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举(二)

“俺知道,俺今儿喝多了,喝多了。不过,俺今儿高兴,高兴。就像俺爹说的,俺老何家好几百年都没有一个人有出息的。俺现在当上村支书了也算是给俺老何家挣了一点颜面。俺得谢谢你,代表俺的八辈祖宗谢谢你。”何有发扶着凳子站起来,想给王天奎磕个头,身子一晃,又摔倒了。王天奎踢了何有财一脚,出去把何有发的老婆叫来,拉着何有发回了家。

几家欢喜几家愁。在何有发同王天奎喝酒的这会儿,王文成正闷着头和他爹王德彪谈话。王德彪拿着旱烟袋,一口接一口的吸着烟。王文成用手砸了砸脑袋,狠狠的说:“爹,咱家这回是彻底的完啦。”

“俺没想到他王天奎会有这么深的心机。”王德彪说,“那件事情俺早就忘了。俺每次见到王天奎,他都对俺笑呵呵的,俺以为他也不知道那件事情了。狗日的,真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啊。”

“爹,咋办?”

“事已至此,还能咋办?认了吧。”

“可是看着他何家的人在街上扬眉吐气的,俺眼不下这口气啊。”

“咽不下也得咽。”王德彪说,“大丈夫能屈能伸。俺就不相信他何德才没有走背子的时候?”

“你就看看何有发那熊样?这次要不是王天奎给俺背后使绊子,说啥也轮不到他何有发啊。”

“所以说现在咱们的最大敌人是王天奎,不是何有发。”王德彪说,“王天奎不是还掌握了你贪污公款的事情吗?这才是最要命的。咱们得想办法让王天奎在双水村呆不成。”

“俺知道咋做了。”

王文成站起身就要走。王德彪叫住他,说:“你现在不是村支书了,以后在村子里走路要抵着头。还有啊,听说你媳妇做了妇联主任,管计划生育的。你啊,得多帮帮她。虽然是个女人,可毕竟是咱家的人啊。”

到底是王德彪,经历的多了,看问题更全面。若不是他的这番话,王文成正准备让他老婆把那个妇联主任的职务给辞掉。他心里清楚,这是何有发玩的一个小把戏,把他从村支书的位置上撸下来,总的给点好处吧。用农村人的说法,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只是给他的这个枣不仅不甜,还有股浓浓的酸味。尤其是当他回到家,看到香秀穿了一身大红的衣服,那可是他们结婚的时候买的衣服,平日里香秀都舍不得穿,现在竟巴腾出来了。不仅穿上了新衣服,还在镜子前走来走去,一股风骚劲,更让他觉得没面子。如果他爷爷活着,一定不让香秀当什么妇联主任的。女人嘛,在家生生孩子,做做饭就行啦。还要当官?女人能当官那要男人干啥去?

“做饭没?俺饿了。”

“俺没时间,你自己做去吧。”

“咋啦?当个妇女主任就连饭也不做啦?”

“不是不做,是真的没有时间。”香秀说,“乡里来通知了,要开一个紧急会议。村里几个做领导的都去。俺能不去?”

香秀用手拢了拢头发,又在镜子前打量一番,觉得可以了,飘然离开。何有发和新选举的两个大队长正在村口等她。何有发让香秀坐他车子,香秀说李成福骑车子稳,她放心。郭耀辉问她是不是坐过啊?咋就知道稳。香秀冲郭耀辉瞟了个白眼,说就是坐过,能咋地?

香秀的话让李成福有些尴尬。因为坐过坏事的人,别人一说什么自己就会往那件事情上考虑。尤其是香秀的话,话里话未都透漏着什么。李成福也不搭话,闷头骑着洋车子,一口气蹬到乡里。

几人赶到乡政府时,刘乡长并不在里面,问看门的老头,说是体察妇女情况去了。何有发问啥时候回来,那老头笑着说也快了吧,你们在这里等着,应该回来了。何有发领着大伙去了开会的房间里,等了有两个多小时,刘大胖子才一晃一晃的走来,边走还边提着裤子。他没想到房间里有女人,当他看到香秀时,神情有些尴尬。香秀到很自然,冲刘大胖子笑了笑。从香秀的笑容里,刘大胖子读出了女人的善良和诚实,尤其是农村女人,不懂得城里人所说的作为女人要有怎样的举动,怎样的谈吐,怎样的气质。她们就是粗枝大叶,像未经修剪的桃树,丰茂的成长中透漏着大自然的气息。

有那么一瞬间,刘大胖子被香秀的笑给吸引了。如实的说,香秀长得不俊俏,尤其是胜过好几个孩子了。可有句老话,萝卜咸菜,各有所爱嘛。刘大胖子在尝试过各种各样的风尘女子后,忽然就对她这个农村大老娘们感兴趣了。至于这个兴趣从何而来,刘大胖子自己也说不清楚。只能说他自己是这方面的淫才。说他是淫才丝毫没有夸大。就在刚才,何有财他们坐在屋里等他的功夫,他正在洗头房和一个叫爱香的女人办事。爱香并不是小姐,这是刘大胖子以后才知道的。当法官质问他强奸民妇时,他极力否认。后来,就是这个叫爱香的出庭指正他的。至于爱香的身份,门口的看门老头最清楚,因为爱香就是的外甥媳妇。

