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节 妥协的交换
夜深在椅子上坐下的时候,大哥夜永咲直接把菜单丢到他手上。夜永咲的动作有些粗暴,他脸上的表情更是难看十分。面对匆匆走来的服务生,夜深连看都没看菜单一眼,直接说了声“冰咖啡”。反正不管在哪家店,这一道菜品都必然是不缺的。
他们没有去两人都很熟悉的那家光头老板的“咖啡厅”,而是找了高新分局附近的一家店面,这家店的装潢风格是粉色系,而且灯光有些耀眼,若是看得太久,只怕会让人感到恶心。
但此刻,兄弟二人谁都不会去注意这种细节。
“是真的吗?”夜深问道,他的声音有些发颤,“那个戴眼镜的……他……”
此时他才刚刚从兴和小区回来。在和黑影搏斗过一遭之后,他又跟乐正唯一起上到八楼,联系了房东让他们进去看看那个黑影曾居住过的房间。有乐正唯在,这一要求当然被房东爽快地同意了。只不过可惜得很,房间里面空空如也,除了一张板床之外,几乎连点儿垃圾都没剩下,那板床还是属于房东的。
原来如此……
夜深在空荡荡的房间中转悠着,他走到窗前,发现这个角度比走廊上那扇窗户更完美,可以将唐东升和他女儿唐愿愿的房间尽收眼底。看来他的判断没错,黑影就是使用这个房间对那父女俩进行监视的。
刚才接到大哥的电话,令他有些心神不宁,但他仍然强迫自己努力思考。
黑影离开这个房间的时候,他背着一个军绿色的书包。夜深回想着之前看到的画面。那个书包里面装的,一定就是他从这个房间中收拾走的东西。唐东升父女都已经死了,那么他的“使命”也就完成了,因此他决定收拾东西离开,不能留下半点可能被人察觉的痕迹。
只不过不管是他还是我,都没有想到我们居然会这么巧合地撞到一起。
“夜深。”乐正唯避开房东凑到夜深耳旁,她细声说道,“我能感觉到,这个房间里……有使用过灵咒的气息……”
“诶,真的?”
夜深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不过这也正常,虽然乐正唯没有灵视能力,但她本人灵力极强,也许确实能发觉些许端倪。
“是的,但是……”乐正唯有些为难地说道,“这个气息……我以前应该没有遇见过,但其中一部分却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我也说不好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样啊……”
夜深有些失望,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乐正唯再怎么厉害,毕竟也只是个人类,而不是通晓万事的神明。
这个房东是把原本就不大的房间隔得更小,然后不经登记便私租出去的那种人。这显然不合规矩,但夜深此时也没有多管闲事的余裕。他看了一下房东和那个男人签下的那份没什么法律效力的“合同”,签名是歪歪扭扭的两个字——
“冯乘”。
多半是假名,没什么参考价值。但夜深还是姑且把它记了下来。
那之后他便告别了乐正唯,赶来赴兄长的约。
此刻,他们兄弟二人对坐。夜深的呼吸有些急促,他在电话中听说了那个男人的死讯。是的,他还记得那个戴眼镜的青年名叫张裕明,比他大上几岁。虽然以前没什么交往,但近一年中由于未来视界的安排,夜深接到的任务总会与谢凌依负责的案件产生关联,因此也少不了和大哥队里的家伙们打交道。其中这个张裕明为人有些大大咧咧的,经常冒出些自作聪明的俏皮话,夜深不是很喜欢他,在别人面前提起他时便说“那个戴眼镜的”。但“不喜欢”并不代表着就可以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至少就夜深所知,这个人对自己并没有恶感,有一次他们还在一起吃过饭。二月底的任务中,这个青年还给他提供过一些线索。
怎么会……转眼之间……
“我会拿这种事情说谎吗?”夜永咲抬起头来,他的双眼中血丝遍布,“今天早晨,在兴和小区附近一公里的水沟里面发现的。那附近没有监控,不知道是谁下的手……甚至连他是几时被丢到那里的都不知道。死因……就是我在电话里跟你说的那样。”
他似是不忍再将那件事重复一遍,就这样别开了视线。他要的是杯黑可可,夜深仿佛能够闻到那深邃的苦涩味道。
“夜深……”
夜永咲的声音几乎快要低到地底下去了,这样子的大哥显得分外可怜,夜深很少看到他这副姿态。
“一开始加入警界的时候,我也抱持好了一些觉悟。毕竟是警察,毕竟从事着这份工作,牺牲这种事,总是在所难免。所以我以为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有同事死去,那么我们余下的人会继承他的遗志,继续坚强地走下去。可是这么多年来,我跟过队伍,也自己带了队伍,在我的身边从来没有多么严重的事情发生。我们也面对过很多次穷凶极恶的歹徒,但我见过的最重的伤,也无非就是腿上开了一道好深的血口子而已……”
夜深下意识地微微弯腰,将裤腿拉扯一下,用布料盖住了自己的伤口。这伤口让他走路还有点儿不得劲,但大哥并没有注意到。
夜永咲继续说着:
“所以我渐渐地松懈了……可不是吗?我以为不会出什么事,大家都那么年轻呢,怎么可能突然就遭遇什么不测呢?老天爷都不忍心吧?甚至前段时间我陪你嫂子看成龙的那个老片,《新警察故事》,里面那些警察牺牲的时候,你嫂子一度吓得抱着我哭,说生怕我哪一天就回不来了。我一边笑一边安慰她,我说那都是假的,现实生活中哪可能有那么残忍的事情发生?”
