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零八章 一时疏忽
这个人被我们压着,可他说话的时候却丝毫不见慌张,而且他的口音也不是我们那地方的。
我一看就知道这家伙没说实话,就给仉二爷使了个眼色。
仉二爷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我退到一边,他则走过来,蹲在我刚才的位置上,语气平淡地问那个年轻人:“你叫什么啊?”
仉二爷一出马,那人明显怂了,他缩着脑袋趴在地上,完全不敢和二爷对视,就连他身旁的卯蚩种,脸上的表情都变得非常紧张。
见那人不说话,仉二爷又对他说:“你刚才说,你是邻村的?会说当地的方言吗?”
那人依旧是缩了缩头,不说话。
仉二爷突然笑了,略带着些玩味地说:“真是,说瞎话不打草稿。还邻村,乱坟山方圆二十里就这么一个村子,邻村,哪来的邻村!”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抓住了年轻人的领子,将那个年轻人提了起来。
谁知就在仉二爷将他拎到半空的时候,他却突然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淡蓝色的东西塞进了嘴里。
这家伙的速度非常快,我只看到了那东西是淡蓝色的,根本没看清它到底是什么。
仉二爷似乎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赶紧伸手去捏那人的嘴巴。
那个淡蓝色的东西好像是毒药,年轻人将它吃下去以后,还没等仉二爷将他的嘴巴捏开,他的身子就开始剧烈地痉挛起来,从他半张开的嘴巴里还溢出了大量的白沫。
很快,白沫中出现了血色,几秒钟之后,从他嘴巴里出来的直接就是血沫了,同时有温热的鲜血从他的鼻子、嘴巴和耳朵里快速流淌出来。
我师父立即转过头,对冯师兄说:“快,叫救护车!”
在冯师兄拿出电话来之后,仉二爷取出了匕首,用匕刃蘸了一下年轻人嘴角的血沫,银亮的匕首一经接触到那些血迹,上面立刻泛出了浓重的乌黑。
仉二爷收起匕首,朝我冯师兄摆了摆手:“别叫救护车了,毒性太强,这人已经没救了。”
说完,他又指着卯蚩种对孙先生说:“老孙,你搜搜他的身,这些人身上说不定都带着毒药呢。”
孙先生“诶”了一声,就在卯蚩种身上翻找起来,不多久,就从卯蚩种的口袋里摸出了一颗淡蓝色小药片。同样的药片,刘尚昂也从李虎身上搜出来一颗。
孙先生将其中一颗药丸递给仉二爷,而仉二爷随后的举动却把我吓了一跳。
他竟然将那颗药丸放进嘴里,嚼了嚼,直接咽了下去,几秒钟的时候,仉二爷宽大的身子猛地抽搐了几下,在他脸上也露出了十分痛苦的表情。
可除此之外,他终究没有像服毒的年轻人一样倒下,他的身子抽搐两下之后就恢复了正常,拧在一起的五官也渐渐舒展开了。
仉二爷用舌尖舔了舔嘴角,说:“这种毒是直接作用在心脏上的,几毫克就足以致命,这几个人带着这么大一颗药丸行动,看来是抱了必死的决心啊。”
听到这番话,我突然又想起了二龙湾的那些佣兵,当初他们也是这样,一发觉自己有被俘的危险,就集体饮弹自尽。
仉二爷蹲下神,两眼紧盯着被压在地上的卯蚩种,不由地皱了皱眉头:“你们这些家伙,连死都不怕,估计现在不管我问什么,你们都不会招供了?”
卯蚩种没说话,只是恶狠狠地瞪了仉二爷一眼,目前来说,他是唯一一个见到仉二爷却没有缩头的人,可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那双愤怒的眼睛里,还有带着深深的怨气和绝望。
我也不知道那种绝望究竟来自于什么。
仉二爷叹了口气:“算了,你现在不想说,我也不急着问你。咱们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
说完,仉二爷又招呼大家拿出绳子来,把卯蚩种和李虎给绑了。
拿绳子绑人的是冯师兄和黄昌荣,他们捆得很仔细,连同卯蚩种和李虎的五根手指和脚趾都被绳子固定起来,浑身的关节没有一处能活动的,之后黄昌荣又将他们两个吊在了树上,说是这样一来,两人身上使不出力,脚上又不沾地,是绝对逃不掉了。
李虎和卯蚩种是抓住了,可如何才能撬开他们的嘴,却成了我们眼前的大难题。
还有一个红衣老者没现身,他很有可能是这次案件中最关键的人物,可我们如何才能引他现身呢?
