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零二章 演魄

仉二爷大概也知道自己一身气势太过骇人,没跟着我们一起行动,一直在车里等着。

见我们回来,他简单询问了一下我们的调查结果,最终叹了口气说:“看样子,那个周,也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村里人和他或多或少都有些联系,现在很难确定到底是谁给他下毒了。”

冯师兄皱起了眉头,他没说话,发动了车子,又带着我们回了警局。

我们到警局的时候,马建国早已带着人回来了,冯师兄第一时间让他来到办公室,向他询问了水库两具尸体的情况。

马建国说,水库那边的两具死尸也是死于灵猫科动物的爪牙之下,这两个人都是单身汉,都没有健在的直系亲属,都是77年生人,都住在城乡结合部。

临离开冯师兄的办公室之前,马建国将一份文件放在了办公桌上。

文件中都是和两个死者有关的一些信息。

冯师兄用手支着头,不停地揉着太阳穴。

仉二爷则捡起桌子上的文件,一个人默默翻看着,可还没等翻几页他又把文件扔在了桌子上,指着两个死者的出生日期对冯师兄说:“这两个人的命格全都属金。”

冯师兄这才回了回神,他侧了一下脸,将视线落在那份文件上,之后又再次陷入了沉思。

仉二爷沉默了好一阵子才问我冯师兄:“这事你怎么看?”

冯师兄大概是因为思绪被打断,下示意地皱了一下眉,片刻之后才说道:“之前,澄云大师也特意研究过路工头的八字,他说路工头命中带几分血煞,很难活过四十岁,而路工头死的时候,刚好过了三十九岁生日,似乎也正应了他的命理。我一直觉得,路工头的死应该是一场意外,他大概是发现了李虎的秘密,才被李虎灭了口。可现在看,事情好像没有这么简单啊。”

说完这番话,冯师兄又转过头来问我:“对了,我之前听你说,你第一次见到路工头的时候,他身边就有一只果子狸。”

我点了点头,冯师兄又说道:“你过去在学校里见过果子狸吗,这只果子狸身上有没有邪气?”

我说:“咱们这没有养果子狸的,我在学校里也没见过,它身上没有邪气,看上去就是一只普通的果子狸。”

冯师兄:“你见到路工头的时候,他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我摇头:“没觉得他异常。”

冯师兄长吐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无奈,之后他又问仉二爷:“我听说,这次孙先生也来了?”

仉二爷点头:“需要他出手?”

冯师兄点了点头:“没别的办法了,现在这种状况,只能麻烦孙先生了。”

可仉二爷却皱起了眉头:“唉,我跟他说一声吧,就怕他不愿意管闲事。”

说完,仉二爷就掏出手机,走到外面去了。

他这番话说的挺奇怪的,我师父请孙先生来,不就是为了处理化外天师的事吗,为什么仉二爷又说他“不愿意管闲事”呢?他既然不想管,为什么还要来?

在我们交流的这段时间里,刘尚昂一直在摆弄他的手机,好像在和什么人发短信。

直到仉二爷走了,他才凑到冯师兄的办公桌前对我们说:“老包昨天联系了南洋那边,发现了一条很重要的线索。据那边的线人说,红衣降头没有彻底消失,其实最后一个红衣降头在死前有一个关门弟子。这个人在早年就离开了南洋,如今黑白两衣的降头师都在找他,听说他在临走之前曾分别从黑衣降头和白衣降头手中窃走了两样法器,可时至今日,不管哪一方势力都没能找到这个人。”

他正说着话,手机又嗡嗡响了两声,刘尚昂拿起手机,点开了包师兄发过来的新短信。

我当时就在他身边,能很清楚地看到短信上的内容:“最后一个红衣降头失踪于二十五年前。”

二十五年前,77年,正好是狗蛋和另外两个死者出生的年份。

冯师兄大概也想到了这一环,他没说话,可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仉二爷从门外进来,说孙先生说帮忙可以,条件是屯蒙一脉特制的三斤阴阳沙,冯师兄犹豫了一下,终究也是点头答应了。

阴阳沙的炼制非常麻烦,三斤,几乎是屯蒙一脉五年的产量。

仉二爷又出去给孙先生打电话了,我趁着他离开的空挡问冯师兄:“孙先生不就是为了化外天师的案子来的吗,怎么他出手帮忙还要附带条件?”

冯师兄无奈地笑了笑:“他不是为了化外天师的案子来的,他是为了你来的。孙先生这个人啊……比较特殊,以后你如果有机会接触到他那个行当,就能明白他为什么这样了。”

我问冯师兄:“孙先生是做什么行当的?”

