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油盐酱醋 扶苏
从早上9点半迈出家门,扶苏就一直带着困惑的眉角,
虽然是穿着白色运动鞋,脚上仍旧感觉到酸痛,淡蓝色的连衣裙虽然传来一些凉意,但很快因为连续的步伐,身体开始渗出轻微的汗珠。
就像一只刚被领养的蓝色树袋熊,一边被慢慢拽着走,一边好奇地看着自己的主人的嘴角,就像初次相识一般。
紧紧靠着32岁的男人,已经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了一整天了。
城市天际远处冲天的黑烟,和轻轻上浮的暗红色雾气,吸引了沿途路人的驻足,过马路时,扶苏迟疑地看了看南方,又被桥松微笑着拖走。
男人的衬衫是自己用手洗的,不管怎样,领口和袖口都不能输给洗衣机才行。闻着怀中抱着的胳膊,洗衣粉的味道带着一股松脂清香,她又跟上了步伐,及腰的黑发一荡一荡在背后拍着。
「老公,你不帮真真他们吗?他们毕竟是今天……」
扶苏对着男人的肩头说道,仔细看了看他的下巴。
嘴角平淡地翘起,切菜时的眼神,一汪山间被遗忘的无波湖水,她便是栖息在湖面的蓝色天鹅。
面对油盐酱醋和面对刀光剑影一样的闲庭信步。
男人笑了笑,拉着扶苏走进了第五个玻璃旋转门,一道凉风从上灌下之后,熟练地经过上去的扶梯,掠过第一层和第二层,来到第三层。
占满眼球的粉红色和淡蓝色的女孩衣服,扶苏晃了晃头,是啊,无论是身体还是某些小情绪,自己还是个16岁的女孩吧,尽管脑袋已经算作26岁了。
「如果是十岁的话,也不算小了,一两个青少年女孩的牌子应该是足够的,黑色太沉重,我们买点浅灰色的。」
男人指着远处一片灰色色调的边厅说道,声音沉稳而略带磁性,扶苏的耳朵贴在他的左臂上,右耳听到的便沉闷很多。
镜框比以前细了一些,刚和柔的切换难以捉摸,大约是涉及自己时,就会变了一个人,断绝一切主流信息的解除,笑容中带着安抚的充气城堡,偶尔也会变成不顾一切的烈火。
「然后扶苏,你的任务是给自己挑三件。」
扶苏朝男人露出孩童的笑容,就和抱着棉花糖一样抱得男人更紧了。
绽放正盛的蓝色花朵,依偎在厚实的松树旁,
她掂起脚吻了桥松的脸颊,然后跳着小碎步,迎向一片蓝色衣裙组成的小角落。
男人望着扶苏的背影,淡淡笑了一下,拿出手机,下午6点。
他打开收件箱,又返回到联系人,翻到G,皱了皱眉,没有按下去,将手机放回口袋。
手机上没有任何赘余的应用,只有短信、邮箱和电话功能,至少这样的风格,在扶苏初次认识他的时候,便被当作无趣的男人而嫌弃。
他两手放进黑色裤子的口袋,倚在墙边,看着前方淡蓝色的女孩左边举起一个衣架,右边拿起一顶帽子,在镜子面前转来转去。
他伸出手按了按自己的下巴,触感就像打磨过的紫砂壶。
扶苏察觉到了男人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就像欣赏一个会跳舞的八音盒,让自己做着不同的动作,一个忠实的摄影师一般,默默地用眼睛记录下一切。
她抿了抿嘴,偷看着玻璃中偷看自己的男人,然后笑着看向一旁。
要给自己小6岁或者16岁的女孩准备东西,大可以借保护的名义去她的家里,
多少有些争抢玩具的心态,无论是面对爱德华,还是女孩的父亲。
上午桥松花了两千多买了一个很好的粉红色小书桌,下午又买了一些适龄的书籍,就像是给自己的小奖励一般,扶苏的衣柜又要塞进去一些东西了,自己却常年穿着白衬衫,
扶苏看到玻璃中的白衬衫,便想到了初识的那个黄昏。
小得不能再小的面馆,椅子都倒过来扣在桌子上,伴随着消散的雪花和融化的山谷冰封,「冬之公主」看到了她的主人。
没拉好的裤子拉链,蓬乱的头发,糟糕的问候语,怎么看都是扣分扣到底的失败者。
想着堂堂公主怎么就会喜欢上这样没有特色的男人,扶苏看了看玻璃中的微笑。
她又抿了抿嘴,挑了一件5折的淡蓝色麻裙,59元,便叫店员打包了,接着朝男人招了招手,看着他走过来的黑色系带旧皮鞋,和他无名指上的银戒指,又看了看自己无名指上的铂金戒指,扑在了男人的胸口。
「怎么,就买一件吗?」
背部传来男人的手臂温热,头顶传来温和的气息,似草原上的和风,轻轻拂着自己的头发。
「嗯,别的都不好看。」
扶苏抓紧了男人胸口的口袋,
桥松摸了摸扶苏的后脑,又刮着她的小耳朵,沿着细瘦的脸颊,触碰了一下她的嘴唇,最后抬起她的下巴,轻轻吻上去,又退回去看着手中捧着的小脸,像吹蒲公英一样,吹掉粘在她鼻尖的一小段棉线。
「走,看看别的。」
◇
手中挂着满满的购物袋,桥松拉着扶苏来到商场里的一家平价饭店,点了一份番茄蛋汤,一个麻辣豆腐,一份回锅肉。
把购物袋全放下之后,扶苏望着对面坐着的男人不慌不忙,一边对服务员笑着,一边语气平淡地点着菜。
她手肘支在桌子上,捧着自己的脸,撅起小嘴仔细看着扫视菜单的眼睛。
如果是给女孩买衣服就算了,但是买书桌这样的事情,就像是预知了什么一样。
她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就和十年前一样,或许根本不了解这个男人,时光让男人从顽石打磨成了厚重稳固的盛器,把小公主稳稳地托着,甚至四面包裹起来,无论扶苏想要出去找工作,想学经营方法,还是想去委员会接一些挣钱的任务,这些念头都被桥松否决了。
她被牢牢地绑在怀里,在满是香甜的玩具屋里接受宠爱和放纵,让男人真正意义上成为主人,这种充盈体内的甜腻,却仍不够的样子,直到再密一些,再密一些,密到喘不过气来,
又或者是想传递出去,传递给寒风中飘零的玫瑰,哪怕会融化枝上的刺,融化一切,直到玫瑰也充满香甜。
她摇了摇头,终于鼓起勇气,
「老公……」
桥松笑了笑,给她舀了几块豆腐,放在饭碗里,轻轻为她搅拌了几下,又为她盛了一碗汤。
「对了,家里还是有点挤,如果隔间的话还是太挤了,我先想想别的办法。」
看了看扶苏不满足的嘴唇,他又说,「再等等吧。」
接着向前靠了靠,摸了摸扶苏的小耳朵,又退回去,露出无奈的笑容。
看着扶苏听话地埋头吃起来,桥松又打开手机,皱了皱眉,在绿色的按钮上迟疑了一下,又沉下气来,将手机放回去,慢慢吃着碗里扶苏夹给他的菜。
裤子口袋里,「叮!」的一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