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七十九章 心冷
盖盏自出生以来就被遗弃在三清圣观门口,由师父风清道长抚养,和身边的几个师兄是从小一块光着屁股长大的。盖盏一直认为这从小到大的亲情对他来说是最可靠的,纵使后来风清道长仙逝,盖盏的几个师哥为了讨生活弃他而去,盖盏也执拗的认为几个师哥人虽然走了但对他的情依旧是在的。
可现在,盖盏看着眼前端枪指着自己的世乡,他的心忽然凉透了。他看着那个和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师哥,觉得很厌烦。亲情?哼,怕是只有自己这样一个傻子才这么坚信吧。一块长大的情谊到头来还比不上他和李初九短短的半年,一想到李初九,盖盏眼睛发了酸。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孤单,很想去见见李初九,这个一直拿他当最好兄弟的人。
盖盏对着世乡冷声道:“你想怎么办?顾军长已经被你们打死了,现在是想连我也一块打死么?”
世乡笑了,他拍了拍身边那个捂着眼睛的万虚道长道:“顾军长毁了我这兄弟的一只眼睛,被打死了也好。你不知道吧,顾军长的人头可值钱了,三万个大洋!至于小师弟你嘛,应该也算是叛军的高层,我也不知值什么价,既然不知道值什么价,那我只能例行公事将你抓回去复命。不过在抓你回去之前,你那上头伤了我兄弟一只眼睛,他既然被我打死了,那这笔账就要让小师弟你担着了。”
盖盏面无表情转头看了一眼世乡身边的万虚道长,见他仅存的一只眼睛正死死的蹬着自己,他忽然很想笑。
万虚道长捂着左眼,感受到一股子粘稠的血从自己的手指缝里流出来,整个脑袋都疼的发紧,他又气又恨,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好死不死被顾军长打中了左眼。现在可好这只左眼算是彻底废了,虽然顾军长死了,但他心头的火气难消,唯一的发泄对象也只能是眼前这个盖盏。他咬着牙瞪着盖盏,恨不能将盖盏的双眼全扣下来安在自己眼眶子里。
于是在世乡说完之后,他抬枪指着盖盏吼出一嗓子:“跟这小子啰嗦什么?先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再说!”世乡假心假意的看着盖盏道:“小师弟你可不要怪师哥心狠啊。”
说完他抬起手里的枪就对准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盖盏,世乡一边扣动扳机一边在心里暗讽:真是风水轮流转,别看几个月前你如鱼得水,现在还不是要站在这里任凭我处置,道法比我高又能怎么样?难道还能比的过我手里的子弹。
“砰”的一声枪响,世乡手里的子弹就飞射而出,朝着盖盏打了过去。世乡手里的枪打的到底是不是盖盏的眼睛我们不得而知,只知道世乡这一枪没有打中盖盏,不,应该这么说,他这一枪连盖盏的影子都没有打中,因为就在世乡扣动扳机的时候,盖盏在他们眼前消失了,消失的无声无息无影无踪。
世乡不可置信的放下了手里的枪,他上前几步死命盯着盖盏所站的位置,然后转头看了万虚道长一眼,对他吼出一句:“这小子人呢?”万虚道长和世乡一样吃惊,脸上仅存的一只眼睛在眼眶里叽里咕噜一通乱转,他也对着世乡吼出一句:“我他娘的怎么知道这小王八蛋去哪了?”
从那之后世乡和万虚道长又跟随部队在山间细细搜索了一遍,彻底清除了顾军长的残余部队,可他们却再也没有见过盖盏。午夜梦回世乡还有几丝恍惚,那夜他们是不是真的见到过盖盏?还是那只是一个梦?
