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援护

乔姆举起双手。

几辆卡车缓缓驶近,这些人手里全有枪,他们看着篝火旁的尸体唏嘘不已。十几条枪都对准乔姆,“是你干的吗?报上名来。”

乔姆说:“我刚到这里这些人就已经变成尸体。”

“难道我会相信你这拙劣的谎言快告诉我们隧道那头发生了什么事情!”

乔姆问:“你指什么?”

“我们派遣过十几名队员过去,结果却无一人归来。所以在这里设立站点,准备接应那帮人。现在看来,我们已经找到原因了。”

“和他废话什么!”有人用手枪抵住乔姆的下巴,威胁道:“只要我动动手指,一切问题都将得到解决。”

乔姆说:“你真想这么做,那问题才叫大。我听说革命广场是幸存者的聚集地,有食物、水源,没想到竟是一群不分青红皂白杀人的土匪。”

“你!”那人性情暴躁,直接在乔姆身前摔下一个空的弹药盒,解了腰间砍刀,“我要把你的头装到这个铁盒里!”

乔姆问:“要多久?”

“什么?”

“我问你把我的头装进去要多久,因为我只要7秒,7秒过后,你的头就会装在盒子里。”

“你们听见了,处决掉他。”

后面的人将乔姆双手绑住,那人骂骂咧咧地往乔姆头上劈去!乔姆一脚将他踢倒,用脚狠踩他手掌,迫使他哀嚎着放下刀。乔姆就用脚勾起刀,往他喉咙抹过去。

整个脑袋“噗通”一声摔在盒子里。

旁边的人对了对表,惊讶道:“刚好七秒。”

有人开枪了!乔姆只觉得肩膀上一阵剧痛,新伤旧痛瞬间涌来,差点又要昏过去。

“住手!发生什么事情。”最后一辆车的人走过来,人群当中有个穿着皮衣的男人。这个男人非常高,他的身形看起来有些单薄,但绝不无力。

“马卡洛夫,我们找到原因了。”

“嗯?你们将他打死,我们就不再可能知道隧道那头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这两天没有一个活人过来,连我们送去的活人也变成死人......”他转眼盯着乔姆。

这个男人被众人叫做“马卡洛夫”,他早年跑南闯北,做过许多大生意,不曾想现在竟如此落魄。

有人说:“这个人太凶狠,当着我们的面还敢动手。我想他就是隧道里四处劫掠的强盗,不必废话了!再说这里也不是你做主。”

马卡洛夫笑着说:“这里确实不是我做主,只是我见过的东西比别人多,我做出的抉择也很果断,不然我们大部分人在上面就已死了。至少这大部分人是支持我的。”

一些拿枪的人站到马卡洛夫身后,迫于局势,就没有人再想枪毙乔姆。

马卡洛夫搡开人群,他喊道:“医生。”

医生带着医药箱跑过来,他啧啧惊叹,“这个人中过几枪,还没有药物治疗。”他拉开伤口,竟已溃烂发脓,稍稍碰触就能滋出脓血。“他能活着,简直是奇迹中的奇迹。”

马克洛夫问:“有救吗?”

医生回答:“我们的医疗物资太紧张了,救是能救,但......”

马克洛夫说:“给他打肾上腺素,只要他告诉我们那端发生什么事情,那就够了。”

乔姆模糊之中听见两人的谈话,医生给他打上一支肾上腺素,乔姆才没有彻底昏死过去。马克洛夫摇晃着他,问:“你为什么受这么重的伤?如果这些人不是你杀的,那是谁?”

乔姆混混沌沌,他说:“强盗......”

马卡洛夫问:“什么强盗?”

乔姆说:“现在克鲁泡特金站被强盗守着,他们只有十几个人,但是到处搜刮物资。那里物资堆成山,我与他们战斗,受了伤,带着这些物资逃往这里。”

众人喜上眉梢。这正是他们物资紧缺的时候,杀人越货自然有悖道义,但对方若是强盗,那就是盗亦有道。

“还等什么我们直接冲过去。”“对!冲过去!”

