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零七章 三千年前(下)
罗有方说,在无当刚刚成为罗中行的那段日子里,只有他清醒的时候才会想起九大墓和阴玉,而“罗中行”对阴玉和九大墓的事并不知情。说起来,罗中行得知阴玉的存在,还是近几十年的事。
他也不知道罗中行是如何发现阴玉的,只知道葬教里曾有一个名叫“苏三通”的护法,似乎是他发现了阴玉的存在,并将这件事告诉了罗中行。
听到苏三通这个名字的时候,我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苏三通,不就是东北老黄家的先祖吗?但我没说什么,听罗有方继续说下去。
罗有方说,从那时候开始,罗中行就开始到处寻找阴玉,过去,葬教只是一个几十人的小组织,但罗中行为了将网拉得大一些,以便于更大规模地搜索阴玉,就开始四处招兵买马。在那个混乱的年代,罗有方也有一支属于自己的队伍,他甚至偷偷从国外购置军火。
说起来,直到现在,罗中行不也有自己的武装力量?而且这支力量中的大部分成员都是由阴玉复制出来的佣兵。至于从国外偷运军火的事,罗中行至今也在干。
没人知道罗中行是在何时找到第一颗阴玉的,罗有方也只是知道,自从他找到第一颗阴玉之后,就不再以任何身份出现在世人面前,他藏了起来,一直在幕后操纵着整个葬教。
无当还是偶尔会苏醒,他只要一醒过来,就会想方设法破坏罗中行的计划,为了摆脱无当,罗中行开始制造像罗有方这样的鬼胎,每当女鬼怀胎的时候,无当的魂魄就会不同程度地转移到鬼胎身上,靠着这样的手段,罗中行将无当的魂魄从自己的身体里完全抽离了出来。
无当不复存在,而十全道人,则真真正正地变成了罗中行,或者说无当的躯壳已经完全被心魔占据。
最后罗有方说,要对付罗中行,就必须知道罗中行的本名,但他也不知道这个“本名”对于罗中行来说到底有什么样的意义。
只不过,在罗有方叙述他脑海中的那份记忆时候,从来没有提过“无当”这个名字,他说他的记忆中也没有出现过这个名字,似乎有股力量刻意将这两字隐藏起来了。
重新理一下线索。
我和梁厚载先将十全道人当成一个主体,再分析三千年间在他身上发生的变化。
最早的时候,十全道人叫做“无当”,他是个不错的人,但想要得到的东西太多,执念太多,在当年姜太公镇压夜魔的时候,夜魔的一缕残魂钻进了无当的体内,后来这道残魂和无当的魂魄融为一体,成了无当的心魔。
随着时间的流失,心魔变得越来越强大,以至于那时候的十全道人意识到了它的存在,想要将它扼杀在摇篮中。
十全道人失败了,心魔不但没有被扼杀,反而更加强壮,这时候,十全道人已经是双重人格了,一个人格属于无当,另一个属于心魔,偶尔,心魔的人格会出现,让十全道人陷入疯狂嗜杀的状态。
再后来,十全道人的弟子罗中行寿终正寝,坟墓被掘开,尸体被挫骨扬灰。这件事对十全道人的打击非常大,他开始反对天道,并认为这个世界原本不公。
在那段时期里,属于心魔的那一部分人格有了更为具体的定义,它具化成了一个叫做“罗中行”的新人格。
也就是说,在这段时间里,十全道人体内相当于住着两个人,一个是无当,一个是由心魔衍生出来的罗中行。
罗中行的人格占据了主动权,他设法将无当的人格从十全道人身上剥离出去,而且成功了。在那之后,十全道人就完全变成了罗中行。
如果不考虑魂魄,也不考虑十全道人身上发生的种种不合科学规律的变化,可以将他当成一个纯粹的精神分裂患者。
我不是在说笑,在我们这个行当中的人看来,精神分裂,本身就是一种魔障。
我问罗有方:“你见过罗中行本人吗?”
罗有方摇头:“我出生的时候应该见过他,可那时候我也不记事啊。”
梁厚载:“那你对葬教了解多少?有多少隐修加入了葬教?”
“其实并不多,”罗有方叹了口气,说:“大多数和葬教有关的隐修,只不过是教中挂了一个虚名,并不参与葬教的行动。”
我沉思了一会,问罗有方:“之前一直想问,葬教为什么将你关在地下,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罗有方吐了很长很长的一口气,问我:“铁皮房里的那些东西,你都看见了吧?”
我点了点头,罗有方继续说道:“我身上有罗中行的血脉,虽说不能像他那样长生,可我的血却能让影尸以活人的姿态存在一段时间。”
我不由地皱起了眉头:“什么意思?”
罗有方说:“我身上的血能暂时压制住影尸身上的尸气,还能帮它们塑造虚假的记忆。这么说吧,影尸原本就是有心智的,智商也不低,但它们毕竟只是邪尸而已,不像正常人那样拥有完整的记忆。”
梁厚载在一旁说:“影尸沾到你的血之后,就会变成你的样子?”