“大哥……”
夜深轻唤一声,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好了,现在我遭报应了。”
夜永咲没有理会他,自顾自说着。
“你知道吗?这一整天我的脑袋里都在嗡嗡乱响,我头一次发现自己居然这么脆弱。我以前做好的那些准备,现在看来简直就是个笑话!还什么继承遗志?狗屁!别说习惯了,我连接受都接受不了!你知道吗?我们局里那些女孩子今天哭成了什么样子?我真想陪她们一块儿哭!我现在才明白,一件事没有发生在你身上之前,你尽可以把它想象得很简单,尽可以冷眼旁观别人的失败,反正想象一下又不用负责任!可是现在呢?现在是什么结果?今天大史说,他要亲手杀了那个家伙。我没阻止他,因为我也是这么想的。有那么一会儿,我觉得哪怕为此我会进监狱我都可以不在乎!”
“大哥,这不是你的——”
夜永咲粗鲁地打断弟弟的话:“如果不是我本人都这么松懈,就不会把他们影响得也变成这个样子。我明知道那里刚发生过杀人案件,明知道那个凶手可能还在附近徘徊,这种时候我竟然没有想到多派一个人跟眼镜一起去好互相照应!你别说这不是我的责任,我理智得很,可是我仍然会忍不住去想,如果我平时不是跟他们嘻嘻哈哈闹着玩,而是多教他们几次,多提醒他们一些原则,让他们多保持警惕,那么这样的事件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那个服务生把夜深要的冰咖啡端过来,有些狐疑地望着夜永咲。夜深挥挥手让他赶紧走开。
“阿深……今天我一直在想,眼镜是第一个,会不会还有下一个?如果我再这么吊儿郎当地不把我们工作中的危险当一回事,说不定很快,就又会有人从我身边离开。也许是吴允然也许是张跃飞也许是小谢……也许就是我自己!到那个时候我又该怎么办?我该怎么跟局里交待?怎么跟他们的家人交代?怎么跟剩下的人交代?!”
夜永咲说到这里,终于有些喘不过来气。他端起黑可可送到嘴边,晃荡了两次杯子,却没有喝进一口。
“大哥。”趁着这个间隙,夜深赶紧说道,“你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你说得对,习惯不了的,这种事情谁都没法习惯。我们都还很年轻,不可能见惯生死,只有杀人犯、刽子手和上过战场的军人才能够理解那种感受。我们需要随时保持警惕,尤其考虑到你的工作性质,更要把这个意识一直放在心上。可是,我并不认为你平时对待他们的做法是错误的,因为有你在,你的队伍才更像是一个集体,是你把他们团结在一起。你认为是你的问题造成了张裕明的死亡,可是如果没有你,那么他死后或许连为他伤心的人都没有几个。越是在这种时候,你越需要振作起来。为张裕明雪恨是你的义务,但带领剩下的人走出悲伤继续前行,这同样也是你的义务。打起精神来,大哥。”
夜永咲抬头凝望着他。
夜深叹了口气:“我自认为逻辑尚可,但遇到这种需要表达自我感情的情况时,总会有些笨嘴拙舌的。我也认识张裕明,和他关系不算坏,他就这么走了,我心里也觉得很痛苦,可我知道我的痛苦只怕连你们的百分之一都不到,所以我会安慰你。只可惜我说不出什么好听的安慰话来,从我口中出去的,多半都是老生常谈。但我觉得,如果一个人能够把‘老生常谈’的事情都做好了,那也未尝不是一种强大吧?”
夜永咲笑了一声,笑得很难听,活像是从口中吐出了一滩泥巴。夜深不知道他到底是同意了自己的话,还是仅仅在嘲讽自己。
于是夜深耸了耸肩,问道:
“所以你今晚找我来是干什么?不单是为了倾诉这些事的吧?我就不去‘拜访’张裕明了,等到需要上香的时候,你再叫我一声吧。”
“是,我叫你来当然是有事。”
夜永咲说着,剧烈地咳嗽两声。
“什么事?”
