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一十二章 雪山深处
一提到这两个人名,他又突然变得暴怒,就见他狠狠抓了一把头皮,然后冲着我大吼:“我是罗中行!”
他依然是那么不正常,但我隐约感觉到,这一次他喊出这句话的时候,一直压制他的那股力量突然消失了。
就连罗中行自己好像都不敢相信那股力量会突然消失,他站在原地,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茫然。可没过多久,他又笑了,他看着我笑,笑得无比欢脱。
我看着他脸上那似乎人畜无害的笑容,心里却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危险气息正变得越来越浓郁。
罗中行最终收起了笑容,他又盯着我看了一阵,才慢慢悠悠地说:“番天印,这东西果然是天命的一部分啊,可九星连珠、鬼门大开,也是天命。左有道,活着来找我,和我一起见证这早就定好的,天命!”
说完,他竟然转过身,也朝着吴林离开的方向去了。
良久,远处的黑暗中又传来了罗中行的声音:“就连夏后文命留下的精魄,也改变不了这道天命。呵呵,天命难违,天命,不可违!”
其实从刚才开始,罗中行的声音就不再那么死气沉沉的,而是变得中气十足,那时候我就有种感觉,罗中行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苏醒了。
当我无法再感应到罗中行身上的念力时,一直被压住的肩膀和膝盖才突然轻松下来。
刚才我全凭着一口硬气才站到了现在,罗中行的念力一消失我就再也撑不住了,当场倒在地上。
这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的额头、掌心全都是汗,舌根也麻嗖嗖的。
罗中行,这个活了三千年的老妖不是我能对付的,不只是我,整个行当里根本没有人能和他叫板。
寻访了这么多大墓,我本以为我已经找到了罗中行的弱点,可到了现在我才明白,什么肋骨下的软肉,什么破了阴气就是除了夜魔,都是无稽之谈,在罗中行面前,知道这些根本没用,因为在面对他的时候我们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心里想着这些,我支撑在地上的手又碰到了番天印。
不对,我也不知道完全没有还手之力,我还有番天印,如果在罗中行现身之前我就将番天印取出来,也许就不会这么被动。
梁厚载非常吃力地爬了起来,他长吐了一口气,默默地坐在我旁边。
没多久,刘尚昂也坐起来了,他也是长松一口气:“我还以为这一次咱们死定了。”
劫后余生,他只是发了一句感慨,我和梁厚载都没有回应他,在这之后,三个人就这么沉默着,寂静在黑暗中无限蔓延。
我也忘了我们就这样沉默了多长时间,直到长明灯的灯火再一次变暗,我才站了起来,梁厚载和刘尚昂也一一从地上起来。
还是那句话,吴林这个人不值得信任,但是他说的话,却总是可信的。
按照他的嘱咐,我们三个也朝着他离开的方向一路走。
离开长明灯照亮的区域以后,前面的路可就完全被黑色笼罩了,只有刘尚昂还能在这样的环境中辨别方向,他走在前面,我和梁厚载则拉着他的衣服,跟着他走。
一路上,我们三个依旧没说一句话,就是这么默默地走,当时我的腿脚都是麻木的,可还是闷闷地走着,就好像有一股力量在驱使着我们离开这片黑暗的区域。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当时的心境,惊讶、恐惧、疑惑、紧张、错愕、庆幸、意外,乱七八糟的,好像所有的情绪都揉成了一团压在脑子里,又好像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一片空白。
穿过黑暗,我们最终来到了一个天然的石洞,洞外是一片冰封的胡泊,目光所及的的地方除了半透明的大片坚冰,就是远方的皑皑雪山。
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只有几件单薄衣服的我们俨然是死路一条。
面对着眼前这个白色和冰灰色融合在一起的世界,我心里不仅冷笑,在黑暗中走了这么久,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结果。
难道现在回去,原路返回?不可能了,背包里的食物已经不足以维持到我们安全离开墓穴。
不过我不打算坐以待毙,趁着体温还没降下来,我快速扫视着那片冰湖,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湖面下应该存在布衣鱼,鱼肉可以吃,鱼油可以点火,布衣鱼身上的皮还能用来保暖。
可问题在于,我们要怎样才能抓住一条鱼呢,我有青钢剑,在冰层上打个窟窿当然不成问题,可如果我就这么急慌慌地跑到冰天雪地里去,估计用不了多久耳朵和手指都没有知觉了,甚至有可能被冻掉。
就在我脑子里想着这些的时候,在冰湖的尽头出现了一个还算熟悉的身影,是吴林。
他裹着一件厚厚的皮袄,身后拖着一个宽大的雪橇,正奋力朝我们这边干。
在雪橇上,还放着几张毛皮毯子。
这家伙是来救我们的?
