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黑影

地上的血水越来越多，很快漫过了脚面。温辉惊慌失措，爬到了床上，地上的血水飞快的上涨，让温辉想起了前天晚上在车里做的噩梦。

“这是噩梦，一定是噩梦！”温辉这样安慰自己，一定要想个办法醒过来才行！

当红色的血水涨到了和床沿一般高的时候，温辉一咬牙，从床上走下来，扑通一声扎进了血水中。温辉紧闭着双眼将肺里的空气排出去，预料中的窒息感觉并没有出现，隐约听见水里面传来了女友丁静怡的声音。

温辉睁开眼睛，周围血红一片，视线中模糊不清。丁静怡的声音似有似无地在温辉耳边环绕，温辉想起了车祸那天，自己疯狂的撞击着车窗玻璃，想要冲出去的场景。他想起了女友丁静怡死前不舍的眼神。

“静怡？静怡？”温辉张开嘴大声呼喊着，红色的血水顺着他的口腔冲进了肺里。

“阿辉，救我！”

温辉的目光落到了墙壁上，看到了刚才被自己打翻的水浸湿的位置，那里不断渗出血水。温辉趴在地上游了过去，那块墙壁忽然裂开了一个口子。温辉使劲儿扳开表面的泡沫板，露出了里面的石砖墙体，几个大气泡从里面跑出来，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

“静怡？”

“阿辉，救我！”

温辉听见丁静怡的声音从墙体里传了出来，吓了一大跳，难道女友在墙里？难道刚才的敲击声是静怡发出来的？温辉顾不上思索，用指甲扣着砖缝将一块砖拔了出来。红色的血水迅速灌了进去，紧接着里面传出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静怡？是你吗？是你在里面吗？”温辉靠近墙洞往里看，竟然看到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静怡，静怡，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会把你救出来的！”

温辉拼命地扒开灰砖，很快地就掏出了一个大洞，一具尸体暴露在眼前。温辉把尸体拉了出来，才发现血水几乎已经充满了整个房间。他抱着尸体游到了窗户边，拼命的撞击着。玻璃变得异常坚固，温辉可以透过窗户看到天上的月亮，月光照进来，照在了他抱着的尸体上。

温辉借着月光低头看去，那个人赫然正是自己的女友丁静怡！

“静怡？”

温辉大叫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环顾四周，房间内空荡荡的，黑黢黢的。温辉长长的喘了一口气，发现全身湿透了，床单上也湿了一大片。他打开电灯开关，回头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发现没有水。回想起刚才梦中的场景，他看了一眼墙壁，没有水渍。

温辉苦笑着摇了摇头，从床上走下来，一瘸一拐地下了楼，来到了一层客厅后面挨着厨房的浴室里。

这是一间宽敞的浴室，男女总共有六个淋浴和两个浴池，可见当时杨家的富庶。浴室的结构还保持着民国时期的风格，估计是好长时间没有使用，水管大都生锈漏水，水滴落在地上，长年累月将地面染成了暗褐色，靠近墙角的地方长出了厚厚的绿色青苔。

一进门，冷风夹带着潮湿的味道扑面而来，温辉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刚才的燥热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将衣服放在外间的架子上，拿着毛巾走到了其中一个可以使用的淋浴下面，打开喷头，一股热水流了出来。

现在是午夜两点，整个世界都是安静的。温辉冲完澡，关掉了喷头，穿好衣服正要离开，忽然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温辉纳闷，难道浴室里还有其他人？温辉不自觉的看向了女浴室的门。

“一切都已结束，不再藕断丝连。我最后一次拥抱你的双膝，说出这令人心碎的话语，一切都已结束——回答我已听见……”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温辉隐约记得刚才在李蓉他们的诗社上，那个叫做史文中的念过同样的话。难道这也是普希金的诗？

“……我不愿再把你苦追苦恋，我不愿再一次把自己欺诳；也许，往事终将被我遗忘，我此生与爱情再也无缘。你年纪轻轻，心地纯真，还会有许多人对你钟情。”

温辉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女浴室的门口，这个声音听上去如此熟悉。温辉的心跳不自然的加快了，那明明就是丁静怡的声音！温辉紧紧皱着眉头，剧烈的头痛让他分不清梦境和现实。难道自己还没有醒过来？