“我需要你帮忙。”夜永咲认真地看着他。
夜深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他皱着眉头歪了歪脑袋:
“大哥?”
“我说我要你帮忙。”夜永咲重复了一遍,“吴允然那天说在兴和小区看到你,之后我跟小谢询问过,她说你确实一直在打听这起案件的细节。这么看来,你去兴和小区就是到唐东升家拜访去了吧?我问你,前天夜间兴和小区异常断电和你有没有关系?”
“不是我做的。”夜深立即答道,“我是在大前天下午去的。”
他有些心虚。的确,断电的实际执行人并不是他,但他不能说跟他“毫无关系”。大哥了解他的说话方式,可能会从这话之中察觉到什么异样。万一他追问起来可就糟了。还好,或许是张裕明的事情影响了夜永咲的判断能力,他只是简单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
哦,对了,我就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
夜深想着,他不动声色地咧了咧嘴。
虽然那天夜间他拜托善后处理小组把电断掉了,但头天下午的监控应该还是有拍到他现在唐东升家门口,他忘记把那段监控录像也删去了。说起来像他这样不断涉入案件的“可疑人士”,如果不是有跟夜永咲和谢凌依等人的关系存在着,只怕早就不知被请进局子里喝了多少回茶了。
至于谢凌依把自己乱打听的事情告诉了大哥——这一点夜深没法责备她,亲疏远近暂且不提,本来这姑娘就没有替自己保密的义务。
“你调查这个案子是要干嘛?”夜永咲又问道,“以前几次也是……这一年来你总会偷偷地打听我们的办案细节,这些事对你来说有什么用吗?你什么时候对当‘侦探’这么热衷了?”
“我拒绝回答。”夜深直截了当地说道,“大哥你可说了,是找我来‘帮忙’的,你再这么逼问我可就走了。”
对付别人他还可以用自己独特的说话方式绕过去,但夜永咲不行。因此夜深只能选择这么说。
夜永咲瞪视着他,但没有持续太久。
“我想让你帮我调查这起案件。”
夜深差点儿吹出一声口哨。
“真……稀奇。”他犹豫着说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开明了?”
“过去有你掺和的那些事件,大部分都可以顺利结案,尽管有几桩案件的结果总让我觉得有些虎头蛇尾。”夜永咲长叹一声,“我隐隐感觉到你在这中间可能起了些什么作用,但我也说不明白。老实说我对于这种稀里糊涂的结案非常不满,所以一直没有主动找过你。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我个人也很想要快点结束那些拖沓的事件,因此我虽然认为小谢把信息透露给你有点破坏规矩,但一直都没有阻止你们。”
“那真是多谢了。”夜深由衷地说道。
“但是这一次……”夜永咲轻轻拍了一下桌子,“我需要你帮我,非常需要。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人——尤其是我队里的人——在这起事件中再发生什么意外。我有种非常糟糕的预感,眼镜不会是第一个,这起事件还会跟我队里的人产生某种关联,在某个很‘坏’的层面上的关联!所以哪怕破坏规矩也好,哪怕用一点特殊的手段也好,我希望能够尽快将它结束掉。”
夜深低头啜饮着他的冰咖啡,稍稍考虑了一会儿。
大哥同意他“光明正大”地调查案件,这固然很不错。但同样的,他的行动一定也会受到更多的监视,更多的束缚。正所谓有舍有得,如果想要在这之中寻找到一个两边都能够接受的平衡点,那就需要……
“我有条件。”他试探着说道。
“说。”
“第一,我会帮你找到真凶,但你不能逼问我的进展,也不要问我使用了什么调查方式。而且,如果是通过我这边调查得到结果的话,除非是你们自己审问凶手得到的信息,我这边调查到的东西只会有选择性地向你们透露,比如说凶手使用了什么杀人手段之类的事,可能我不会告诉你……”
“为什么?”夜永咲的目光充满了深深的疑惑,“这种事情有什么——”
“别问,否则我宁愿不要你的帮助,我也不会帮你。”夜深抱起胳膊,“这是我的底限,大哥。我不能对你说谎,所以我必须事先讲清楚。”
夜永咲低头望着自己的那杯黑可可,饮品之中倒映不出他的影子。
他想了很久,才终于点了点头。
“好……只要你能够确保那就是真正的凶手……”
“我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夜深说道,“第二,我需要你帮我联系一下史强,我要问他一些事情。”
“大史?和他有什么关系?”
“你们调查中得知的那个开着法拉利跑车进入香郡兰庭的家伙,如果他不是被别人买通的杀手,而是凭借自己的意愿去杀害钟建华的话,那么他很可能跟钟建华夫妻有什么过节。而大史则跟那个纪婉姝曾是同学——看起来没什么太大关联,但如果联系上张裕明遇害的事件,不觉得很可疑吗?”
