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留信
2009.4.14
于戈辉坐在办公桌前,圆珠笔在食指与中指间来回转着,有时换到中指与无名指,有时又在五指间来回穿梭,手上画满了蓝色笔水儿。桌子上的信封表面点满了蓝点,那是笔掉下来的时候画上的。
信封上面没有写收信人,也没有地址。信封是在B大学超市里买的,上面还有B大学的标志。整个上午于戈辉都在研究这封信。信是古新月离校前留下的,本来放在系主任那后来转到校长手里。古新月无故失踪后,校长本想将信放进她的档案中,却发现她的档案也没有了,连学籍里都没有这个人。这件事在学校领导中引起强烈反响,一致同意先将此事压下来再说。后来刘尘来查此事才将这封信取出来。
信便不是用信纸写的,而是用的纸巾。笔迹用的是红墨水,墨水一遇纸巾就铺染开来,造成字体扭扭曲曲,边缘带着毛刺,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而且信中有些字和安倩日记中的奇怪字体简直如出一辙,这更增加了这封信怪异气氛。于戈辉喝口水,又拿起了信:
尊敬的领导们:
当你们看见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我并没有死,而是终于解脱了,脱离了折磨我多年的痛苦。
世界真是太不公平,为什么要让我经历这些。我亲眼目睹了那辆车从她身上轧过,血溅到了我身上,而他眼睁睁看着她流血死去而不救,她还有他的孩子。就是因为这个孩子我才被欺负,被他打骂。更可恨的是他还做出禽兽不如的事,那年我才十三岁。我只有一个朋友,她叫游娜,是邻居家的小孩。每当他打我时,我就躲到她家里。游娜是个快乐的女孩,她漂亮勇敢坚强,周围的小朋友都怕她。她一直保护我,不让其他人伤害我。
有一次张强站在他家的墙上用弹弓打我的头,把我打得流了血,我哭着去找游娜。她知道后将张强从墙上推下去,摔死了。
于戈辉咽口唾沫,这封信看了四五遍,每次看到这都惊心动魄。这封信乱七八糟,根本不知道古新月到底想说什么。开头讲了一些她小时候的事,后面又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
自从出生的那天起就已经注定了我们的罪。我们这一生都要做很多坏事,有的是我们已经做了,有的是我们想做但又不敢做。可怜且可恶的人啊!我不知道为什么创造了我,又把我丢进水深火热中,这都是他们的罪。他们总是表现得很痛苦,很难过,然后把我扔掉,任人欺凌。你们难道们有做过坏事?肯定有的,只是你们不承认,你们骗了别人,但骗不了良心,骗不了我。我在看着你呢!
啪!!!
于戈辉手一抖,将茶杯打翻在地,杯子碎了。于戈辉的心慌乱地跳着,办公室里就他一个人,安静极了。其他人都出去办案了,作为队长的他可以行使一下自己的小权力,坐在办公室里想案子。这是他一贯的作风,每遇到案子,他都会把别人支到外边找线索。
于戈辉认为案子本身就是很大的线索,而犯罪者留下的蛛丝马迹是很少的。收集再多的脚印,指纹或者头发都没多大用。真相就藏在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里,而凶手之所以杀人就是要把这个故事讲出来。而警察需要做的就是在凶手还没讲完之前了解这个故事。于戈辉现在做的就是这件事。他小心翼翼的将第二页纸巾拿开,开始读第三张:
祁妈妈是个好人,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她像亲生母亲一样照顾我,不让其他孩子欺负我。别人都叫她祁阿姨,我叫她祁妈妈。她是这里最疼我的人,总是偷偷藏好吃的给我。原来妈妈也是这样的,自从他来到我家,一切都变了。每天晚上她不再给我讲故事,而是在他们两个的房间里。每天晚上我都听见他打妈妈,她总是哀求他不要,而他却不听。
有一次我躲在门外偷听,正巧碰见他从屋里出来。他没有穿衣服,一点都没穿,而妈妈也赤裸裸的趴在穿上喘着气。他见到我狠狠的瞪了我一眼,然后就走到了院子里。妈妈慌忙的穿上衣服,把握哄进了房间。我记得当时她手上捆着皮带,脚上还绑着袜子,是那种很长的袜子。她费了好大劲才解开,而我就一直站在门口看着她。
第二天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游娜,她也不知道怎么办。那年我四岁。
于戈辉看到这里终于有点明白。这一段中的“他”该是指古新月的爸爸,而“祁妈妈”也许是邻居游娜的妈妈或是学校里的老师或是什么人。从信里看古新月的爸爸经常虐待她妈妈,这才导致离异。前面说“她”经常打骂古新月,但从这段看,她母亲似乎很爱她。然而前面提到的“他”和“她”是不是这段中的“他”和“她”呢!
于戈辉又在这里绕住了!昨天局长施加了压力,说这件事瞒不住了,媒体不知道从什么渠道得知的消息,已经知道了古新月失踪的事。加上安倩之死,B大学成了电视的焦点,更有甚者《每晚日报》的记者已经盯上了,宣称要跟踪报道。
“无聊的记者!”