罗有方说:“确切地说,是我的血液在影尸体内流淌的时候,激活了它们身上的某种机能,让它们的体表渐渐长出了人皮。”
我问他:“创造虚假记忆是什么意思?”
罗有方:“罗中行炼制出了一种很怪异的药粉,这种粉末会让影尸重新长出新的皮肤,也能重构它们的体态,让它们变成另外一个人样子。比如说,一只影尸的最终形态是你的样子,那么它就会认为自己就是左有道,包括你的一些经历,都会印在它们的脑子里。它们会用你的身份在外面活动,言行举止都和你没有任何区别,但它们的对罗中行的忠诚是不会变的。”
我提起了当初在墓穴中见到的那个假梁厚载,我问罗有方,如果它忠于罗中行,为什么还会专程来给我通风报信?
罗有方说,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影尸因为心智比较健全,有些也会对自己的身世产生怀疑,之前已经有过两次影尸叛变的情况,其中一只被葬教高层找到,另外一只则一直没有音讯,他推测,我在墓穴里见到那一只影尸,就是叛变者之一。
另外,罗有方还说道,最近这段时间,葬教内部一直盛传罗中行要出山了,罗有方推测,罗中行可能是大限将至,他也许已经决定要孤注一掷,打算提前开启鬼门。
之后我们又聊起了不语道人的事,当初不语道人说,罗中行的这一道轮回已经断了,我和梁厚载一直无法完整地破译出这句话的含义。
罗有方说,当初他去北邙山的时候,不语道人是主动和他联络的,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人。他说,在他第一次见到不语道人的时候,不语道人身上的气息就给他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所以他一直怀疑,这个老道人,可能就是无当的一缕残魂。
“可无当的魂魄不是都到了你们这些鬼胎身上了吗?”梁厚载问他。
罗有方摇了摇头,说这些都是他的猜测,至于不语道人和十全道人究竟有怎样的关联,恐怕只有不语道人自己才能说得清楚。
在我们交谈的时候,黄有奇师兄敲了敲房门,说九封山的人已经到了。
罗有方不禁皱起了眉头,问我:“你找九封山的人干什么?”
我说:“九封山的开山鼻祖就是十全道人,他们手里,应该也掌握了一些和十全道人有关的线索。”
罗有方似乎并不知道九封山和十全道人的关联,显得有些惊讶,但嘴上却没说什么。
他将脸上那张已经干透了的面膜撕下来,问罗菲:“还有吗?”
罗菲从包里摸出一副新面膜递给罗有方,罗有方又将它敷在了脸上。
看着罗有方的样子,我心里就有些无奈,他带着这样一个面膜去见九封山的人,也不知道到九封山门人会怎么想。
在黄有奇师兄的引领下,我们来到了和厨房相邻的一个房间,三四个便衣打扮的中年人正坐在里面,桌子上放着上好的绿茶,却没有人喝,他们每个人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
我一进门,就有一个人站了起来,他朝我拱了拱手,问我:“左掌门还记得我么?”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摇了摇头。
这时候罗菲却喊了一声:“四叔?”
那个人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笑容:“罗菲也在呢。”
完了他又转过身来对我说:“2001年鬼市的时候,咱们曾见过面的。那一次,我和柴爷还有过短暂的交流。”
听他这么一说,我也隐约想起来,当时何老鬼坐着八抬大轿进入门市的时候,我师父曾挡住何老鬼的去路,还和其中一个九封山门人说过几句话。
难道说,当时和师父对话的人就是他?可当时的九封山门人都在脸上涂了厚厚的粉底,就算我当时见过他,也不知道他究竟长成了什么样子。
我点了点头,对他说:“我听说最近这段时间,九封山到处散播和十全道人有关的消息,你们这么做,有什么目的吗?”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再次朝我拱了拱手:“左掌门,你能不能……随我回一趟九封山啊?我们几个离开宗门的时候,宗主曾嘱咐过,一旦九封山出现变数,就让我们来找你。”
我挑了一下眉毛:“九封山那边出什么事了?”
他沉了沉气,张张嘴,却没说话,我发现他正十分警惕地看着我身后的人。
我搬了把椅子坐在他对面,对他说:“没关系,都是自己人。有话可以直说。”
片刻之后他才开口:“左掌门,你还是自己跟着我去九封山看看吧,那些事我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楚。”
我问他:“何掌派让你来找我的时候,是怎么对你说的?”
他想了想,说:“也没说太多,就是说如果九封山那边出了事,我们务必要在第一时间找到你。”
我想了想,说道:“九封山那地方……能随便进吗,我可是听别人说,九封山门禁森严,如果没有信物,是进不去的。”
他笑了笑:“由我们几个带着,一定能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