冯师兄没有给我直接的答案,只是说:“等你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这时仉二爷回来,说孙先生已经行动了,让我们等消息,另外仉二爷透露,我师父已经往局子这边赶了,说是要看看那三具尸体。

仉二爷说完话,屋子里的人都陷入了很长时间的沉默,除了刘尚昂偶尔会发发短信,其他人都是一副很颓废的表情,每个人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说真的,这次的事给我一种很憋屈的感觉,我们知道敌人很危险,但无法预知他们下一步的行动,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每次只要得到一丁点和他们有关的线索,我们就倾尽全力地调查,可不管怎么调查,怎么推演案情,到头来似乎都是一场空。

我们这边焦头烂额,可李虎那群人,却依旧在不停地作案,完全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我们就像一群空有蛮力的拳手,面对看不见的敌人,我们的每一拳,都打在了空气上。

憋屈,实在是太憋屈了!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师父才赶到警局,他一进冯师兄办公室,看到垂头丧气的我们几个,就问仉二爷:“怎么了这是,出什么事了?”

仉二爷坐在椅子上擦拭着他的匕首,这时也抬起头来,说出了我想说的话:“憋得慌,透不过气来。”

师父愣了一下,接着就明白了仉二爷的意思,他叹了口气,转而对我冯师兄说:“带我去停尸间,我要看一看那些尸体。”

冯师兄不敢耽搁,赶紧起身给我师父带路。

师父临出门前,停下脚步朝我招手:“有道,你也来吧,是时候把演魄的最后一道法门传给你了。”

冯师兄带着我们来到停尸间的时候,有两个法医正在收拾尸体,冯师兄朝他们摆摆手,示意他们出去,年纪较大的法医没说什么,立即离开了,还有一个法医看起来年轻一些,他看着我和我师父,皱着眉头犹豫了一会,不过最终还是被身旁的老法医拉着一起走了。

此时的停尸间里陈放着四具尸体,还其中一具尸体旁的桌子上,还放着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冯师兄拿起那个本子简单翻了翻,上面写得都是一些尸检信息。

死于灵猫科抓咬、胸腔被打开、颅骨碎裂、死亡时间不明……这些信息,和我们中午看到的那些大同小异。

师父问冯师兄:“哪一具尸体是路工头的。”

冯师兄指了指屋子里最深处的一张停尸床,上面的尸体用白布盖了起来,冯师兄说白布下面就是路工头的尸体。

师父带着我走到停尸床前,从口袋里取出了一个青铜造的墨斗。

这个墨斗我是很熟悉的,我第一次被怨鬼缠身的时候,师父就是用这东西收了怨鬼的鬼魂,当年仙儿被阳气冲撞的时候,我也是将她收进了这个墨斗里。

我曾听师父说,这个墨斗是公输班留下来的,上面没什么灵韵,但能通阴阳,也能镇鬼。

师父掰开我的手,将墨斗塞进我手里,一边对我说:“这个墨斗,就是演魄的最后一道法门。今天我就把他传给你了,可别弄丢了。”

我看看手里的墨斗,又看看师父,师父又对我说:“用食指蘸墨,将墨水点在死尸的眉心处,再施展小推算术,推演他的命格,如果他的魄没有散尽,你就能看到他死前经历的事情,如果魄散了,自然也就看不到了。你试试吧。”

我挠挠头,将信将疑地打开了一丝灵韵都没有的墨斗,用手指蘸出了一点墨,又掀开尸身上的白布,将手指上的墨点在了尸体的额头上。

在这之后,我就开始施展小推算术,推演路工头的命格。

我一边推算着,一边看着路工头眉心处的那一点墨汁出神,这时我师父在旁边说:“闭上眼,别分心。”

我闭上了双眼,依旧掐动着手指,脑子里不停地推演着。

渐渐得,我开始觉得自己的眉心有些瘙痒,那种瘙痒不算太强烈,可以忍着不去抓,而伴随着瘙痒一起出现的,还有一丝针扎般的痛觉,那种痛觉同样不算强烈,能忍住。

在这之后,我紧闭的双眼毫无征兆地看见了光,那是一道非常柔和的白光,漂漂荡荡地指引着我向前走动。

虽然脑海中出现的画面给我一种恍惚的感觉,可我的意识还是很情形的,我知道在我二十厘米的前方就是停尸床,也知道师父现在应该就在一旁看着我。

我没动,还是稳稳站在原地,可我的视线却一直跟着白光移动,它向前走,我的视线也跟着向前移动,移动中,还很有规律地上下颠簸,就好像我此时正在行走,视线以我走路时身体的幅度向下颠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