于戈辉暗骂一句,继续读信。
也是在同一年,我见到了祁妈妈。那天妈妈与他将我送到祁妈妈那后就走了。我看到妈妈哭的好厉害,他在一旁安慰她。从那以后我就和祁妈妈生活在一起。祁妈妈有很多孩子,他们都欺负我,还好有祁妈妈护着我,一直保护我。
我和祁妈妈生活了两年。我六岁的一年冬天,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那天两个人与祁妈妈说了好半天的话,害得我都没和祁妈妈玩。几天后,他们俩又来了。祁妈妈让我叫他们爸爸妈妈,我没叫——游娜不让我叫。但是最后他们俩还是把我带走了。就这样,我离开了祁妈妈。
当你们看见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我并没有死,而是终于解脱了,脱离了折磨我多年的痛苦。
世界真是太不公平,为什么要让我经历这些。我亲眼目睹了那辆车从她身上轧过,血溅到了我身上,而他眼睁睁看着她流血死去而不救,她还有他的孩子。就是因为这个孩子我才被欺负,被他打骂。更可恨的是他还做出禽兽不如的事,那年我才十三岁。我只有一个朋友,她叫游娜,是邻居家的小孩。每当他打我时,我就躲到她家里。游娜是个快乐的女孩,她漂亮勇敢坚强,周围的小朋友都怕她。她一直保护我,不让其他人伤害我。
有一次张强站在他家的墙上用弹弓打我的头,把我打得流了血,我哭着去找游娜。她知道后将张强从墙上推下去,摔死了。
祁妈妈是个好人,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她像亲生母亲一样照顾我,不让其他孩子欺负我。别人都叫她祁阿姨,我叫她祁妈妈。她是这里最疼我的人,总是偷偷藏好吃的给我。原来妈妈也是这样的,自从他来到我家,一切都变了。每天晚上她不再给我讲故事,而是在他们两个的房间里。每天晚上我都听见他打妈妈,她总是哀求他不要,而他却不听。
有一次我躲在门外偷听,正巧碰见他从屋里出来。他没有穿衣服,一点都没穿,而妈妈也赤裸裸的趴在穿上喘着气。他见到我狠狠的瞪了我一眼,然后就走到了院子里。妈妈慌忙的穿上衣服,把握哄进了房间。我记得当时她手上捆着皮带,脚上还绑着袜子,是那种很长的袜子。她费了好大劲才解开,而我就一直站在门口看着她。
第二天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游娜,她也不知道怎么办。那年我四岁。
…………
于戈辉又看了几遍,到后来,整封信又开始莫名其妙的重复。他好像明白了,“祁妈妈是收养她的人,难道是福利院?”
于戈辉从第一页看起,看了好几遍,由于长时间坐着,尾椎骨突然疼了起来。他站起身,走到楼道里,透过窗户向外面的公路望去。
警局大门冲北,外面是保卫路,对面是一家酒店,总有来来往往的名车停在这里。酒店门口站着保安,两个人正在和一个女孩纠缠。女孩一身休闲装,长发简简单单地束着,没有任何修饰,肩上挎着任何男人都会觉得古怪的女包。他们似乎在争执,最后女孩放弃了,被保安阻止在了外边。
“张雅然?”
当女孩转过身时,于戈辉认出了她。她就是《每晚日报》的记着,有名的“刨根问底”。曾经有一次于戈辉办案时遇见她,结果她一直缠到结案,非要采访于戈辉,让他将案情向所有观众分析分析。最后无可奈何,只得接受了。
张雅然愤愤地走到马路边上的垃圾桶前,将一团纸巾扔了进去,一抬头看见了对面警局里的于戈辉。
“于警官!”
张雅然大喊一声,同时向于戈辉招手,继而穿过马路,走进了警局。于戈辉皱一下眉,然后一抹浅笑涂上嘴角。张雅然直接上了楼,于戈辉正站在窗前。
“张记者!”
“于警官,你在这里看我?”张雅然开玩笑道。
“碰巧而已。”
“这样啊,我还以为人民的警察在偷看呢!”
“你希望吗?”
张雅然一怔,“扑哧”一笑,“我可不希望被警察盯上,就好像你不想被我盯上似的!”
于戈辉一笑,“对,里边请!”
两人进了办公室,上次采访就是在这里。张雅然把包放在桌子上,取出一个小本和一支笔。于戈辉一边倒水,一边注意着她的动作。
“于警官,那个女大学生的案子进行的怎么样了?到今天都五天了。”张雅然直接问道。
“我就知道你上来没什么好事。”于戈辉避而不答。
“什么叫没好事,我这是将事实向广大群众反映。”
“你们这种好心给我们带来很大压力!”
“有压力才有动力啊!”