吴林的速度很快,没多久就跑到了洞口这边,他将雪橇上的毛皮毯子扔给我们,又给我们一人分了一顶毛皮帽子。
看着他风风火火地张罗着,我一时间没回过味来。
他则催促我:“你想死啊?赶紧裹上,裹好了上雪橇!”
我愣愣地看着他,过了好一阵才不由地问一声:“你是我们这边的人?”
吴林一边将毯子分别裹在刘尚昂和梁厚载身上,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我帮你们,只是因为我看不惯罗中行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你们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梁厚载和刘尚昂也许是在黑暗中待得太久,两个好像都失去了基本的思考能力,在我和吴林说话的时候,他们就那么闷闷地站着,一句话都没说。
我则冲着吴林摇了摇头:“你是什么人?”
吴林将一条毯子裹在我身上:“你之前遇到的那些佣兵全都是我训练出来的,你觉得,我有可能是你们那边的人吗?我可不是罗有方。”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块铭牌,在我面前晃了晃。
那是葬教专有的铭牌,上面刻着一个硕大的“葬”字,但后面没有编号。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不带编号的铭牌。
吴林朝我挥了挥手:“上雪橇,先保住命再说。”
说话间,他已经将刘尚昂和梁厚载拎上雪橇,我犹豫了一下,也跟着上去了。
刚才我还想着打冰洞抓鱼,可上了铺着厚毛垫的雪橇,我才发现自己的手脚都已经酸痛不已,强烈的疲惫感也跟着涌了上来。
站在石洞里看冰湖,根本无法看清湖面到底有多大,直到吴林换上了钉子鞋,拉着雪橇和厚厚的冰层上跑起来的时候,我才发现被白雪覆盖的山脉其实离我们很远,脚下的这口湖大得离谱。
如果不是吴林来救我们,单凭我们三个,根本无法从这个地方走出去。
吴林的力气和耐力都是远超常人,他就像是一匹野马一样在冰层上狂奔了好几个小时,最后他将我们带到了雪山脚下的一个木屋子旁,这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原本是纯白色的雪山变成了暗淡的冰蓝色。
“你还能动吗?”吴林停了雪橇,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用力裹了裹身上的毛皮毯子,冲着他点点头。
吴林指了指屋子:“你自己进去吧。”
一边说着,他就将刘尚昂和梁厚载扛在了肩上,快步朝沾满雪的屋门那边走。
我看着这座用原木建起来的小屋子,不由地皱起了眉头:“里头有什么?”
吴林的脚勾在门把上,本来是打算开门进去的,听到我的话,他停下了脚上的动作,转过头来冲我笑了笑:“有鱼汤、火炉,还有毛皮褥子。”
说完,他勾开了屋门,带着刘尚昂和梁厚载进去了。
我也没再耽搁,快步跟了上去。
进了屋子,我才发现这个小地方远比我想象中要精致得多,墙壁上开了一个壁炉,里面的柴火已经灭了,但壁炉的余温已经足以让整个屋子温暖起来。在炉子附近架了一口锅,里面的鱼汤已经冷了,我站在门口也没闻到太大的味道,地面上也不知道铺了多少层毯子,踩上去软绵绵的。
除了镶着壁炉的那面墙壁,屋子里的另外三面墙上都挂着很多金银饰物,那些东西一看就是很有年头了,工艺精制而古朴,应该都是些价值连城的古董。
吴林重新燃了炉火,将整个汤锅都放在炉火上烤着。
过度的疲惫让刘尚昂和梁厚载一直处于沉睡状态,这种睡眠已经近似于昏迷,进屋到现在,他们两个还没有醒过来。
“这是罗中行给自己搭的小屋子,”吴林固定好了汤锅,转过头来对我说:“他在这地方住了一百年了,仁青偶尔会来,土司家里的布衣鱼,都是他从冰湖里捕的。”
我坐在壁炉附近,手中把玩着吴林给我的那个铭牌,过了很久,我才开口问他:“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吴林从靠墙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汤勺,一边说着:“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就是看不惯罗中行的所作所为。”
我将那个铭牌举在吴林的面前:“你在葬教里是什么身份?”
吴林从我手中接过铭牌,又甩手将它扔进了炉火中,随后才对我说:“你对葬教的事了解多少?”
我摇了摇头:“了解不多,你们的行踪太隐蔽了。”
吴林说:“我现在已经不是葬教的人了,可葬教里的事,我还是要保密,因为很多事情牵扯到我的个人利益。听说化外天师、周天师和黑白丁都被你给清理了?”
我说:“不是被我清理了,而是被我们正道中人联手清理了。实际上化外天师没死,我们只是将他们关进了监狱。”
吴林笑了笑:“李老太太和刘文辉的修为全都被废了,对于葬教来说,他们现在和死人没区别。不过黑白丁和化外天师都不算是葬教的中坚力量,到现在,你们也就是拨了葬教几层皮,它还有一股有生力量没被你们摧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