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 别样魂灵

兴许许君友和韩龙的话还因为他们各自的身份而稍显分量不够,可赵院首的话绝对够资格成为盖棺定论之言。

于是,当赵院首一句“悔不当初”出口,所有人都接受了事实。

这一刻,除了震惊和愤怒外,许多生化门的人还由衷地感觉到一种羞耻。这是因为,宗门里发生了这等丑事,差点就永远地冤枉了一个有功之臣,而揭发这件事的却并不是他们本门的人,而是一个来青衣峰看病的病人。如果这事传出去,外人该怎么议论他们生化门?藏污纳垢之所!掌权者全是一帮糊涂虫!尤其是宗主燕向北!

这一刻,燕向北兴许已经出离了愤怒,反而平静了下来。

他有些悲伤地看着赵院首,良久方道:“是你们让生化门蒙羞。”

燕向北很清楚,这件事根本就不可能藏得住。等在整个太歌范围传开,必然会对生化门的声望造成很大的打击。而这件事,也将成为他一生中一个较大的污点。

位高权重如他,总管全宗十一脉事宜,是真没那么多精力把每一件事都查清查透,当时所有的人证物证都指向了那样一个事实,一向快刀斩乱麻的他便顺理成章地接受并做出了决断。这一断,把他断成了一个昏庸的宗主,把生化门推向了太歌舆论的风口浪尖。

福祸相依,原本不论“化灵丹”还是“明阳丹”都是天大的好事,现在反倒成了祸事。

燕向北又看向了躺在地上的那一具具尸体,心中虽然愤怒,却也相当不忍。这些人就算犯了错,但也罪不至死,留下他们的戴罪之身,不知能为生化门再做多少事。

燕向北甚至想起了他还年青那会偶尔与王明阳、钱院首打交道的经历,他们毕竟是同一个宗门里的同一辈师兄弟。

“你刚才说你叫什么?”燕向北已经气的把步野的名字都忘了,不得不又问了一遍。

“步野。”

“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的,双晨院的人告诉你的?”

现在步野倒有点能把握到燕向北是什么心态,这位宗主阁下应该不会在丑闻的基础上再横生枝节,便如实道:“在下于双晨院求医之时与孔庸前辈打过多次交道,自认为还算了解他的为人。事发当日,在下直觉上就认为另有真相。于是,当晚便偷偷潜到了曦光院窃听了一些信息,从而确定确实是另有隐情。”

“那你又是如何杀了他们的?”

“七绝毒中的寄魂草。”

对答到这里,顿时满堂响起了吸气声。开什么玩笑,寄魂草那么危险的**,一般人根本就不敢去找,这个家伙竟然不仅找到了,还成功地下了毒。

“那你可知,他们都罪不至死?”燕向北话中已经带上了一定压迫力。

“不知。”步野强硬地道,“在我看来,他们既然做出了那样的事,原本对贵门有大功的孔庸前辈至今卧病在床,梁平州师兄更是含怒自尽,他们就都该死。”

所有人都在心中道,和宗主说话还这么硬,还真是个硬骨头。而且,想法明显有些偏激,魔性很重啊。

“那你做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燕向北皱眉道。

“报恩,让自己痛快。”步野干脆利落地道。

同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在心中道,好一个报恩,好一个让自己痛快!

一下子,步野在他们眼中的形象可亲了许多。

燕向北叹了口气,然后忽地转移话题问道:“你的病可医治好了?”

“没有?”

“大概还要多久?”

“少则半年,多则一年。”

“那正好,你做下了这等事,我也不能马上放你离开生化门,你就先在青衣峰呆着吧。”

此时燕向北已是有些心灰意冷,而后便遣散了无关人等,他自己则留在曦光院安排诸般后事。

步野暂时被留在了燕向北身边,等燕向北平静些后还有话问他。

而这个时候,有些与双晨院关系较好的人终于是忍不住了,飞快地前往双晨院报信。

这都已经深夜了,当第一个人带着消息进了双晨院,整个大院瞬间乱了起来。

“什么?王明阳死了?他的徒弟也死好多?”

“是我们院的一个病患用寄魂草毒死的他们?”

“啊!!我就知道师祖不可能做出那种事,呜呜……”

“苍天有眼哪!终于还我们双晨院一个公道!”

