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四章:今日办的是你

,锻仙

令出如山,数十名“官差”齐声高呼,争先恐后闯进医馆。

像演戏,像极了一场事先排练好的戏。差役们脸上带着赤裸裸的戏弄与调侃,还有傻子都能看出来的军旅痕迹;除少数几人熟脸外,大多仅仅披了一层官不是演戏是什么

演戏演到妙音门!封馆!

主事不知如何才能形容内心的荒谬,厉叱:“萧先生,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十三郎看都不看她一眼,淡淡下令道:“闲者驱逐,布者扶至三元阁就诊,此地所有财物移至对面封存,馆内一应人等扣至城府,按律审处。”

“诺!”

身形彪悍的差役们答应着,二话不说涌向四周,抬药掠财抓人封物,活脱脱一群悍匪模样。安静的医馆顿时鸡飞狗跳,药师尖嚎侍女哀哭,与那些被雪盗劫掠的野民再无任何不同。

很快,一箱箱药材如流水般搬出,再如流水运进三元阁;仅片刻后,本就宽敞的大厅被洗劫一空,足以让最细致的仓鼠为之流泪。

发生这么大的事,门外的人们不可能没有反应;不大会儿功夫,街道上已经聚满了人,一双双愤怒的目光注视着那群如狼似虎的匪兵,躁动暗生。

“住手!住手!你萧八指,你到底要干什么!”主事妇人尖锐的叫喊声在大厅内回荡,试图阻止匪兵恶行,但又哪里阻止得了比较奇怪的是,她身边那两名幽灵般的黑衣人至始至终没有动作,妇人没有下令,他们只管护在其身边冷冷注视周围,丝毫不为所动。

“除了药材,桌椅器械、一纸一文皆属赃物,通通查封。吴二爷。麻烦把地契搜出来。”

“是”吴忠的声音好似在哭丧,低头弯腰从妇人面前经过,带人翻箱倒柜。

十三郎这才满意,转过身奇怪反问:“夫人以为本官在做什么”

“你放肆”

“藐视主官,罪加一等。”

十三郎挥手说道:“抓人!”

“哼!”

两名黑衣人抢步挡在妇人身前,阴冷的目光横扫周围;几名抢发了性子的差官正在兴头上,嘴里答应着正在前冲。突然被两人目光注视,顿时如迎头撞在冰墙上,通体冰寒。

“大胆!”

韩成暴喝拔刀,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后退,五步方歇。

十三郎将韩成拨到身后,平静的目光望着妇人。说道:“夫人要拒捕”

事情到了这一步,主事反变得冷静下来,保养极好的面孔上泛起一丝讥诮,说道:“萧先生好大的官威。”

十三郎诚恳说道:“夫人误会了,在下本是乡野草民,受林大人所派,所作所为皆以王法为准。”

“王法。好一个王法!”

妇人冷笑道:“敢问萧大人,妙音门满门药师,行善积德治病救人,城内两千万子民人人知晓,犯了哪家王法”

十三郎摇摇头,说道:“请教夫人,何谓子民三岁小儿也知道你等皆属林朝子民,妙音门不过一个江湖门派。有什么资格唤人为子民”

妇人羞怒说道:“你萧大人,拿不到民妇的罪证就这样抠字眼,有意思”

“现在才想起自己的身份。”

十三郎点头赞许,抑或是嘲讽,说道:“一字一言,发乎于心;一举一行,皆为本意使然;心有反志才能讲出这样的话。何需本官抠字眼至于夫人所犯罪过,此前辱骂当朝还嫌不够”

妇人怒道:“当然不够!即便民妇偶有失言,那也是我自己的事,与本馆何干”

十三郎说道:“越来越长进了吴忠!”

