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零四章 幼泽之滨
临走之前,包师兄在钢架房那边放了一把火,将五十多张人皮一并烧了。
刚才我们在隧道里已经弄出了不小的动静,由于隧道挖得比较浅,附近小区里的居民很可能有所察觉,现在火光一起,很快就有消防队的人过来。
我们不敢停留,赶紧上车走人。
车箱里,十七个佣兵挤在一起,除了那三个重伤号,其他人还处于昏迷状态。
李壬风指了指还在流血的三个佣兵,问包师兄:“师叔,你说,他们几个都这样了,还能救活吗?”
当时包师兄正给庄师兄打电话汇报情况,没功夫搭理他。
一旁的罗有方就说道:“这些东西只要脑袋不被打穿就死不了,那样的伤,他们要完全恢复过来也就是半年的功夫。”
罗有方说话时的淡定让我十分惊讶,刚才我们救他出来的时候,他还是一副打死也想不到到我们会来的样子,可是现在他似乎已经完全适应了我们的存在,而且他说话语气就像是和熟人聊天一样,没有半点隔阂。
除此之外,他的恢复能力也大大超乎我的想象,从地下室见到他的时候,我以为他就快不行了,可是当我们将他弄上车的时候,他已经完全恢复清醒,现在就连气息也恢复了正常。
李壬风怔怔地看着罗有方,过了好半天才问了一句:“你是罗有方?”
罗有方歪嘴笑了笑:“你不是应该叫我师叔吗?”
他和李壬风说话的时候总是一副很熟络的样子,这让我很不适应。
此时包师兄已经挂了电话,他也凑过来,看了看我,又看看罗有方,最后问道:“这家伙是咱们的人吗?”
我点头:“他一直都是。”
包师兄嘴巴微张,一直望着罗有方出神,看起来,他好像一时半会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毕竟这些年来,罗有方都是组织的首要通缉犯。
张大发将车开出县城之后,就拐到了村际马路上,这一路他都在不停地钻小路,其间还将车开到了山里,和包师兄一起给车换了漆,换了车牌。
仙儿在佣兵们醒来之后就给他们种下了梦魇,罗菲则从这些佣兵身上收缴了大量招魂幡碎片,拼成了一张完整的巽字幡。
我问罗有方师伯是不是出事了,罗有方说他应该没事,前段时间葬教识破了他的身份,派人去追捕他,这张巽字幡是我师伯逃走的时候遗落的。葬教到现在也没有找到他,罗有方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这一路上没有出太多情况,张大发将车开到了湖北和湖南的交界处,庄师兄和大伟一早带人在这里等着了,我们移交俘虏的时候,庄师兄上车来查看,当时罗有方用毛巾蒙住了脸,可庄师兄但凭身形就一眼认出了他。
“罗有方?”庄师兄朝罗有方那边指了指,转过头来问我。
没等我说话,罗有方就摘下了毛巾,冲庄师兄笑了笑:“庄师兄,好久不见啊。”
庄师兄没理他,而是问我:“为什么没把他绑起来?”
我说:“自己人,不用绑。”
“自己人?”庄师兄一脸错愕地看看我,又看看罗有方。
过了好半天,庄师兄才露出一脸恍然的表情,问罗有方:“一直从葬教内部给我们传递消息的神秘人,就是你啊?”
罗有方:“不是我还能是谁呢?”
我问罗有方:“你给组织上传递过消息?”
罗有方点头:“在柴师叔刚过世的那一年多,我只能和你们那个组织取得联络,传递葬教的内部消息。”
庄师兄问他:“还有其他人知道你的身份吗?”
“没了,”罗有方说:“不过现在,我对葬教来说已经失去利用价值了,这一次回来,以后恐怕就回不去了。”
庄师兄朝我和梁厚载招招手:“有道,厚载,你们两个负责将这些佣兵弄下车,我们的人就不上来了。罗有方的身份,现在还是别让太多人知道,毕竟组织里也不太平。”
我和梁厚载二话没说,直接上手,将车上的俘虏一个一个运下车,罗有方所在车箱的角落里,阴影盖住了他的脸,就算有人朝车上张望,也看不见他的面容。
等俘虏交接完毕以后,庄师兄又给我们换了一辆面包车,包师兄和张大发跟着庄师兄走了,刘尚昂开着面包车,载着我们直奔寄魂庄。
在路上的时候,我就问罗有方,十全道人是不是葬教的幕后主使,可他却说到了寄魂庄再说,路上不安全。
回到寄魂庄的时候,路过那片迷宫似的竹林,没想到罗有方对这里轻车熟路,我走在树林里,时不时还要看看后面的山头,他却根本不用,就是闷着头向前走,速度比我还快。
到寄魂庄门楼的时候,我问罗有方:“你过去经常出入寄魂庄吗?”
“我只来过一次,”罗有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一边对我说:“我这里,有罗中行的一部分记忆,我是他创造出来的。”
罗有方脑子怎么会有罗中行的记忆?我不禁皱起了眉头,吃惊地看着他。
罗有方:“这些事等会再说,夏师伯和赵师伯在吗,我得先见见他们。”
我没再废话,立即带罗有方去了大堂那边。
夏师伯和赵师伯都在,我们来到大堂的时候,他们正在研究我上次从内阁带出来的两支竹简。
一看到跟在我身后的罗有方,两位师伯都是一脸的惊愕,直问我怎么把他给带进来了。
当我说出罗有方是自己人的时候,夏师伯和赵师伯也和包师兄、庄师兄一样,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罗有方问我夏师伯:“夏师伯,你手里是不是有一块玄龟甲,在龟壳的右上角有一个缺口?”