“话是这么说,但真若行动起来就不像想象中那样简单了。”
“你这是避重就轻,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们两个都是向别人问问题,但我自知比不上你。”
“那是,我学的就是怎样问问题,而你应该注重的是解决问题。”
“对,这句话我赞成。”于戈辉扭扭身子,换了一个姿势。
“于警官,你又没回答我的问题。”
“这是采访吗?”
“嗯......”张雅然犹豫一下,合上本子,“不是,闲聊!”
“那聊完后你不会顺手发表吧!”
“我说闲聊就闲聊!”
“好,”于戈辉胜利的一笑,把桌子上的那封信递给了她。
张雅然兴奋地接过那叠纸巾,十分好奇的读了起来。她读的很快但很认真,十几分钟就读了三遍,然后整整齐齐的放进了信封里。
“怎么样?”
“这就是那个失踪的女学生写的吗?据我所知她和死者是好朋友。”
“对,尽管我们把消息封得很紧,还是被你们发掘出来了。”
“我听于警官的口吻不像是夸我呢!”
“随你怎么理解吧。怎么样,从这封信中你能得到什么?”
“根据我的理解,这个古新月小时候是个内向自闭的女生,只有一个朋友,就是游娜。她的父母在她四岁时把她送进了福利院或是孤儿院。六岁时被收养,养母经常虐待她,完全是因为养母怀疑她与养父有暧昧关系。后来养父母离异,养父出国。”
“不愧是记者,我读了一上午才了解到你的程度。”
“嘿嘿,那一有案子你还总是躲着我。如果有我的话,说不定就没有悬案。”
“不是我躲你,是规定!”
“规定,好,就算是规定吧!”
“你刚才说古新月性格内向,不过据我了解她是个活泼开朗的女生。”
“是吗?可是从这封信描述看来,她小时候经历了艰难痛苦的生活,这种经历一般会对孩子的心理造成扭曲的影响。听你这么讲好像一点都没有影响古新月,奇怪!”张雅然思考着。
“也许她本身就是个积极向上的女孩呢!”
“这在心理学上讲不通。一个人的性格和心理与小时候的生活经历有着密切关系的,可以说就直接决定了一个人的性格心理。”
“你学过心理学?”
“了解过,看过这方面的书。”
“你的记性真不错,作为记者这应该很重要吧。”
“那当然。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要记在本上,大部分内容还是需要用脑袋的。”张雅然粲然一笑。
“我想请你帮个忙!”
“我说呢,于警官怎么会有兴致和我说这么多。是和这件案子有关吗?”
“对!”
“那我有什么好处?”
“这还没有帮忙呢就先要好处。不过我也是有条件的,这段时间你不能把案子进展情况报道出去。事成之后我答应你把内部资料给你。怎么样?”
张雅然转着两个大眼睛,调皮的一笑,“成交!说吧,什么忙?”
“从这封信的内容看,古新月的身后藏着一个故事,我必须把它搞清楚。”
“你让我查古新月?”
“是我们一起!”
“怎么个一起法儿?你为什么不和你的同事一起?”
“首先,不是我找你,是你找我;其次,刚才你讲过你学的是问问题,我重在解决问题。所以问问题这种事还得找你。”
“原来我进入这个门时就已经掉进陷阱里了,”张雅然无奈一笑,“虽然这两个理由很勉强,但看在案子的份儿上我接受。”
“不要讲得这么难听,警察追着你给你新闻,这种馅饼天上都掉不下来。”
“好好,我们从何查起?”
“我想去古新月的老家看一下,明天走!有问题吗?”
“没有,随时听候差遣!”张雅然夸张地行个礼。
张雅然走后,于戈辉拨通刘尘的手机:
“小刘,你在哪?”
“于队,我在路北区派出所。”
“你在那干什么?”
“我不是在安倩住处找到一个古新月的电话吗,我去了电话局找到了电话所在地,在路北区一间出租房里。我随即搜查了一遍,除了一些关于生物科学的书外,并没有什么古新月的任何东西。”
“什么都没有?”本来还抱希望的于戈辉一下子泄了气。
“没有,我猜想古新月走的时候把所有的东西都带走了。所以我到派出所查查她的户籍!”
“查到什么吗?”
“没有,我查了半天,这里没有她的户口。”
“那学校里有没有她的家庭住址!”
“有,不过我通过全国户口查了这个地址,好像有点不对!”
“怎么不对?”
“根本没有古新月这个人!”
“什么?”于戈辉大吃一惊,电话放在耳边,里面不断传来刘尘的喊声。
“于队,于队?”
“嗯,你说没有这个人?”
“对,是黑户!”
“不对,如果是黑户,大学怎么上的?”
“也是啊,但是这讲不通啊!”刘尘郁闷道。
“小刘,你把那个地址发给我,我明天去她老家看看。”
“要不要我跟你去?”
“不用,这里得有人盯梢。”
“好!”
不一会于戈辉收到一个地址,上面还有古新月的父母的名字。“养父母?”于戈辉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