夜永咲的推理能力或许比夜深更胜一筹,如果不是被张裕明的事情扰乱了心神,或许他早已经注意到了这一点。不过现在也不晚。
“你是说……史强、张裕明、纪婉姝和那个不明身份的黑衣人,他们四个人可能互相之间都是认识的?至少曾经认识……所以,张裕明那天回到兴和小区后,可能是看到了‘熟人’才追了过去,却没想到被那家伙暗施杀手?”
“而如果纪婉姝和张裕明都认识这个人的话,那么大史就更别说了。”夜深说道,“不能否认这种可能性吧?”
“可是大史什么都没提……”
“也许他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夜深摊了摊手,“我不是小看他的智商,不过作为警察,他那个脑袋嘛……嗯哼。”
这一次夜永咲没有犹豫:“好,我会帮你联系他。”
“我跟他交流的时候,你们其他人不要在场。当然事后你们怎么问他都可以。”
“……好。”
夜永咲答得很爽快。反正刚才那种条件都答应下来了,相比之下,这一条只是小事一桩。
“话说他现在在哪儿呢?”夜深问道,“张裕明是他很好的朋友吧?听说是发小?他总不会陪在那儿哭了一天?”
“倒没有。”夜永咲摇了摇头,他的脸色显得有些黯淡,“他一个人在停尸间里陪着眼镜一直待到中午,出来的时候两眼红得跟公牛似的,整个人都有点儿疯疯癫癫的。你来之前我联系了他一次,没人接,也没给我回电话。估计又跑到香郡兰庭去了……”
“香郡兰庭?哦,难道是去看那个纪婉姝?”夜深问道,“谢凌依说,他们之间的关系,看起来有点儿……”
“只是大史单方面‘那个’而已。”夜永咲毫不给史强留面子,“那位钟夫人对他只是认识,但没什么‘特别’的感情。这话我不当讲,不过就我看来,那个女人对他还隐隐有些疏远……”
“那他还一直缠着人家?”
“也没有纠缠。只不过我想……他初中那会儿或许曾对那个女人产生过一些情愫吧,所以没办法轻易放开。他去香郡兰庭,据说也没有到人家家里去拜访,毕竟人家刚刚丈夫去世,这时候频繁登门可不太合适。好像他只是一直在附近转悠,我问他,他就支支吾吾,说是怕再有人对那个纪婉姝不利,想多少保护一下她的安全。反正他一有时间就过去……我看呀,你要说他心里对被邀请到人家里去没有半点期待,我肯定是不信的。”
“也就是单相思?真够可怜的。”夜深咂了咂嘴,“总而言之,这件事要麻烦你帮我。我跟他还没有跟张裕明熟,我去说只怕他不会理睬。”
眼见大哥点头同意,夜深便又提出第三个要求:
“钟建华和唐东升父女的尸体,应该还在你们那里吧?”
“是……你要干嘛?”
“验尸。”夜深简洁地答道。
“验尸?!”夜永咲的声音中充满了惊愕,他不解地眨巴着眼睛,“……你?”
“我这边有‘专业人士’。”夜深飞快地说道,“这个要求比联系史强还要重要得多,麻烦你务必帮我。”
夜永咲目光中那一度淡化下去的怀疑之色再一次凝聚起来。但出乎夜深的意料,这一次他没有提出质疑。
“唐东升父女的尸体现在在殡仪馆解剖室,如果你那边方便的话,我明天下午就可以安排。”
“那太好了。我这边应该是随时可以。”
“但不许对尸体进行破坏。”夜永咲刻意提醒了一句,似乎是对于夜深所说的“专业人士”的能力不太信任,“否则我没法交代。”
“好。那钟建华……?”
“钟建华的尸体已经尸检结束,现在在冰柜保存,等待钟家人前来领取。”夜永咲说道,“这边我也可以安排,但要延后一点。”
“太好了。”夜深说着,把杯子里面的冰咖啡一饮而尽,“暂时没有别的要求了,我就想到这么多。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回去整理一下资料。如果有不明白的地方,我会打电话问你,你比起谢凌依来应该可靠得多吧?……那么,记得替我跟大嫂问好。”
自己的弟弟好像有点不太会给人留脸面,说走就走毫不拖泥带水。夜永咲对此只能苦笑一声,但他却是说道:
“阿深……帮我……”
“嗯?”
大哥的声音极低,或许是黑可可让他的嗓子有些嘶哑。夜深已经从椅子上起身,没怎么听清楚。
“帮帮我……拜托你了。”
夜永咲抬起头来。
夜深看到他那疲惫的神色中隐藏着一些东西。他刚才说史强的眼睛红得像是一头公牛,可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夜深顿了一下,他转过身来,直视着大自己五岁的长兄,腰杆挺直。
“我会尽力。”
他说。
“……尽我的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