“稍等。”马克洛夫说:“我不太相信他,看着他的眼睛,好像迫不及待想要回到那里。如果他是引诱我们去呢?或者他根本就是强盗放出来的诱饵,他们已经在克鲁泡特金站打好伏击。”

乔姆说:“我当然迫不及待回到那里,你们如果抢来医疗物资就可以救我。谁不愿意为了自己的生命而奋斗?”

马克洛夫陷入深深的思考。

乔姆说:“或许还有人陆陆续续逃到克鲁泡特金站,有些人愿意沦为强盗,他们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难打。”

马克洛夫权衡利弊,终究还是没能抵挡乔姆所说的诱惑。他喊道:“即刻往克鲁泡特金站进军!”

他将乔姆扶到车后座,对医生说:“先留他一条命,有什么不对劲,就把他欠我们的拿回来。”

四辆卡车冲进隧道,他们声势浩大,连数十里外的站点都能听见。

克鲁泡特金站。

这里死寂一片。伤者不再哀嚎,他们的身体多半已经冰凉。铁门外也没有动静,只是偶尔传出虫子啃噬墙体的声音。幸存者依偎着篝火与油灯,他们睁开一双双疲惫灰暗的眼睛,里面已少有生机。

他们很久没睡了。

交换人手巩固墙壁,他们习惯未雨绸缪。许多事情都是措手不及的,就像机枪手擦净了枪链准备大杀四方,却忘记戴上钢盔,第一阵冲锋就命丧疆场。

他们自然不愿做那个机枪手。

经过如此一番巩固,他们终能休整片刻。守卫们躺倒墙边,他扒了死人衣服当枕头,“老兄,反正你也用不着了。”

娜塔莉坐在房内,她正记下这些神秘生物的特性,希望能了解它们,推测它们,然后击败它们。

她并不知道这间房原本的主人是谁,或许已经死于混战。

房里只有一个玻璃酒杯,几支笔,还有这本近乎褪色的牛皮本子。上面并没有记载多少东西,但从上面的文字来看,这或许是某个作家的手笔。

她翻了几页,发现这名作家自侃为“不畅销书作家”,写什么都被抓。写军事,他们说策动谋反;写历史;又说借古讽今;注解政治,他们又说泄露国家机密,最后干脆写名人传记,结果这个名人后来变成恐怖份子,和他一块被判500年监禁。

作家从前觉得应该废除枪毙,改成监禁。现在看来却应该废除监禁制,改为枪毙。

英国规定邮递员丢失一封信要判刑9年,当地的一名邮递员在短短四年间丢失了42688封信,竟被判刑384192年,还破了吉尼斯世界纪录。

娜塔莉差点笑死,作家本打算将坐牢经历写进书里,他自诩能拍一部“某个银行家挖出监狱的励志故事”,或是“某个名叫绿色的监狱里出现超能力者”同样精彩绝伦的故事。

娜塔莉知道这两部电影,她总感觉这个作家是个非常可爱的人,字里行间都流露出一股讽刺的味道,别人说他,他竟有一万个理由来讥讽别人。

别人比他厉害,他又要不服。

颇有点中国古书里的瑜亮情节,周瑜贵为大都督,又娶得佳人小乔,论家世地位都比孔明高上不止一截,可处处皆给孔明这个野人的光辉所蔽,心里自然气血勃发。

她没舍得撕去日记本前面的一沓。

这可能是作家唯一的遗物了。她忽然萌生一个想法,她要将作家的故事继续下去。

她要一笔一划地写下来,写下地铁内遭遇的怪事,写下诺斯科承受的苦难,写下幸存者们不屈不饶的精神。这些寄居于隧道的嗜血怪物,与社会里的奸佞小人本就不差多少。

「只是它们更直白。

它们想要的非名非利,而是活生生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