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二十二章 腐根
这次我站在原地,从手上甩落的汗珠落在了离矮骡子不远的地方,可它们还是受到了惊吓,再次后退。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上面不只有汗珠,还粘着一些颜色发暗的液体,那是怪物的血。
当怪物的胸口被刺穿以后,不止有妖气顺着伤口喷涌出来,还有它的血。而在我扑到它身上的时候,这些血也溅到了我的身上。
矮骡子怕的不是番天印,而是那只怪物的血!
刚才我真的以为自己要完蛋了,没想到怪物身上的脏血竟然救了我一命。
我记得夏师伯常说一句话,“天道轮回,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过去我对这句话一直抱着很深的疑虑,可是现在,我渐渐信了。
生死这种事,有时候也是看缘分的。
我笑着摇了摇头,将番天印收好,又捡起手电,转身朝着洞穴深处走了。
身后的矮骡子没有跟上来,我洒在地上的血迹成了禁区的界限,它们一直远远地望着我,却不敢越雷池一步。
回到怪物的尸体附近,粱厚载他们已经没了踪影。我将怪物的身子翻过来,让它面朝地面,这样它的血就能顺着胸前的伤口流淌出来,矮骡子可能会追过来,但大量的脏血肯定能挡住它们。
我长出一口气,继续朝着深处进发,路上我刻意加快了脚步,只希望能碰到粱厚载和仉二爷他们。
青钢剑在仉二爷那里,我只有别在腰带上的番天印,没了青钢剑在手,我总觉得浑身不舒服,就像是断了一条胳膊一样,连走路时的重心都变得不那么稳。
虽然我也知道,之所以难以保持平衡,是因为之前的战斗消耗了大量的体力。
妖尸和邪神肯定会比怪物更棘手,不知道以我们现在的状况,还能不能斗得过它们。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在我的前方终于出现了那几个熟悉的背影。
我手中举着手电,朝他们那边照了照,刘尚昂一早就停下脚步,朝我这边观望。
仉二爷也转过头来冲着我喊:“矮骡子处理干净了?”
我走到他们面前,将刚才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听着我的陈述,他们也忍不住一阵感概。
仉二爷说我们这一次也许是命不该绝,接下来的邪神和妖尸应该也不能把我们怎样。我明知道他这么说是为了提升士气,可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还是感到一阵安心。
我在想,也许仉二爷说的没错,我们这一次确实命不该绝。
得知矮骡子已经被怪物的血挡住,杜康就建议先原地休息一下,吃点东西恢复恢复体力。
确实应该休息一下了,如果以这样的体能去面对妖尸和邪神,我们十有八九一开战就会被摧垮。
我感应了一下妖尸和邪神的炁场,它们还盘踞在洞穴的深处,和之前相比没有任何变化。
“休息半个小时吧,站着休息,千万别坐下。”我后面的话其实是对老杨说的,如果现在坐下的话,等会可能就站不起来了。
之后我和刘尚昂就拿出了压缩饼干,大家一起分了分,粱厚载和杜康那里还有少量的水。
其实仉二爷那个背包里的食物和水是最多的,当初刘尚昂也是觉得二爷食量大,力气也大,就多装了一些,后来盖栋被我们留在村子里的时候,也把他的食物和水给了仉二爷。可惜仉二爷的背包已遗失,我们也只能靠仅剩的最后一点食物草草充饥。
在邪神的领域中无法辨认时间,我们休息到气息平稳下来就再次开拔了,仉二爷将青钢剑还给了我,我用纱布裹好了剑柄和剑鞘,将它们挂在腰带上。
深入了一段距离之后,洞穴中的空气变得燥热起来,两侧洞壁上还撒发出一股怪异的腐烂味,那是一股烘臭和醋酸混合在一起味道,就像是从严重腐坏的苹果上散发出的臭味,非常刺鼻。
老杨显然对这样的气味极不适应,我看到他不停地蹙眉,还时不时用手捏两下鼻子。
越向前走,空气就越发燥热,酸腐气息也变得越来越重。
仉二爷破天荒地主动开口问杜康:“这是什么味道?”
杜康想了想,说:“应该是腐烂的圣树根。”
刘尚昂也开口了:“不是都被烧光了吗?”
