了目标,一只手提着契科夫的单筒霰弹枪,一边往地下通路去。

娜塔莉本该去往革命广场,她也不知为何往地下走。

或许她想再看见一个人。

无论他是生,是死,她都要见到最后一面。她一边走,一边沉沉地低语:“你生,我们喝酒庆祝;你死,我给你立碑。”

原来她内心深处还是渴望找到乔姆。

既然乔姆曾不顾一切地救过她,她也绝不想临阵脱逃。

推开尘封已久的闸门,她听见“哗哗”的流水声,转头看去,是条水道。来自地表的、充满辐射的雨水灌入下方,坡体呈45度斜坡。为了赶时间,娜塔莉决定顺着水坡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