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十八章:惊见与惊闻

金山之下有什么?

万古岁月,不是没有人尝试解开金山之谜,然而无一例外,所有人都止步于无尽之火岩,只好在心中不断猜测,或是想象。

哪怕修为达到化神,也断然无法独力开掘到万米之下,这一路上,岩石坚硬如铁,发掘之人不仅要承受火毒之苦,更有大量火怪无视生死,加之修士在这里本身受到的压制,根本是难如登天。

若只是这些,依旧挡不住觊觎者的目光,更为重要的是,当他们尝试将山石挖开,达到一定深度的时候,周围的火焰之力会从四面八方涌来,在金山之下形成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炼狱火窟。简单对比一下,那几乎就相当于化神火修的神通所致,而且是无时无刻,永无消解持续攻击。

谁能在化神修士持续不断的攻击下做成这些事情?没有,一个人,无论如何都无法完成,若是纠集人手一同开掘,又需面临分配的难题,在不能确知下方到底有什么的情况下,谁会做这等蠢事。

别人不行,尚未结婴的十三郎却做到了这一切,不是因为他的实力强,而是因为他的坚韧,他的运气和力气,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他手里的那根爪子!

金乌之爪不仅是最最坚硬最适合开掘之物,还因为一缕冥冥中的感应,生生激发了其在火焰灵域的傲气,为十三郎排除掉最最艰难的环节。

按照道理讲,金山的火焰哪怕再强大十倍,也远远达不到激发金乌之怒的程度,然而正是因为那种让所有修士畏惧的火毒,虽只是幼年,却让这位火焰君王感受到一丝威胁,本能地要将其压制下去。

或者是,吞掉它!

草原上的野牛与狮子是死敌,牛群如果碰到幼狮,哪怕是刚刚出生连眼睛都没有睁开的幼师,也一定会用尖锐的利角,用其庞大身躯缩拥有的无匹力量将其顶死;假如对象换一换,比如野猪,比如马,体型虽然大很多,野牛却从来不会有这种欲望。

同样的道理,尽管这里的火毒在金乌眼里不值一提,尽管金乌来到这里的只是一根爪子,然而血液中固有的因子,却让遏制不住发乎本能的怒气,不断将周围的火浪击退。

假如换一个人,比如那些快要超越化神的存在,便是施展再强大的神通,也难以让金乌睁开眼睛。

巨龙永远不会因为蚂蚁个头长得大就生出愤怒,这是境界的差距。

反之亦然,金山之火同样对金乌愤怒且愤恨,不断如潮水般涌来,又潮水般后退。及致最后,整个金山的火焰都集中了起来,不停地朝十三郎所在之处聚集,力图将其焚烧成虚无。

只可惜,那是金乌的本体!而且是其力量最为强悍,火焰之力最为强盛的第三只爪,金山之火终究不能如它一样凝聚成一体,无法拼过对方。

这是一场注定不公平的战斗,更不要说,拿着金乌之爪的萧十三郎又何尝是好相处的,他体内同样存在着极为不凡的火焰,只不过现在力量太弱,难以发挥罢了。

外面的一切,十三郎都不知道,他不算强大,然而在没有火焰的威胁下,对付那些灵智低下的火怪却又足够,加之他挖掘通道用的是肉身之力而非修为,一步一步,硬是凭着蛮力掏空整个山腹。

结果就成了现在这样,万古不见天日的秘密被掀开,呈现在他的面前。

……

……

那是一座阵法,由四座雕像镇守、由五颗整体形状如星星摸样的符文之阵所共同组成的阵法。

阵法的中央,有一个丈余大小,难以描述其形的……东西,乳白色的光芒就是从它身上发出,穿透阵法的封锁,照射在周围的石壁上。

奇怪的是,明明光芒是朝墙壁上照射,给人的感觉却不是释放,而是有点像吸收。

不,就是在吸收!

丝丝缕缕赤红与黑色的烟丝从四壁上渗透出来,顺着那种乳白光芒,就好像顺着蛛丝向前攀趴一样,不断朝那个东西里面汇集。只不过,那个东西空有贪婪的欲望,却没有与之对应的胃口,许是无尽岁月中吞得太多,它不时会向外反哺,将赤芒与黑丝凝聚在那四座雕像之上,形成一层厚厚的茧。

又或许,这本就是它的手段,用来对抗雕像镇压之力的手段。

那个东西……粗看是一个四分之一的球体,表面光洁但分布着细细的纹路,纹路呈现一抹黑红的颜色,将大片乳白分割开来,形成一圈圈的叠纹。随着周围气息的加入,其上的纹路好似变得深刻且生动起来,就像是……像是在跳动!

不是跳动,是搏动,就像血液流过血管那样,搏动中起伏。

透过石壁上的窟窿看清眼前的一切,十三郎的双眼骤然收缩,心里陡然升起毛骨悚然的感觉,仿佛有一只凶残的眼睛在心里睁开,恶狠狠地盯着他。

几乎在同时,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声彷如万古之前发出的叹息,随之涌现出一股沧桑到腐朽的味道,仿佛身体在瞬间经历了无尽岁月,将要化为灰烬与虚无。

“真的是他!”