杜康摇了摇头,说:“我怀疑,在大寨出事之前,圣树应该已经开始烂根了,而且烂了的这一截根须,就在山妖所在的山口附近。你们还记得吧,山口出事的时候,大巫曾将黑王叫到寨墙上,告诉他圣树出事了。”
粱厚载:“说不定就是因为圣树烂了根,才促使山妖发生异变。大寨发生的那些事,都是圣树烂根之后的连锁反应。”
杜康:“圣树的灵韵渗入大地,它的根须溃烂,整个山谷都会受到影响,山妖也不可能独善其身的。也有可能是山妖的根系和圣树的根系连在了一起,圣树烂根以后,它的根系也跟着被腐蚀了,所以才会变得狂躁。不过我觉得,圣树烂根是一个原因,那个举动怪异的汉人,也和山妖的异变脱不了干系。”
说到这里,杜康顿了一下,过了片刻才说道:“其实邪神这东西,大多都是由人类催生出来的。”
我一直默默听着他们几个的谈论,期间没有插话,只是闷头向前走着。
在这个古老的山谷见证了这么多事,我总有一种感觉,我觉得罗有方是故意将我引到这里来,他似乎是想告诉我什么。
虽说当初在渤海一代散播邪术的人不是罗有方,可他却是芦屋正信的接头人,可以推测,也许芦屋正信的所作所为,全都是受罗有方指使。
也正是因为这些邪术,我才能和董老板牵上线,才能在邪神的记忆中见到那个汉人——那个长相酷似罗有方的老人。
可罗有方究竟想告诉我什么,他煞费苦心地做了这么多,又是为了什么呢?
更让我无法理解是他为什么要将那几座大墓的经纬告诉我,他到底想干什么?
“道哥,前面有动静。”刘尚昂突然凑到我跟前,小声对我说。
我立刻停下脚步,侧着耳朵倾听,可什么都听不见,于是问刘尚昂:“什么样的声音?”
刘尚昂:“形容不上来,就是很碎很碎的那种声音,好像很多蛇在地上爬似的。”
很多蛇在地上爬,不会是蚯蚓吧?
一想到那些身型巨大的蚯蚓,我心里就忍不住犯恶心。
刘尚昂问我:“要不我先到前边探探情况吧?”
我摇头:“现在咱们离邪神和妖尸很近了,你别一个人行动。”
刘尚昂回到队伍中照顾老杨,我招呼大家继续向前走。
大家的脚步都放得很轻,我们一边走,一边侧耳倾听着,可刘尚昂口中那阵很碎很碎的声音却一直没有出现。
而妖气和邪神的炁场也在到达一定的浓度之后就不再变化,我走了很久,却一直有种在原地迈步的感觉。
刘尚昂又凑到了我跟前,对我说:“道哥,咱们好像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兜圈子啊。”
我停下来看着刘尚昂,他抬起一只手指着右侧的洞壁,继续说道:“声音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刚才咱们往前走,离它越来越远了,可是现在好像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那声音又变大了。”
听他这么说,我就将半张脸贴在洞壁上仔细听了一会,依旧什么也没听到。
刘尚昂又说了一遍:“咱们好像真的在兜圈子呢。”
我应了一声“我知道。”,然后就在洞壁上摸索起来。
这面洞壁给我的触感有点怪异,头灯的灯光照在上面的时候,洞壁上的坑洼和反光都说明了上面没有附着其他东西,可我的手触在上面的时候,却觉得石壁上好像附着了大量的根须,而且那些根须好像全都已经龟裂暴皮,加上这里潮气很重,摸起来很怪异。
我后退了两步,用手电照了照洞壁,上面确实什么都没有。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这时粱厚载的嘟囔声提醒了我:“怎么到了这里就感觉不到尸气了?”
对啊,在这个地方只有妖气和邪神的炁场,却唯独少了尸气,这确实是件很奇怪的事情。关键我并不知道那道尸气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就好象消失的不是尸气,而是……我对这种炁场的感知能力。
我又试着感知了一下炁场,确实没有尸气,而妖气的精纯度也似乎有超越邪神炁场的势态。
“应该是这里的妖气影响了咱们的感官。”我对粱厚载说。
粱厚载立即从背包里拿出了几张辟邪符,将它们贴在洞壁上。
仅仅一个瞬间,这些辟邪符上的灵韵就迅速耗光了,急速的灵韵消耗会让符箓无端起火,那几张辟邪符现在正冒着火星,在洞壁上快速燃烧着。
粱厚载不禁惊叹:“好重的邪炁场。”
我解开火蚕丝布,将番天印放在地上,番天印那股火燥的炁场立刻在洞穴中弥散开来。这股炁场虽然算不上中正,还会让人心烦意乱,但同样也能让邪气勿进。
很快,番天印的炁场就占据了洞穴中的一小片区域,形成了一个小型的……结界,姑且就叫结界吧,反正不管是妖气还是邪神的炁场都进不了这片区域。
我回头看了眼老杨,他显然很难适应番天印的火躁,正焦躁地踱着步子。
邪气进不来,并不意味着我感知不到它们,相反,随着妖气被番天印的炁场驱赶,我对各种炁场感应又变得敏锐起来,我能感觉到,在番天印的炁场之外,尸气再次出现了。而我们眼前的这面洞壁,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原本光秃秃的石壁上出现了脉络般的根系,这些根须密密麻麻地覆盖了每一寸石壁,最为粗大的几段根须已经暴皮、腐烂,而那些围绕在它们附近的小根须则十分光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