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君山气象

嘉靖十九年三月底,赵然终于回到了阔别一年半之久的君山。

金久带着关二、鲁进、林双文、钟三郎等人欢天喜地将赵然迎入庙中,分别的太久,自是好一番热闹。许老伯高高兴兴地去张罗饭菜,金久则带着众人向赵然禀告这一年半以来君山的各项事务。

如今的君山已经不同于他当初离开的时候,用“大治”二字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得益于他离去之前的总体规划,现在各项事务都按照之前的布置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在君山地区,已经正式形成了三大定居点,一是大君山和小君山之间的盆地平原,这里形成了三个大的村落,丁口超过四千。二是小君山西侧当年设立的救济点,从江油县逃难过来的百姓流民,最终有两千多人留居于此。三是小君山东北七里外的一处小盆地,这里也建了两座村庄,定居百姓超过一千多人。

三处定居点加在一起,共有百姓八千余人,开垦出来的耕地达到两万多亩。去年九月,因为全年风调雨顺,整个君山地区的粮田出产稻谷十多万石!

赵然默默测算了一下,单季稻平均亩产稻谷六石,应该算相当不错了。他不知道穿越来的那方世界稻谷亩产应该是多少,但他直觉感到,这产量绝对不低。

至于为何有这么高的产量,其实想一想也很简单,这方世界灵气充沛,自然出产就高,再说了,有五色大师在,水利灌溉设施完善,不高产就真是白干了。

这也从另外一个方面表明,如果不是因为人祸,老百姓光是种田就能养活一家老小,绝无问题。

因为实行的是三年免征,老百姓们家家手中都有了余粮,今年正月算是过了一个热热闹闹的好年。

此外,开设在君山脚下的两座工坊也都顺利出产,木器工坊的各式家具和陶土工坊的日用器具都直供整个君山地区的百姓,算是形成了良性的自我循环。

除了完成赵然离去前的规划外,金久还做主,趁着秋收之后的休耕期,组织人丁搭建了跨越冲马河的木桥,顺便整修出来一条泥土道,向着谷阳县方向延伸出去二十余里,很大程度上改善了和谷阳县之间的沟通。

赵然听罢连连点头,狠狠夸奖了一番金久。他估摸着,自己在兴庆府时感受到的那股忽然增长的功德力,几乎肯定与此事有关。

望着侃侃而谈的金久,赵然心里相当欣慰,这个当年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如今是真的不同了,很多事情都已经可以独当一面,放开手脚让他干。手底下有了这样的人,自己这个庙祝才算能够当得踏实,当得舒心。

金久在介绍的时候,还不忘将林双文、关二、鲁进、钟三郎等人好一通夸赞。君山大治的背后,当然离不开这几位的辛苦帮衬,其中林双文可谓居功至伟。

林双文来自西真武宫,原为火工居士出身,在西真武宫蹉跎十年后因为没有机会受牒,只能黯然返乡。又因为家里兄嫂把持了家业,他耐不住家长里短的争斗,便干脆来投赵然。

在君山庙的这两三年,林双文因为业务熟练,很是帮了金久的大忙,不仅在民生庶务上负责起了调理纠纷、劝课农桑等工作,而且还在金久繁忙的时候帮助操弄斋醮仪轨,没有林双文,金久一个人万万做不下来的。

而关二和鲁进的事务则是捕奸捉盗、防贼防寇。君山地处三不管地带,夹在龙安府、保宁府和都府之间,北方是本县谷阳,西边是江油,东南是保宁府梓潼,正南则是成都府魏城。

如此一个特殊位置,原本应是各路匪盗的藏身之处,可自从君山立庙以后,匪患绝迹、盗贼隐匿,小小的君山地区竟然是一派平安祥和。这里面固然有当时赵然重手打击匪患的原因,但也与这一年多来关二和鲁进从不懈怠有重大关系。

金久在夸赞这几位君山庙骨干的同时,自然也不会忘了提一提两个人,一个是本地老钟家的三郎,一个是当年被擒反正的开碑手宋雄。

钟家三郎因为人头熟,主要是协助君山庙处理民事上的往来协调和组织动员,开碑手宋雄则因为身手好,接过了君度山匪寨的头把交椅,明面为匪,实则为暗桩。

听金久等人谈了半天君山庙事务以后,赵然在众人陪同下,开始巡视领地,对照着金久的禀报,逐一过目。

首先去的是君度山下的两座工坊——陶器作坊和木材作坊。这两处作坊紧挨在一起,相互间距离只有十多丈,便于管理。

陶器作坊的工头姓李,是南边魏城的手艺人,两年前被君山庙招至此处筹建作坊。原本说好的,李工头只干一年,把作坊建起来后,再带几个徒弟,完事取上三十两银子的重酬便可回家。

但李工头干了一年后,渐渐被君山的一片欣欣向荣所吸引,干脆于半年前将家人从魏城接了过来,就在此处定居。为此,金久还通过自家父亲大人的关系,跟魏城官面上做了疏通,才将这位匠人的手续文书办全。

木材作坊的工头姓王,就是谷阳县人氏,他倒是没有把家人接到君山来,但他本人却常住君山,因为收入丰厚,两年来积攒了不少家底,干脆在小君山东北的定居点上新村纳了一房妾室,算是在这里开枝散叶了。

两位工头手艺是没话说的,带的几个徒弟也逐渐成长起来,但作坊里的工人却比赵然的预期少了许多,两边统共加起来也才二十来人。

金久在旁解释:“如今的君山,各家各户都有田地,去年又是个大丰年,收成极厚,所以都不愿意来工坊做常工,只在农闲时来打临工。如今正是春耕之际,临工们都回家忙着地里的农活,所以现在就这么几个人。”

赵然点了点头,心里琢磨着,这倒是个问题。工坊要发展、要壮大,就必须有大量的工人,想要大量的工人来工坊做工,就得把人从地里“挤”出来。在赵然的记忆中,每一次从地里“挤人”,都是一出血泪斑斑的苦难史,真要这么干了,那自己当年辛辛苦苦改革青苗钱是为了哪般?自己修行需要的功德力又怎么赚?

难道说在这方世界,大工业的路子走不通?赵然不禁头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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