“在!”吴二爷身体猛一哆嗦。连忙上前递过来一叠文书。

“先生大人,房契与账本都在这里。”

“嗯,让本官看看”

十三郎随意翻了翻,说道:“敢问夫人,本馆地契为何没有官家文印”

“”

妇人张口结舌,心里想这叫什么话,城内一万家房契难有一家盖官印,难道都是犯罪

十三郎说道:“再问夫人,本馆经营药材替人治病,可有收取钱银”

妇人愤怒嘲讽道:“不收钱银,难道让我们白治!这也是罪”

十三郎笑了笑,问道:“买卖公道,治病收银,这些当然不是罪;本官要问的是,本馆开张这么多年,可曾缴纳过一分税银”

“”妇人想笑,但不敢,想哭又哭不出来,表情精彩不知如何形容。

有经营便需要缴税,这是每家每户都明白的道理;可是乱舞城谁向妙音门征税或许应该换个说法,八大宗门,哪家不向别人征税

他们收钱不叫税,好听点叫纳供,叫赞助,直接点就是保护费,各自地头各自负责,唯独官府不行。

想到这里,妇人觉得胆气壮了些,说道:“大人如想以此来治罪,恐要将城内翻过来才行。”

十三郎讥讽说道:“别人杀人你就可以杀人别人犯罪等于你可以犯罪夫人是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不是”

“做事不要问别人如何,先问问事情的对错曲直,再问自己本心。”

十三郎说道:“本官今日站在医馆内,办的就是你们,与别人并无直接关联。”

妇人厉声喝道:“这般行事,如何能让千万黎民心服”

十三郎连连摇头叹息,理直气壮回答道:“本官何须他们心服,我只要你们服。”

“有罪无罪,待回到衙门、按律法审过后自然明白;无论怎么样,今日尔等都要入监。”

处在医馆主事位置,尤其是在乱舞城生活这么多年,妇人早已忘记了皇家二字意味着什么,想不到公然违法抗法代表什么含义。

这很正常,不光她如此,城内每一位居民、甚至连官差都已经忘了自己的主子是谁。对他们而言,所谓王法已成为两个没有什么蕴意的字,很纯粹。然而正如十三郎宣告的那样,公然嘲骂皇室主官,放在任何国度都是不赦之罪,是最最无可辩解的谋逆;句话讲,因为那句被激怒后的无心之语,十三郎的的确确站在大义位置,谁都无法批驳。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妇人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她认定十三郎此行存心找事,无论她怎么说怎么做,对方总能找出、或干脆制造麻烦生出事端;其目的,当然是为了三元阁。

是人都明白一条道理,不打垮妙音门,所谓御用医馆只能是个笑话;别的不谈,他们连药材都无法收齐,更不要说什么城内几乎所有像样的药师均被妙音门网罗。仅凭林如海随身带的几名药师,头上顶着皇家名头便想谋夺妙音门基业,难道不是笑话

敢在妙音门对面开一家医馆,十三郎挑翻妙音门的决心毋庸置疑;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心里想着这些,妇人冷冷说道:“萧大人可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会怎样”

十三郎平静回答道:“本官知道。”

“你知道”

“本官当然知道。”

十三郎说道:“假如我估计的不错,只要给你半日时间,夫人便可鼓动成千上万居民请愿;此时此刻,周围有名望的人想必已得到消息,在集结人手着人书表,准备痛斥本官。”

“只有这些”

“妇人比刚才聪明了,不讲妙音门会如何。”

十三郎望着她,目光有些赞赏还有些怜悯,说道:“但你心里真正依仗的还是门内,而不是那些准备出头的百姓,对否”

妇人冷笑不语,大意是你明白又如何,在力量面前,妄论大义只能落人笑柄。

十三郎轻叹,指着两名黑衣说道:“夫人难道不奇怪,为何内门至今没有回应除这两个废物,拥有千万民望、底蕴深厚的妙音门为何不派人出来”

听了这番话,妇人沉默下来,目光流露出几分犹疑。医馆闹成这样,内门至今悄无声息,由不得她不做思量。尤其当她看到,两名黑衣人神情虽依旧冷漠,目光却不再似刚才那样坚定,似变得有些紧张。

他们紧张,妇人便跟着紧张,但不是因为十三郎,而是因为他的话。

“刚才我说夫人没资格参与这件事,并非诚心羞辱;所谓在其位谋其事,夫人目光如此短浅,连城内局势都看不懂,怎能与本官正面相商。”

赤裸裸的羞辱,妇人却不像刚才那样暴怒,内心隐隐觉得不安。她到底不是笨人,从十三郎的话里听出某些让她恐惧、不该她知晓的蕴意。

“也罢,既然有资格的人不愿露面,本官就在这里当众讲出来,看你能否承受得起。”

抬起头看看四周,十三郎的目光中满是怜悯的意味,放慢语速沉声说道:“夫人试着想一想,假如本官想平定妙音门,其余门派会怎么想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