“二师叔,你泉下有知,也可以安息了。”

“杀的好!师祖终于洗清了冤屈……”

一时间有欢呼的,嘶吼的,还有直接痛哭的,也有满院疯跑边跑边嚎的,还有人直接跑出了双晨院,要去曦光院看个究竟……

院中的一间厢房中,精神奇差的孔庸正迷迷糊糊地睡着。他本就黑瘦干巴,此时看起来简直就像一只又老又病的猴子。可他的心是好的,就在今天白天,他还让弟子们不要担心他,别耽搁了课业。他死不足惜,但双晨院不能倒。

“吱呀!”

门猛地被推开,一个微胖的人影风一般冲了进来,并大喊道:“师傅!师傅!你快醒醒!”

孔庸本就睡的轻,一下睁开眼来,看到的却是老四牛勇那张冒冒失失的脸。这一刻他不由心中含悲,若自己就此撒手西去,双晨院可由谁来挑大梁?自老大死后,平州那孩子就染上了酒瘾,老三则是完全不管别的事,甚至已经动了去乌衣峰的念头……

恍惚了一下后,孔庸才以沙哑的声音问道:“怎么了?”

牛勇一改多日来的颓丧之色,又惊又喜地大声道:“师傅,你已经清白了!王明阳已经死了!现在整个宗门的人都知道化灵丹是你研制的,不是那王明阳的!哈哈,咱们双晨院又可以抬头做人了!”

听牛勇语无伦次地说了一通,孔庸第一反应就是这老四莫不是精神出了问题,但他到底是个医道圣手,很快就判断出老四只是太高兴了,并没疯。那么,老四说的是真的?

最近几天,但凡清醒的时候孔庸就在想事情想人生,可不甘又能如何,他早就已经心灰意懒,对除了医道之外的任何事都提不起精神。可此刻,他的双眼中终于绽放出光明,一下精神了许多,从床上坐了起来,问道:“你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牛勇也不清楚细节,便将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诉了孔庸。

孔庸真的是完全愣住了,他怎么都想不到,竟然是步野帮了他,帮了整个双晨院。在他眼中,步野只不过是一个特殊一点的病患罢了,他对步野只是尽着一个医者的本分,并未特殊关照。都说医者父母心,他的确同情步野,也欣赏步野的勇气和好學,但他能做的也仅仅是尽量医治步野罢了,还不能保证一定治好。

可步野又为他们做了什么?真是个好孩子啊!

……

此时此刻,好孩子步野则正在来双晨院的路上。

燕向北又象征性地问了他一些话,然后便把他放了。若不是燕向北必须考虑将来的风评,绝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不过现在既然决定放了,燕向北又是一个较干脆的人,索性便不再多管,只要步野短时间内不离开青衣峰打生化门的脸就行。

步野独自走在回双晨院的路上,由于现在所有人都拿他当猴看,所以他选择的是小路,路上并没有什么人。

这完全就是下意识之举,可此时的他还不知道,他此举到底有多大的意义。

曦光院中,王明阳、钱院首等共计十二具尸体被摆在了一间草草布置出的灵堂里。按理来说钱院首的尸体是要运回另一院的,不过那边肯定也要先布置一番,所以便先停放在了曦光院。

十一具尸体不管死时有多惨,最后的表情竟是出奇的一致,那就是没有表情,而且眼睛是睁着的,怎么合都合不拢……

没有人愿意在这里多呆一刻,实在是太吓人了。他们的家属也被隔离在外,以免他们看到这样的尸体后更加伤心。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灵堂里那惨白的灯光下,王明阳的尸体上率先涌出了白气,然后是钱院首的,再接着是王明阳的三徒弟石难的……

所有人身上都涌出了白气,但是,这些白气明显与步野以往碰到的任何一次情况不同,它们不仅更加的强大,也更加的纯净。

强大,是因为他们本就实力过人,其中光魂云强者就有五位!他们的灵魂之力已经达到了凝而不散,重塑人形的程度!

而纯净则要分两个层面,一个层面是它们的颜色均匀,全都是纯白色,没有丝毫杂质,另一个层面却是情绪方面的,他们连一丁点情绪都没有,有的只是平静。

灵堂外守着两个人,但是他们又不是**,根本不可能有事没事往灵堂里面看。当那些魂灵一个个涌出,凝聚成人形,外面的两个人完全没有发现。

王明阳的灵魂率先凝聚成了一个完整的人形,然后不带有丝毫情绪地飞出,穿墙而过,钻入黑夜!其方向,正是小道上的步野!

紧接着,又是钱院首的,石难的……

就算步野知道会有魂灵追来,他也不可能料到这件事接下来的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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