说起这件事情,要从半年前开始。在刘大胖子管辖的这一带,有一个叫靠山屯的村子。爱香的丈夫是靠山屯的村支书,去年收公粮的时候,他把村里收上来的好粮食全部换成了受过雨水,潮湿变质的粮食。然后把潮湿变质的粮食交上去。当然,他拿好粮食换坏粮食是有好处的。在兑换的时候,一斤好粮食换一斤半坏粮食。这里里外外,爱香的丈夫就赚了许多。本来,公粮交上去,当时没人发现,过后也就没事了。可是,半个月前,刘胖子突然通知爱香他丈夫,说他上交发霉小麦的事情被人查出来了,摆在他跟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把他们村应交的公粮一斤不少的给补上;二就是等着蹲监狱。

就在爱香她丈夫左右为难的时候,看门的老头给他指了一条明道。当时,看门的老头只说了一句话,刘胖子没啥主见,只要让他高兴了,啥事都完了。话虽如此说,怎样才能让刘胖子高兴,看门老头吐出两个字,女人。一开始,爱香的丈夫是不同意爱香做这件事情了。当然,换做另一个男人,硬是往自己头上扣绿帽子,这事都不情愿。可爱香她老公考虑到,如果找其他人,保不准会走漏风声,到时候虽然把刘大胖子这里给堵上了,别的地方又会有裂口。思来想去,爱香的丈夫认为只能让老婆出动了。

在这里,我并没有诋毁农村妇女的意思。我母亲就是农民,作为农村妇女,她们大都是质朴,谦逊,老实,诚恳的。但是,即便是再好的马群之中也有害群之马的。譬如说爱香,她就是农村妇女之中的害群之马。我们不能因为她一个人而否定整个农村妇女,也不能因为大多数妇女们的善良而遗忘她这件事情。如果非要很严谨的指出忠厚的农村之中怎么出了她这么一个女人,我们可以从她的成长中找到又那么一段时间,她是在城市生活过的。她母亲是个知识分子,上山下乡那会,她母亲来到这片黄土地。当时不知怎么地,本地的红卫兵打听出她姥爷和***有瓜葛,然后就开始批斗她母亲。在批斗的那段时间,始终有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关怀她母亲,照顾她母亲,那个人就是她的父亲。她母亲和他父亲没有结婚。在生下她的第二年,她母亲就走了。因为上面已经给她姥爷平反,说她姥爷不仅不是***的人,还是共产党的大功臣。因为有人证明她姥爷是个地下党。她母亲走时,她父亲并不知道。因为她母亲怕告诉了她父亲就不让她母亲走了。其实,她父亲知道,自己是留不住她母亲的。人家本就是个凤凰,只是一时落难了。落难的凤凰也是凤凰啊。所以啊,她母亲的走没给她父亲太大的打击。

又过了两年,她母亲突然出现了,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身上喷着香水,高跟鞋,波浪发,一切都与这里的黄土格格不入。她母亲来是带她会城里的。尽管她父亲一百个不同意,可考虑到孩子的将来,还是忍心让她母亲把她带走了。走了没有半年的事情,她母亲又把她送来了。说是她怀孕了,照顾不了两个孩子。其实,她母亲另有打算。之前之所以把她带走,是因为她母亲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她母亲不能生育了。可是,当她母亲把她领走后,竟然发现怀孕了。当她父亲明白这层道理后,整个人都变了。喝酒,骂人,脾气暴躁,有时候还动手打她。她就是在这样的家庭中长大。等她出嫁后,她身上忽然集结了她母亲和她父亲的确定,虚荣,爱美,脾气暴躁,朝三暮四。在靠山屯,她是出了名的败家娘们。就拿她丈夫犯的这个错误来说,有很大的原因是出于她的鼓动。而那些弄回来的钱,又被她卖出的,买穿的全都花完了。以至于刘大胖子让她丈夫赔偿时,她丈夫竟拿不出一分钱。

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她扮作小姐。他丈夫先请刘乡长吃饭,喝点酒。之后送到她哪里去。像她这种女人,平日里不干活,整天的抹化妆品,脸蛋保养的又很好,更为关键的是,她身上喷着香水。刘胖子一靠近她,就被她身上的香味刺激了兽性大发。自那以后,她成了刘胖子的定点情人。刘胖子不仅答应了她的条件,不再追查她丈夫的那件事情了,还隔三差五的给她一些钱。为了方便两人的见面,刘胖子就在乡政府对面租了一间小屋,想和她办事的时候就用BB机呼她。方才,刘胖子就在乡政府对面的小屋里和她大战了三百个回合。这就是他为何一面提着裤子一面进了房间。

刘胖子进房间后,看到里面坐着的四个人有两个人面熟,因为之前何有财和李成福都不是村子里的一把手,没有同刘大胖子说过话。只是每次开会的时候,他们两个跟着来过。还有两个人刘大胖子是一点都认识。他指着何有发说:“你们是双水村的?王文成咋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