……

……

“谁?他是谁……你是碧落?”

连续问出几个问题,十三郎此时才发现,眼前呈现出一片真空,那些乳白色的光芒同样被金乌所逼退,仿佛大海愤怒起来,卷起阵阵狂涛。

周围石壁都被震动,几个符文之阵光芒大放,同时四具雕像也都像活过来一样,散发出十三郎无法想象的威压,试图将光芒压制会那个不完整的球内。

它们做不到。

无论阵法如何努力,那些光芒都始终保持着与周围石壁的链接,不停的吸收着黑气与赤芒,如进食。

“我就是碧落,也就是你手里这根爪子的主人!”

声音中带着掩不住愤怒,以至于十三郎连她是雌是雄都难以分辨,不过想想无论什么鸟,雌雄的叫声似乎都没有太大差异,也就处之淡然了。

脑海中洪涛漫卷,十三郎就像是一叶扁舟行驶在飓风吹袭的大海上,山尖谷底反复轮回,没有片刻停歇。恍惚中生出一种感觉,只要对方动动念头,他就会被洪涛拍得粉碎,连最最微笑的尘埃都不能留下。

“碧落你好,我也好,咱们大家都好,对吧?”

此时此刻,十三郎已不在乎那个怪模怪样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他最想确认的是,这只鸟会不会因为愤怒而杀了他,还有就是,那缕命魂到底对它的约束有多大,到底有没有作用。

想问又不能直接问,想试又不能随便试,无奈之下,他用这种听起来怪异的招呼,略当试探。

干脆点说,其实就是示弱。

“呵呵,你的胆子着实不小,竟想让我为奴!”

碧落的声音依旧中性,语气还算平和,语调也不算高,但能肯定的是,此刻的她很愤怒,无可遏制的愤怒。

十三郎想了想,没有抵赖装糊涂不认,诚恳回答道:“首先我要说,不管是谁换成我的位置,都会生出您说的那种想法。”

面对一只苏醒的真灵,哪怕它仅仅是一缕残魂,哪怕它一点力气都没有,也没有人不敬畏。十三郎的表现一半是依仗一半是憨傻,换成别人在他的位置,不定被吓成什么样。

“放肆!”

碧落在他脑海中咆哮,怒吼道:“以超越真灵的存在为奴,亏你说得出口!你难道不明白,天道恢恢,尊卑有量,就算能够成功,难道你能承受得起?别的不消说,本座只要唤一声主人,你就会因此而遭受天谴;到了那个时候,别说求解证道,连轮回都再无机会!”

承受不起?

这种事情倒不算新鲜,民间故事里常有这样的例子,某九五之尊私访江山,结果被某个狗官抓住审问,当庭一跪就要了狗官的命,连砍头程序都省了用。再有某某母子相逢,老妈朝儿子面前一跪,生生折了那个孽子多少年阳寿,等等诸如此类,十三郎着实听过不少。

他没有想到,在修真世界里竟然也有这样的说法,心里着实有些不服,暗想要是这样的话,我杀了那么多高阶修士,岂不是早该天打五雷劈,死得不能再死?

为了不进一步激怒碧落,他不敢将这种话问出来,说道;“前辈可否容我把话讲完?”

碧落没有理他,便是默许。

十三郎说道;“我所讲的是,不管是谁换成我的位置,都会生出前辈所说的那种想法,但我不会!”

但我不会!

这句话应该是谎言,偏偏十三郎说得郑重其事,理直气壮,还带点威武不屈的味道。碧落似感受到他的意志,微微哼了一声,依旧没有搭腔。

“前辈或许知道我的打算,在前辈法体未愈之前,我会尽一切力量帮助前辈复原,就像现在这样。”

示其恩后十三郎说道:“然而前辈想必也知道,我身上的麻烦一堆一堆,随时都可能丢掉小命;换句话讲,我若死了,前辈纵然不惧宵小,可毕竟会耽误一些时间……”

“本座万古长存,与天地同寿!”碧落大吼一声,嗓门比刚才更响亮,语气中的怨怒却减少了许多。

“是是是,前辈之风仪,我已经看到。”十三郎心想你就吹吧,与天地同寿,咱家那只猴子都不敢说这个话,你算哪根毛。

“像前辈这样的身份,肯定知道了却因果方为道的道理,岂能置我于不顾?我为前辈兢兢业业,前辈对我略做提携,这才是超脱五行,不受三生六道轮回之苦的正途啊!”

将佛道两宗的大帽子一起朝碧落头上砸过去,十三郎心里默念着三清佛祖齐在上大人不记小人过之类的无聊咒语,坦然道出自己所想。

“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不是吗?”

本是撒泼耍赖之言,十三郎本质上认为这其实就是个面子问题,让前辈大能方便走下神坛的台阶,没想到碧落闻之后大吃一惊,惶然叫出声来。

“三生六道!你知道三生六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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