死守一个星期的顾军长和他的部队全军覆没,顾军长的尸体被吊在一株大树上示众了十五日,第十六日的时候尸体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国民军多方查证也未可知,最后不得不打了那两个看守尸体的士兵一顿草草了结。毕竟顾军长死了,他的部队也全灭了,既然他的威胁不在了,还纠结他的尸体就有点小题大做了,就算顾军长的尸体要出来作妖他们也是不会在意了。
世乡和万虚道长因为击毙了顾军长而获得了丰厚的奖赏,他们的杂牌军被国民军强行收管了,转了一圈之后世乡和万虚道长还是以这种“曲线救国”的方式加入了国民军,最巧的是,他们这支重组的部队又转到了曹修鹤的手下,属于皇甫束昀统管,这下好了众人转了一圈又各归各位了。
皇甫束昀在巡查部队的时候,发现了世乡和万虚道长,特意将他们调到了自己的护卫队里,倒不是看上他们有什么强于常人的地方,单单只是看中他们跟盖盏之间有很深的间隙而已。
重新回到自己老东家的世乡和万虚道长都表现的很是殷勤。对比以前的几位主子,世乡和万虚道长一致认为这新主子皇甫束昀比宋勉成、曹修鹤高了好几个档次,这样貌姑且不说,就单论才学谋略宋勉成和曹修鹤就没资格和皇甫束昀比较,于是乎就着这股狂热的崇拜,世乡和万虚道长算是死心塌地认准了皇甫束昀,他们每天都很积极,由于过于的积极,两人都很受皇甫束昀重视。
入冬之后这天气就一天比一天冷了,这一日湘南的天上开始飘下雪来。夜晚的火车站没有多少旅客,只有火车站门前一盏橙黄色的大灯映染了窸窸窣窣飘散而下的初雪。
盖盏穿着一件灰黑色的西装大衣,双手伸在大衣兜里走进了火车站,他此行的目的地是要到湖北武汉去。因为武汉正在闹仗,这火车也只有凌晨的一班,他裹紧身上的大衣压低头上的帽子缩在火车站的候车室里等待火车的到来。
随着时间越来越晚,这火车站里的旅客也越散越少,很快这诺大一间的候车室里就只剩几个零零散散的旅客。盖盏缩在一边迷迷糊糊睡了一觉,等他醒过来的时候火车刚好到站。
盖盏打着哈欠上了车,火车上的人也少的可怜,因为武汉的仗打的太厉害了,近来几天的火车班次都取消了,这一趟是最近一个星期里唯一的一趟。盖盏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他摘下头上的帽子,露出一张胡子拉渣的脸,许久未见的盖盏因为长了这一脸的胡子倒有几分难认了。
他将双手放在身前的小桌子上看着窗外黑漆漆的风景出了神。
其实在顾军长死的那个夜晚他动过想要了结世乡和万虚道长的心思,但碍于周围密密麻麻的敌军他选择了逃离。逃出来的盖盏一直躲在湘南的附近,他每天都派很多的鬼怪出去替自己打探消息,在得知国民军已经彻底清除了顾军长的势力之后,他又回到了那座曾经被围困的大山边上。
刚刚到山边就看见了挂在大树上的顾军长,盖盏看着顾军长的尸体发了很长时间的呆,他望着树上那具干瘪腐烂的尸体,回想顾军长以前的飒爽风姿皱了眉。
夜晚他派手下的两只小鬼头去将顾军长的尸体抬了回来,抬回来的顾军长被盖盏埋在了大山的山脚下,他望着顾军长那座不能建碑的坟发了一会怔,随即转身走了。他清楚了姚大帅的所在现在要去见见李初九。
在预备离开湘南的时候,他去找了世乡和万虚道长,不为别的纯粹是因为心里不太舒服想找他们撒撒气。
而后在一个夜晚他围住了喝酒回来的世乡和万虚道长,用惨死在大山上的一大群阴灵围住了他们,他冷眼旁观站在一边,拢紧了自己身上那件顺手从成衣店牵出来的大衣,看着那两个被阴灵围攻撕咬的人,觉得心里更不舒服了,而后他转身走了,要去赶今夜凌晨唯一一趟前往武汉的火车,他要去见自己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