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权相之死(6)

三日后,李林甫之子李岫于宫外求见。

那时,李隆基与杨玉环正于兴庆宫内闲坐,一边品尝点心,一边闲聊,恰好李青茵与梅采梦也在场。原本李青缘也要一起进宫的,只是恰好患了风寒便没有过来。

李岫见到皇帝后,便又影帝附体一副惨兮兮的跟皇帝讲述父亲的病情,并呈上一封李林甫的亲笔函。

信函上的字数不多,却句句凄惨,句句扎心。

承蒙皇恩,老臣才有今时今日之位,为相以来,老臣无一日敢懈怠政务,无一日敢不念皇恩。而今,老臣日日反思己过,刻刻感念君王,奈何老臣的身体江河日下,恐时日无多,老臣死不足惜,只望临死之前再一睹圣颜。

呈上信件后,李岫又悲痛中来,躬身说道。

“陛下,家父重病在床,群医束手无策,恐时日无多,家父说自己已然年迈,死不足惧,只是日日感沐皇恩,却不得入宫向陛下请安,特让卑职前来恳请陛下移驾相府,让其临死之前再一睹龙颜。”

不得不说,这样一番话说出来实在是太感人,也太可怜了,梅采梦明知是假都不由得为之感动。

不过,可惜他需要感动之人并非驸马梅采梦,而是皇帝李隆基。从这一层面上看,李岫和李林甫显然是失败了。

听完李岫这一番感人肺腑的话后,李隆基一面口头上对李林甫的病情表示慰问,一边又将这一问题抛向梅采梦身上。

“驸马,听闻前几****曾去相府探望过老相爷,以你所见,朕是否应该移驾相府呢。”

表面上李隆基只是想听听梅采梦的意见,而这位梅家公子却从皇帝的话中听出了另一层含义。

他并未同皇帝说过曾前往相府一事,而皇帝却显然早已知道了,这说明相府内有皇帝的眼线,或是有宫里的人日夜监视着相府。

如此说来,无论是安郡王府还是驸马府都难以逃脱同样的命运。也就是说,他与府中见过什么人都早已传到了皇帝耳中。

那么,杨钊几次三番造访驸马府一事自然也无法瞒过皇帝的眼睛,若是让皇帝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情况恐怕不容乐观。

不过,眼下并非考虑这一问题的时候,于是,原本同桌而坐的他便连忙起身答话。

“陛下,臣前往相府探望之时,相爷已经卧床不起,恐怕是过于操心朝政,积劳成疾所致。不过,朝中上下无人不知我与相爷势同水火,所以,臣不敢妄言陛下是否该去相府探望一事。”

梅采梦的话表面上看无非是想置身事外而已,不过,他却故意说李林甫的病乃积劳成疾,这样看似无心的一句实则很不友好。

几日前于相府他曾直言心病还需心药医,而今却又变成了操心政务,积劳成疾,不得不说这位梅家公子实在是太狡猾了。

其实,李隆基心里早已有了答案,这位权相曾是其最为倚重的臣子,现如今这位老相爷在其心中的地位已大不如前,可以说是毫无用处,甚至还是他扶持新人的障碍。

所以,一开始李隆基便不准备移驾相府去和这位命不久矣的权相见上一面,只是出于某种原因不愿亲自说明,于是,才想借梅采梦之口回绝。不料,这位梅家公子却不按套路出牌,又将这一问题丢了回来。

既然这位梅家公子不给面子,李隆基只好又将问题丢给一旁伺候着的高力士。

“力士,你跟随朕多年,右相病重,你以为朕该不该移驾相府呢。”

高力士作为跟随李隆基几十年的知名太监,是深得主子信任,也深知主子心意。所以,他自然也看得出主子想要他给出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高力士微微躬身,习惯性的微笑浮上脸来,只是那看似温暖的笑容里究竟是温情还是暗算便不得而知了。

“陛下,相爷为我大唐社稷劳心劳力几十载,而今积劳成疾重病在床,无法来向陛下请安也情有可原。”

话至此处,高力士的视线又移到左前方的梅采梦身上,脸上依旧是真假难辨的笑。

“此前安郡王已经前往探望过,安郡王虽非皇室宗亲,却是公主的夫君,也是陛下的家人,驸马前往相府探望,也算是代陛下前往。”

高力士一直盯着自己,若是不给些回应似乎有些尴尬,于是,梅采梦只好也应付似的回了一句:“公公言之有理。”

而后,高力士便又将目光从梅采梦身上移开,继续陈述自己的看法。

“陛下,眼下相爷重病在床,若是陛下亲临,以相爷的个性定然要强撑着病重的身子起来接驾,如此一来,恐怕对相爷的病情会有不利影响。所以,为了相爷的身子着想,老奴以为陛下还是不要移驾相府为好。”

很明显,高力士的回答让李隆基很是满意,他微微颔首,脸上不由得浮起一丝轻松的笑。

“嗯,力士所言正合朕之心意。可是,右相病重,念朕心切,朕虽不可亲临相府,是否还有其他权衡之策呢。”

听到李隆基说出这番话,梅采梦的眼神里闪过了一丝淡淡的疑惑,史书记载,是李隆基自己想出了“居高楼,挥红绸”的损招,眼下看来这一主意应该会是出自高力士之口。

果然,紧接着高力士便又给出了一个让皇帝很是满意的回答。

“陛下,老奴以为不妨这样,让相府众人将相爷抬至院内,面相皇宫的方向,陛下于宫内择一高楼,手执红绸立于其上,冲着相府的方向挥舞,这样也算是相爷与陛下相见请安了。”

这样的主意一出口,是有人心欢喜有人生恨意,欢喜的如李隆基、梅采梦,生恨意的嘛自然是李林甫的儿子李岫了。

李隆基虽然很是欣喜,却也只是在心底发笑,毕竟还要休息一下为君的仪态,何况当着人家儿子的面若是太那个了终归是不太好。

“嗯,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