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孢子

这阵绿光诡异出奇，乔姆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那是什么，轨道车便已驶入其中。

好像是苔藓。

在幽深的遂道间，这些植物发散莹莹光辉，看起来像是从天际洒落的银河。

隧道内几百米都长满这些植物，乔姆顺手采来一株，感觉软叭叭的。这是种从未见过的植物，生有大齿蕨叶，植株与苔藓相似。它们扎根于墙角缝隙，并不断将根延伸，使得裂纹逐渐扩散。

乔姆没有再多逗留，忽闻一声响动，轨道车轧碎了某些玩意。

看来他已找到从克鲁泡特金出发的先遣队员。

这些尸离破碎的骨头，上面还留有狰狞可怕的咬痕。

再往远处，乔姆竟看到一个人影。他喊了两声，人影就柱在那里，话也不答。乔姆举枪瞄准他的头，那人竟忽然开始逃跑。

他跑得太快！

乔姆稳定呼吸，一枪打中人影的腿。人影滚倒在地，一骨碌爬起来继续跑。乔姆盲射几枪，那人飚出鲜血，猛就钻入隧道夹缝。

乔姆将车停在夹缝前。这是道何其巨大的裂缝！那种绿色植物竟然扎穿地皮，一直通进隧道里来。

温度骤降冰点，乔姆戴上防毒面具，用鹿皮毯子紧紧裹住身体。他能感到辐射的气息，这条裂缝直接通向地表，任何东西都有可能进来。

他先找到一滩血糊糊的肠子，定是子弹打穿那人的腹部，使他在匆忙逃跑时连肠子都流出来。

这里除去寒冷，还有湿气。水顺着巨大绿色植物的根茎流淌下来。难道外面在下雨吗？乔姆顺着水流往上走，发现出口被巨石堵住。

外面在下暴雨，两声淅淅浰浰地回响。

这里不和何故出现如此巨大的坑洞，大量发光的绿植侵占此地，而多处仍是漆黑一片，乔姆不愿涉险进去。

他正要离开，忽然一个黑影从头顶落下！乔姆被他撞倒在地，反手就是一枪托！

他打碎了那人的下巴。

这人没有任何反应，伸出沾满鲜血的双手想要撕碎乔姆的喉咙！

乔姆用枪顶住他的脑袋，只听见一声闷响，这个人头脑炸裂，整具身子无力地摔在乔姆身上。乔姆将他拉开，他发现此人身上也寄居着绿色植物。它们甚至在其体内扎根生长，形成肉瘤般的肿胀。

这个人浑身散发着腐臭味，乔姆闻闻身上的血，更臭，血质乌黑粘稠，说明这个人分明就已死了很久。

乔姆想到文化公园站附近的遭遇。

就在那栋大厦里，他听见鹿群的惨叫，实验室里怪异的绿色藤蔓将死去的尸体占为温床，将人与鹿的血肉融成一头无比凶猛的怪物，差点要他的命。

这些绿色植物有可怕的源头。

乔姆不得不去查清楚地表情况。他走过错综复杂的坑道，来到乱石堆积处。巨大的绿色植物就从这里钻进隧道，就像一条巨大的梯台，乔姆可以顺着它爬到与地表平行的位置。透过石头缝隙，他窥见外面苍茫一片。