温辉一只手扶着墙壁，缓解一下右腿长时间站立带来的酸胀。突然，一阵风从女浴室门口吹出来，紧接着一个黑影子从温辉眼前闪过，向着前边的大厅跑去。温辉吓了一大跳，顾不上自己右腿的残疾，跑到了客厅。

“杜老师？”温辉惊讶的发现，杜海波愣愣地站在客厅中央，面色惊恐的注视着院子里，好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杜老师，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杜海波猛地从失神中醒过来，看到温辉张口结舌地说道：“啊，没有，我什么都没看见！”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不断地瞟着院子里，然后惊慌失措地上楼去了。

温辉看着杜海波的身影消失在楼梯，然后走到了院子里。天边的月亮高高挂着，将清冷的银色光芒洒进狭窄的天井里。温辉看见杜海波经过二层的楼道，在进门前仍然不安地看了一眼下面的院子。

2014年农历七月十六。

第二天早上起来，温辉来到院子里，看到杜海波和李蓉在说话。杜海波看见温辉走了出来，立即结束了和李蓉的谈话，转身离开了杨氏小筑。温辉上前问怎么回事，李蓉说杜老师家里有事，先走了。早饭的时候，当史文中听到杜海波提前走了，很是生气。

今天是周一，杜海波全天都没有课，离开杨氏小筑经过李老太家门口的时候，喃喃自语的老太太忽然指着杜海波大叫起来，仿佛见到了妖魔鬼怪似的。杜海波被她吓了一跳，慌乱地离开了酒仙居巷，在广陵路口打了一辆车回到了自己家里。

杜海波是位年轻的老师，因为喜欢李蓉所以加入了普希金研究社。这个社团最开始由李蓉建立，规模最大的时候社员达到六十人，其中大部分都是被李蓉美丽的外表吸引而来的男学生。由于前段时间发生的两个学生惨死事件，学校里很快开始疯传那两个学生是因为在紫藤小楼吟诵普希金的诗词招来了厉鬼索命。于是，很多社员都退了，到现在只剩下他们八个人。

杜海波回到家洗了个澡，然后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睡去了。杜海波做了一个噩梦，他梦见自己被昨天晚上在杨氏小筑客厅里看到的那个黑影子扔进了保障湖。杜海波从梦中惊醒，浑身湿透，杜海波走出自己的卧室来到客厅，回想起了昨晚的情景。

因为退社导致其他人的鄙视，杜海波心里非常的难受，不过他更加担心那个传闻万一应验了，自己会死的很惨。杜海波晚上睡不着，来到客厅里喝水，看到了一个黑影子从后厨房那边蹿了出来。当那个影子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他分明看见那就是惨死在紫藤小楼的学生王向阳。于是，第二天早上，杜海波直接向李蓉说明了退社。

杜海波使劲甩甩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剔除，看看时间才下午三点多，他决定出去走一走。杜海波离开自己所在的小区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着，一路上发现行人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奇怪。杜海波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穿着并没有什么问题，纳闷了一会儿，加快了脚步。当他停下来抬头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保障湖。

保障湖？

杜海波的脑子嗡的一声响，想起了刚才的噩梦。

此时临近傍晚，太阳的余晖洒在保障湖的水面上，看上去金碧辉煌的。湖东边的相别路上，三三两两的情侣迎着夕阳漫步，这是扬州少有的静谧的黄昏。

可是杜海波心里乱糟糟的，他停下来坐在了湖边的长椅上，目光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保障湖的水面。微风吹过，湖面泛起层层波粼。金色的湖面上下翻动着，一股浓郁的黑色渐渐从湖底翻滚上来。杜海波身体一震，呆呆地看着。

黑色缓慢的遍布整个湖面，保障湖的水面似乎变成了沥青慢慢凝固了似的。过了一会儿，凝固的湖面中心突然破开了一个洞，伴随着一股黑色的粘稠液体喷涌而出，杜海波看到一双胳膊从下面探了出来，慢慢的，洞口处露出了一个人头。由于人头上沾满了黑色的粘稠液体，杜海波认不出来他的长相，可是那一双夕阳下闪着亮光的眼睛犹如一把利剑刺进了杜海波的心脏。

杜海波张大嘴巴，满脸恐惧地跌倒了草地上，痛苦地挣扎起来。杜海波极力向着相别路爬去，想要逃离这个鬼地方。他忍受着心脏的剧痛一边向前爬，一边往后看去。只见那个从窟窿里爬出来的人飞快地在凝固的黑色湖面上向自己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