夏师伯看着罗有方,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就是这么静静地看着。
罗有方又问我赵师伯:“赵师伯,你们豫咸一脉炼阴阳沙的丹炉底下,是不是刻着一行模糊的小字?”
赵师伯盯着罗有方看了一会,问我:“有道,你确定他是自己人?”
我点头:“确定。”
赵师伯迟疑了一会,才转向罗有方,默默地点了一下头。
罗有方对我说:“将这两样东西合在一起,咱们就能知道罗中行要干什么了。”
夏师伯和赵师兄同时望向了我,两个人都是一脸的忧虑。
这些年,在夏师伯和赵师伯眼里,罗有方一直是个十恶不赦的人,如今他突然摇身一变成了我们这边的人,任谁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接受他。
我朝夏师伯和赵师伯分别拱了拱手:“两位师伯,罗有方刚才提到的两样东西,在寄魂庄吗?”
赵师伯沉吟了一会,问罗有方:“你是什么时候投靠我们这边的?”
罗有方:“几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柴师叔和师父救了我的命,这件事极少有人知道。”
夏师伯也在一旁说:“我曾听柴师弟说,赵宗典好像一直不认你这个徒弟吧?”
罗有方先是苦笑,旋即又做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他认不认我这个徒弟不重要,反正只要我认他这个师父,他就永远是我师父。”
赵师伯正要说话,我抢先一步说:“两位师伯,现在情况很紧急,赶快把东西拿出来吧。”
夏师伯还是迟疑,赵师伯离开座位,走到我面前,仔细盯着我的脸,问我:“你还记得自己是几几年入的寄魂庄吗?”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是九五年重阳节拜师,九八年年初第一次来到寄魂庄,同年认识了梁厚载。师伯,你不会是怀疑我的身份吧?”
赵师伯显得有些尴尬:“不是怀疑你的身份,唉,算了,不说这些。夏师兄,你觉得这事到底该怎么办?”
夏师伯沉默片刻之后才回应:“有道是守正一脉的掌门,这件事可能涉及到整个行当的风云变化,应该他来拿主意。”
赵师伯朝我摊了摊手:“那就是没得选咯?”
我不禁笑了:“那就是没得选了。”
夏师伯也站了起来,一边说着“我去拿玄龟甲,你们去炼丹房。”,一边出了大堂。
赵师伯带着我们来到炼丹房,从一口老木箱里取出一个只有巴掌大的丹炉,赵师伯说,这东西其实不能叫丹炉,它是早年一世祖留下来的药皿,原本是拿来炼药的。
没过多久,夏师伯也拿着一片龟壳过来了,这片龟壳足有一尺多长、半尺多厚,虽然只是一块碎片,但光是看那厚度,就能知道完整的龟壳该有多大了。
刚开始我确实以为龟壳只有半尺的厚度,可夏师伯却说,完整的龟壳原本有着两米以上的厚度,只不过在隋朝的时候龟壳就开始腐烂,寄魂庄只保住了这么一小块碎片。
罗有方在丹炉下方生了火,又从龟壳上砸下一点粉末,兑水之后倒进了丹炉里。
我看到,在罗有方砸打龟壳的时候,夏师伯脸上就是一副肉疼的表情。
“左有道,你过来看。”罗有方趴在地上,冲我招了招手。
我趴在他旁边,盯着丹炉的底座。
在火焰的炙烤下,丹炉底座慢慢浮现出了一行红色的小字,这些字迹非常模糊,几乎无法辨认,罗有方让我不要眨眼,紧紧盯着那行字。
火光有些耀眼,外加不时有烟朝我这边飘过来,让我不得不眯起了眼睛。
大约过了十几秒钟,丹炉底部的文字突然变得非常清晰,那是一行小篆体的古字,内容是:“幼泽之滨,鬼门大开。”
字迹在一瞬间变得清晰,又在一瞬间变得模糊起来。
我和罗有方同时坐起身来,他盯着丹炉,我则盯着他。
我问他:“这八个字是什么意思?”
罗有方一边思考着,一边回应我:“应该是指,罗中行要开启鬼门,他这是打算颠倒阴阳啊!可幼泽是什么地方?”
就听梁厚载在我们身后说:“新疆罗布泊,古称‘幼泽’。”
罗有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真的有鬼门……”
我问他:“罗中行现在就在罗布泊?”
“不,”罗有方摇头:“现在时机还不成熟,他不会贸然开启鬼门。我想,罗中行现在应该还在到处收集阴玉,如果不将就块阴玉集齐,他也只有半条命而已。”
此时我积累在心中的大量疑问都像是要喷发出来似的,可一时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还是梁厚载在旁边问了句:“罗中行为什么要开启鬼门?”
罗有方说:“因为他要彻底斩断轮回,成为真正的长生者。鬼门一开,阴阳两界间的那层阻力就没了,到时候阴阳倒转,整个人世间都会大乱。”
梁厚载问罗有方:“你对罗中行了解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