雨仍在下。

成串的雨珠铺天盖地，同时掀起阵阵雾霭。

外面依旧冰寒刺骨，但雨水实在太凶猛，竟然融化了冰雪，开始往坑洞里流。从这里能看到外部绿色植物的巨大脉络，它确实是从地表钻进来的，一定是持续的暴雨给它生长机会。

空气中还飘散着某些绿色物质，乔姆猜测大厦顶端那个可怕的东西已然绽放，它的花粉已经飘散到诺斯科各地。

连植物也想逃避辐射，殊不知这样做给地铁带来更大的灾难。

暴雪，冰雹，还有这样暴雨......如果天气持续恶化，这里的隧道也会逐渐崩塌，必须尽快将所有消息传达到革命广场。

他回去的时候，发现尸体竟然不见了。

乔姆端紧他的枪，凭借本能往身后扫射！一团绿光扑杀过来，正是之前那具无头尸。子弹对他毫无效果，他抱紧乔姆，浑身迅速膨胀。

乔姆努力挣扎，居然将他的手臂硬生生扯下，大量恶心粘稠的血水喷溅而出。

尸体爆炸了！

绿色浓浆混着腐血喷满乔姆全身。伴随着一阵诡异的烟雾，那些烟雾想要钻入乔姆的鼻子，乔姆急忙闪开，亏得防毒面具，他没有吸入那阵绿色雾气。

尸体煞为一滩稠浆，原来他体内早就没有血肉，是具被植物所侵占的虚壳。大量植物依附在骨头上，有些甚至深深扎进骨头，那个人死时缓慢而痛苦。

乔姆从尸体上搜到一张旧地图，是地表的地图，年份在1993，应该还能派上用场。

又从绑腿摸到一把手枪，匣上空膛，他死前打光了所有子弹。

这个人背后的长筒霰弹枪也只剩下三发，乔姆把子弹退出来，他比较看中双管霰弹枪在近距离毁灭性的破坏力。如果子弹对“某些敌人”不管作用，那就只能用霰弹枪。

它的杀伤力呈“面”性，迸射而出的霰弹在空中爆炸，喷发的十二颗铁珠会尽一切可能撕碎敌人。

如果不是装填子弹太少，乔姆绝不会放弃这把精美花饰的双管霰弹枪，现在它的用场比步枪大。乔姆把突击步枪背到背上，换出双管霰弹枪。

赶紧离开，他看见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爆炸”，这些植物还能操纵尸体，甚至给予它们不同特性。像这头可怕的暴徒，它想要通过自我毁灭的方式将种子传播到乔姆体内。

乔姆压动轨道车，接下来的隧道充盈着绿色的烟雾。

它们本来积落在地，乔姆驱车驶过，厚厚的一层升腾起来，四处流转。乔姆记得娜塔莉说这些是某种特殊植物，叫什么......孢子。这些类似苔藓的植物其实是真菌，它们没有花粉，而是通过传播孢子这种方式繁衍。

隧道令人感到无尽的幽闭与孤独感。

乔姆猛然发现一列闪着灯光的列车。

他绝不会看错，这辆列车就在他眼前不到一百米的位置。他加快动作，轨道车老旧的齿轮嘎吱作响，近在眼前的列车却始终没有靠近的感觉。几番尝试，乔姆怀疑自己是否又碰到“地狱列车”

就此时，隧道远处传来巨大震动！是克鲁泡特金的方向。

乔姆再转头，列车却开始启动。它发出刺耳的轰鸣声，朝着乔姆的方向退过来。乔姆压动轨道车后退，列车瞬间提速，乔姆眼看不成，只能弃车逃往边上。

“唰啊！”那是辆血淋淋的列车。

乔姆只看见血，车头、车尾、车厢遍布血丝，它们就像锈蚀的机器，却和人体一样挣扎蠕动着。它无情地轧碎了乔姆的轨道车，轰鸣而去。乔姆刚一眨眼，它又消失不见。

与梦境中的不同，这辆列车在某个区间化为实体，它就这样将乔姆的交通工具碾成废铁。

乔姆尚无法解释这种灵异现象，他只希望可汗也安全抵达革命广场，告诉他避开这种“天赋”的秘诀。

他根本不想了解灵异事件背后的原因，只要别再看到那般地狱光景，那些蠕动的血肉，扭曲的灵魂，使他内心充满责备与挣扎。他想忘却的事情又在他脑海内一次次上演。

“21，21公里......”乔姆一遍遍念着与目标地点的距离，努力不被那股力量所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