大家在卯蚩种和李虎身边围成了一个圈,一边默默打量着他们,一边在沉思,每个人都在沉思。
在我们这个行当里是有规矩,抓人可以,但不能动刑,更没有刑讯逼供这一说。但也正是因为这种规矩的存在,让眼前的事情变得麻烦了许多。
我觉得以仉二爷的手段,绝对有办法让这两个人开口,只不过他的手段,大多都比较暴力吧。
我们默默盯着卯蚩种和李虎的时候,他们也用一种十分不屑的眼神看着我们,不对,不是不屑,而是憎恨和轻蔑,就好像我们这些人和他们都有着难以化解的血海深仇,又好像我们才是恶的一方,而他们则是正义的。
而在这样的眼神之外,我意外地发觉他们两个脸上都有一种怪异的绝望。
我很难去形容那种绝望带给我的感觉,只是觉得,对他们来说,那种绝望并非来自于某个人或者某件事,而是来自于他们身处的这个世界本身。
我也不知道这样说到底贴不贴切,可当时的我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看到卯蚩种脸上的表情突然凝固了一下,而在李虎眼中,则闪过一道精光。
我当时就意识到要有什么事情发生,也就在这时候,黄昌荣指着窗户那边说:“哪来的黄烟?”
所有人同时转头,朝着土房窗户那边张望。
就看见之前仉二爷摆在窗台上的那盘蚊香中的确正慢慢飘散出黄色的烟雾,那股烟雾非常淡薄,如果不是之前有了黄昌荣的提醒,我们大概根本察觉不到它。
而且我感觉,这股黄烟,和卯蚩种他们之前用管子吹进来那些烟雾很像。
仅仅一个瞬间之后,从蚊香处散发出来的烟雾突然变浓,它就像是烽火台的狼烟一样极速扩散,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侵占了整个院子。
那股烟就像是夹了芥末一样非常呛人,它迎面而来,冲进了所有人的鼻子和嘴巴,在场的人都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同一时间,土房中传来“嘭”的一声巨响。
尽管那声音听起来很短促,可我还是辨认出来了,那是炸药爆炸时的动静,紧接着,屋里又传来一阵泥土散落的声音,以及一阵摩托车发动机的轰鸣声。
有人炸开了土房后墙,要把刘文辉劫走!
我心里这么想着,本来是要提醒大家,可我刚张开嘴,就有一股刺激性极强的烟雾用尽了我的嗓子眼,我顿时就是一连串的喷嚏和咳嗽,根本顾不上说话。
这时候黄昌荣朝着窗户那边疾走几步,他抬起手,甩动手中的长鞭。
那支长鞭就像长了眼一样,鞭头直直地飞入了窗口。
鞭子飞动时带起的风击散了周围的黄烟,我隐约看到窗户另一侧站着一个人影,从身材上看,是个稍显纤瘦的女人。
鞭头飞入窗口之后,传来“啪”一声脆响,可那个女人却在这时候消失了身影。
我留意到黄昌荣在这时候用力皱了一下眉头,刚才那一下,应该没有打中。
随后黄昌荣又用力抖了一下手臂,用鞭子打掉了窗台上的蚊香。
盘转在一起的蚊香一经落地就摔碎了,随着蚊香支离破碎,空气中的烟雾也快速变淡,直到一阵风从乱坟山上吹下来,这里的黄烟才算是彻底散了。
仉二爷一个箭步冲进了屋子,朝着后墙壁上的破洞望了一眼,又快速转过头来,有些焦急地朝我冯师兄喊:“快,让人把路封了,对方骑得是山地摩托车!”
冯师兄一边掏出电话,一边也快步跑到破洞那边,我也跟着他一起来到破洞前,朝着外面看了一眼。
在土房后面,其实就是乱坟山的山路了。对方逃得很快,这才多大一会功夫就没了人影,只不过,她在逃离现场的时候,在山路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轮胎印,那一看就是摩托车的轮胎,而且胎迹很深,说明车子的载重比较大。
这时候电话接通了,冯师兄也是十分焦急地说:“建国,赶紧拉几个人,在清平路上做一个拦截带,把路口封了。”
因为焦躁,冯师兄的话说得有些含糊,可马建国似乎听懂了,我听到他在电话里爽利地应了一声“好”,接着就挂了电话。
仉二爷问我冯师兄:“乱坟山后面是什么地方?”
冯师兄看着地上的轮胎印,对仉二爷说:“乱坟山后面原本是一片沼地,几年前扩大市区的时候建了条新路,路是南北方向,南边的路还没修好,不通。开车的话,往北走二十分钟就是一级路,对方骑着摩托车,应该要半个小时左右。”
冯师兄说着说着,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又摸出手机来打通了马建国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冯师兄就用很快的语速说:“联系交警队那边,告诉他们,现在橡胶厂爆炸案的主要嫌疑人就在清平路上逃窜,让他们留意查看清平路上的交通摄像,另外,你找几个人堵住东乡那边的入口,如果嫌疑人进了东乡,咱们就很难找到他了。”
马建国依旧没有废话,麻利地应了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