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反应分裂 柳真

5年前，远拓地产董事长张汉江在新闻发布会上踌躇满志地宣布这座大厦的开工，仅仅过去两年，这个两鬓斑白、体型微胖的中年商人从布满水泥和瓦砾的楼顶一跃而下。

错综复杂的债务没有彻底消解，随着公众对此事的淡忘，这片土地已经无人问津。

柳真在一楼正中央环视四周。

层层的施工结构外架已经破烂不堪，作为结构支撑的铁管锈迹斑斑，黑色的纱布将外立面包裹起来，下午的阳光稀疏地投射进来斑点，地面上尽是尘土和沙砾，踏上去咯咯作响。

大约5000平米的商场区空空荡荡地站着几十个写满白色标记的承重柱，离柳真近的柱子上还写着，「乳胶漆15桶、墙面1500/2000，190主料-023T5-59，063T6-23，底线GJ-79-18.73，绝缘子BPD-389。」

中央四个巨大的承重柱非常醒目，将近一米粗的方形柱子，每两个承重柱相距九米左右，呈现出规整的正方形排列。

她熟练地在四个承重柱上逐个注入爆破程式，嵌入式对于柱子这样的结构是极为有效，一开始的穿刺颇费功夫，用叠宝塔的方式才慢慢炸出几个小孔来。

「第五卦限」，不同于学院派的教科书式的规范作法，比如「36，78，-92」这样，柳真重新编写了属于自己的，基准是双瞳的正中，附带了捕捉焦点的辅助程式。虽然额外消耗了一个频段，但会快很多。

一层一层的穿刺式爆破，灼烧叠加的角膜快要撕破，不过仅仅是痛感的传递，她明白自己被怎样的宝物所护卫着，因此在高能和炙热上都不会太在意自己的神经感受。

揉了揉眼睛，程式注入完毕，只要自己一个响指，在地表法源能接上的范围，空气的共鸣都会传递到这里引发爆破。

做完这些，柳真闭上眼睛思忖起来，却被围墙之外的一声锐利车鸣声惊扰，她皱着眉从褶裙口袋里取出手机。

「柳真女士，请讲。」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

「Echo，我的坐标能看到吗？」柳真快速说。

「请稍等，我现在就找方便的地方。」话音刚落，电话里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好了，您现在在华兴路古塘路交叉口，远拓大厦。」

「给你20分钟时间，疏散人群。」

「那个……半径是？」

「300米，」柳真顿了顿，「不，500米。」

「遵命！」电话那头爽朗地答，挂断前又追加一句，「需要支援吗？」

「不至于。」柳真挂了电话，将手机接上红色面条状耳机线，倚在承重柱上敲着臂膀，耳边传来舒缓的钢琴声。

过了五分钟，柳真不耐烦地摇摇头，迈步对宽大空旷的商场区一层一层查看，除了角落里堆积的木板砖块水泥粉和其他建材，并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东西，而频段打开之后的疑点也纷纷指向坐落在商场区上方的办公区。

选择有两个，直接引爆和逐层清理，从承重柱上没有法力残骸来看，过去的选择都是逐层清理，当下还没有进一步的线索，简单粗暴势必会让线索中断，女孩仰头苦笑。

现在是四楼，柳真走进了通往办公区的楼梯间。

沿着裸露的水泥楼梯拾级而上，哒哒哒的靴子声伴着一起一落的红色头发慢慢回响。空气中渐渐传来机油的味道，头顶传来嗡嗡的机器转动声，又逐渐冲进来一股腐臭味。

来到五楼，女孩停在楼梯口用袖口捂住鼻子，轻轻低头打开燃烧的眼睛，辨认着暗红色的法力残骸。楼梯间的残骸要比办公区少很多，但毫无疑问是发生了战斗的。

走进去或者引过来，趁着最后一丝平静，柳真在楼梯间的窗口透过黑色的纱布看着街景。

急促刺耳的警笛声越来越近，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已经熄灭，远处的街道纷纷设起路障，马路对面的几座大楼，上班族们拎着包匆匆走出来在警察的引导下有序走离。路口中央，十几辆警车错乱排布，三辆红色消防车分散排开，三辆救护车在对角整齐排开，百米开外嗡嗡地悬停着警用直升机。

耳机中正传来瓦格纳的「莱茵的黄金」中沃坦的唱段，

「WolltestduFrauinderFestemichfangen，mirGottemusstduschonGonnen.你只希望我留在城堡，但我是诸神。」

为了避免麻瓜世界的恐慌，魔法使们的一切行动都会以演习、事故这样的新闻见诸公众，但这不妨碍少女透过黑纱欣赏外面的一片灯火，她苦笑一下，逐渐舒展紧皱的眉头，眼神逐渐迸射锐意。

黑色的纱布，将少女与世界隔开。

她回头走出楼梯间。

眼前是密密麻麻的机械犬，白色的机体规整地折叠成方块状，一层一层堆积上去。

「哼。」少女淡淡地笑了一声。

机械犬从上到下，从前到后一层一层醒来，四条机械臂迅速展开，一个一个站立起来分散和跳跃，顶部的摄像头纷纷亮起，柳真的眼前闪烁着一片红光，一股白色的海啸逐渐成形。

初步估算，这层的敌人在三千个左右。

在柳真燃烧的眼中，白色的机体逐渐变亮，很快呈现一片红色和白色交接的光景。

向一旁望去，烂尾楼外是空荡荡的街道，女孩露出欣喜的嘴角。

「魔弹，50倍……」她放沉重心，手臂朝地面悬垂，呼唤出来的四道红色光纹越来越亮，

「辅助程式，反应分裂！」

腕部出现了第五道光纹！女孩抬起手臂，指向敌群的中心。

「作成！」柳真喊道。

「轰！」的一声巨响在楼层内传递，脚下的尘土和机械零件震动起来，篮球大小的魔弹呼出，手臂像是刚从熔炉中抽出一般散着硝烟，附有防火程式的毛衣散发着亮红。

恰好是一倍音速，音锥带着压缩后的魔弹看上去更像是一把红色巨枪，扎向白色的海啸。

被魔弹直接砸中的机械犬被热能吞噬，机体完全蒸发。

一次分裂，红色的闪电分裂出九道枝杈，八只机器崩落，丢失的一发反射回来，擦过柳真的耳边，女孩感受着嗡嗡的耳鸣丝毫而动。

二次分裂，八只红色光弹分裂出几十只匕首，穿梭在楼层内发出嗖嗖嗖的撕裂声。

三次分裂，几百条细小的红色箭矢像焰火一般扩散，扑向白色的机器爪牙将外壳和电路扎透爆裂。

伴着空中的焦味，零件纷纷剥落坠地发出七零八落的脆声，几条机械圈的电池板被击穿，带着火焰和电花的五脏六腑从机体炸裂而出。

十几个零散的魔弹飞出楼外，穿透黑纱跳跃到街道上，红绿灯柱被撕开，慢慢折向地面，一辆警车的玻璃被砸碎哗哗作响，剩余几个魔弹砸在地面留下黑色的焦痕。

一阵热浪扑面而来。时间只过去了十秒。

「咯咯咯咯……」的声音越来越响，被分裂光弹撕开的机械犬群再次被新的白色机体填充。

女孩被一片白色包围，像是雪中的红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