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逝者已逝，生者如斯
肮脏杂乱又臭气熏天的街道中，一个稚嫩又满面泪痕的脸庞躲在一个破栅板后面。
那双明亮而清澈的眼睛在这昏暗浑浊的世界显得那样突兀。
他惊恐而不安的从栅板的缝隙盯着外面来来往往的行人。
小男孩儿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只看到这些人每天都萎靡不振。
他只知道这些人中，随时都会有人出现进来伤害他。
他的父母跪在门前，每路过一个人就会扑上前抱住大腿哀求
“求求你，里面有好东西，给我一口，那好东西就属于你了。”
每当他听到这句话，心里就无比害怕，害怕他们真的会走进来，每次都那么痛，撕裂般痛苦，每次都哭喊着
“好痛啊，我好痛啊！爸爸救救我，妈妈救救我！”
可是那些人完全不理会，他的爸爸妈妈只是躲在墙角醉生梦死的吸着烟，对自己痛苦的哭喊丝毫无动于衷。
他看到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赶紧躲到墙角，抱着头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那双脚停在他身边，他怕极了，忍不住“呜呜”的哭出了声。
“你几岁了？”
好温柔好亲切的声音。
他胆怯的稍稍抬起头，只见面前站着一个漂亮的小姐姐，小姐姐伸出手，他吓得挪动身体向旁边躲去。
小姐姐蹲到他面前，微微笑着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告诉我，你几岁了？”
“六……六岁……”
小男孩儿的声音清脆而小心。
小姐姐再次伸出手，这次他没有躲闪，却也吓得闭上了眼睛，当那只温暖而柔软的手在自己脸上抚摸时，他感到莫名的安心，睁开眼睛看着她。
女孩儿温柔的笑着
“以后你就是我弟弟了，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小男孩儿不知道这句话代表什么。
“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是不是说，我再也不会痛了？
女孩儿把他孱弱的身躯抱起来
“我会给你一个新家。”
他不知道自己会被带到哪里去，但是，他相信这个小姐姐是来救他的。
——————————————
两人并没有下车，而是坐在车里看着外面。
蓝西瑶明显感觉到身边的人呼吸异常紊乱，胸脯剧烈起伏着。
他在哭。
他仰头将眼泪硬生生的憋回去，推开车门，走出去，站在巷口。
蓝西瑶跟上去，站到他身边。
他抬脚向前走去，迈过不知是死是活的倒在地上的身体，经过了几个栅板，站在一个破屋前。
一个碰头污垢的女人靠着门框跪坐在地上，正无精打采的打着呵欠，一见有人出现在面前，赶紧扶着门框站起来，伸手随意把头发撩拨了一下，调笑道
“进来玩会儿啊，小帅哥。”
叶凯微微一笑，不带一点鄙夷
“这里以前的人呢？”
女人“唰唰”的挠着头发，然后抠掉指甲里的泥垢
“哪个以前？不知道走了多少人了。”
“谢谢。”
叶凯转身要走，想了想，掏出几张钱塞到她手里。
女人一下子兴奋了，抓住他的衣袖，笑道
“以前的人不知道去了哪里，现在我在这里，进来玩会儿吧。”
叶凯笑着摇摇头，拨开她的手，转身走了，丝毫不介意洁白的衣袖上沾染的黑乎乎的五指印。
女人在他身后“呜呜”的低声抽泣着。
蓝西瑶没有动，只是站在巷口静静的看他做着这一切。
他真像一个全身散发着光芒的天使。
回到车上，他说
“你说过，做人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虽然伯仁因我而死，但是那利刃却为了保护我。你说，我该怎么做？”
蓝西瑶放下车窗，递给他一支烟，自己也点燃一支
“咱们都是普通人，不是神。每个人都有自己看问题的角度，在你看来，它是保护了你，是你的盾牌。但是在我看来，它只是个伤害了无数人而且还会继续伤害更多人的凶器。”
吐着烟，看向巷子
“他们又由谁来解救？不是每个人都能如此幸运。他们也在等待着被救赎，人，不是天生就堕落的。”
靠着座椅
“上帝为什么要毁灭索多玛，因为索多玛罪恶的蔓延已经连上帝都无可奈何了。我不是上帝，无法彻底将罪恶铲除，就只能竭尽自己所能的从根源遏制它，阻止它不断壮大下去。就像癌细胞，如果不能控制病灶，就只能看着它扩散。”
扭头看着他
“明白吗？”
这时她手机响了，她接起来，表情一下子黯然下来
“我知道了。”
放下电话
“我带你去见个人。”
……
叶凯看着眼前的人，惊呆了
“莎……莎”
郭莎莎已经气若游丝了，全身皮包骨，长满了疱疹，现在的她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对身边的呼唤没有丝毫反应。
叶凯瞪大了眼睛，看向蓝西瑶
“她没死！”
蓝西瑶却平静了
“你觉得她现在，和死了有分别吗？”
叶凯低头沉默，想哭却哭不出来。
莎莎妈抹着眼泪
“医生说莎莎体内还有别的毒素，导致艾滋病毒迅速扩散，还引发了器官性病变，所以，这么短的时间就变成这样了，医生说她已经……不行了。”
抬头看着蓝西瑶，满脸泪痕
“医生问我要不要申请安乐死，她现在这样不能吃不能喝不能动，太痛苦了。”
说着掩面啼哭起来
“我可怜的女儿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要这样对她！”
蓝西瑶摸着她瘦弱的肩膀，说不出半句安慰的话。
一直坐在旁边沉默发呆的莎莎爸终于开口了
“申请吧。”
莎莎妈悲切切的看着他，他说
“活着这么痛苦，就让她痛痛快快的走吧。”
莎莎妈掩面痛哭。
“妈……妈”
郭莎莎用尽全身的力气睁开眼睛
“你们不要难过，西大姐说过，人是为了赎罪才活在这个世上受苦，我的苦快受完了，我的罪也快赎完了，可以离开了，别难过……”
说完这句话，她继续闭上双眼，用尽最后的生命呼吸着这世界的空气。
叶凯痛苦得不能自已，转身离去。
蓝西瑶跟上他，说了句
“逝者已逝，生者如斯。”
叶凯看着她，她说
“已经发生的，我们无力改变，但是我们可以阻止将要发生的。”
叶凯瘪着嘴，一把抱住她，喃喃道
“对不起……对不起。”
眼泪浸透蓝西瑶的衣服，穿过皮肤，直传达到心里。
好酸涩！
蓝西瑶手机突然响了，是刘品明
“喂。”
“在哪里？这边已经结束了。”
“好，马上过来。”
放下电话
“我先送你回去吧。”
两人在校门口分别，叶凯下车前说
“如果有时间，随便聚一下吧。”
蓝西瑶笑着说
“我现在被停职中，时间多的很，随时恭候学长邀请。”
叶凯腼腆的笑着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