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 青锄赠宝 神秀闭关（二）

甫一入内，邓钧便见山顶升起一道剑光，却是清虚子感应到了迷踪阵的动静，及时出来相迎。略一打量，他见得这道人一柄飞剑驾驭得已颇有章法，全然不是当初东拼西凑加上自家琢磨的几式零散手段，于是便扬声赞道：“长老修为又有精进，当要恭喜了。”

清虚子到得近前，稳立剑上先施一礼，边道：“多亏真人将魏、楚、冯、陈四位长老引来剑宗，又着他们传下青城剑诀和青城真气。若非如此，只凭自家苦苦思索，要精进修为却是妄想。”看了眼跪立在邓钧莲座上的道装人士，他问道：“这是？”

邓钧随口应了句：“这人唤作吕一，头脑还算光，我打算操练操练，让他去经管外门弟子，主持世俗事物。”旋又为吕一引介道：“眼前便是咱青城剑宗的传功长老清虚子，你来见过。”

吕一方才见得清虚子的御剑而来的洒然风姿，又听得这人贵为仙流门户的长老至尊，当下便扭转膝盖换个方向跪了，拜道：“弟子吕一见过清虚子长老，祝长老仙褔无尽，万寿无疆！弟子初入仙流门户，见识不多，还望长老日后多多提携。”

清虚子听这番话，眉头一皱，心道：“掌教真人收这弟子……方才见他一副淡眉鼠目、薄唇短颌的形貌，便知这人不像个好路数；如今听他言语，却更不像是仙家弟子的模样。掌教真人虽有一身法力，可毕竟年岁还小，老道还需给他好好把把关。”

邓钧最精人事，见得清虚子神情，便知他心中所想，当下笑道：“长老，这吕一虽然浑身都是世俗烟火味，但也有长处可取。待调教好了，让他操持世俗分院的事务却正合适。”

听得这话，清虚子稍作思量，忽地苦笑道：“真人所言有理，却是老道痴愚了。现有一事要禀报，正是于那世俗分院的事务有关。”

“下去说。”引手虚邀，邓钧当先催动莲台进了大殿，随即支使吕一去一边站了，这才又向拣个蒲团坐了下的清虚子说道：“我一进道场便感应到人少了许多，这阵子忙于外务，想是你们已经选出外门弟子放了出去。这阵子我忙于外务，道场事物却未过问，长老这便说与我听听。”

清虚子点了点头，道：“上次真人吩咐过后，我等便在山顶圈起了一处院落，盖下了几间。而后魏、楚、冯、陈四位长老各自挑选了三个资质不错的弟子在那里调教。加上安规长老带来投奔的十八个僧人，如今咱剑宗恰好有内门弟子三十人，长老六位。”说道这里，他撇了吕一一眼，显是不甚喜欢，未将他算作内门弟子。

那吕一却还不明就里，见得长老望来，连忙赔笑了过去。他却不知这般嘴脸更让那道人厌恶了起来。

见得邓钧不作声，清虚子继续言道：“我等取了原来拿青城剑派攒下的钱财，去山下镇子里买下了一间道观，将之当做分院。有二十二个未被长老们选中的弟子，自愿改换道装，入住那道观做咱剑宗的外门弟子；剩下一干人等，连同他们的家眷，都各自分了些钱财，带着真人先前传下的粗浅炼气手段，跑去世俗里厮混去了。真人先前有话，说是随他们去做江湖豪侠也好，还是去卖艺与帝王也罢，我等乐得撒手，懒得去管。如今山腰这偌大院落，便只有那三十个内门弟子各选了一间屋子落脚，自是显得冷清许多。”

“清净些最好；登州码头热闹，可身处那等地界，还能入静吐纳行功么？”应了一句，邓钧忽地想起一事来，“老鸦去了那里？这次回来带了桩好处给它。”

清虚子闻言，笑道：“那鸟儿有福气。青城山中有间唤作‘怒苍派’的仙流门户，前些日那家的掌教柳照影来访，见了老鸦便觉投缘，赠来一粒火元丹。那药性与老鸦血脉相合，它吃过之后修为大涨，自家嚷嚷着跑去山外了。说是要闭关，我却也不知是真是假，只由它了。”

邓钧忽地想到在莽山所见那西方魔教之人所豢养的鸦鸟能存于火种，如今听了清虚子直言，心忖：“莫非鸦鸟血脉都和火行？如此说来，那得自水中精怪的内丹却不好给它用了。”想到这里，他将此次得的那枚内丹取出，抛给了吕一，又将当初自家用过的炼化之法以元神传念之术教了，吩咐道：“你自去寻一间无人落住的偏殿，把这内丹炼化，奠定道基后好去主持世俗事务。”

那吕一全然不知借外物奠定道基会有根基不稳之忧，此时得邓钧赐了内丹和炼化之法，喜得连连叩首作谢。直道自家掌教真人和传功长老脸上都显出不耐之色来，他这才恭恭敬敬倒退出了大殿。

见他走得远了，清虚子摇头道：“他怎么看都是个市侩流俗之人，真人让他主持分院事物，真个妥当么？”

“咱剑宗的弟子，录入内门的可得传授仙家妙法；外门弟子虽因资质不好难习得大法，却也该送他们一场前程，这才不枉与咱宗门结缘一场。”望着吕一那一摇一晃远去的背影，邓钧笑道：“那吕一是个江湖骗子出身，可有他带领，咱的外门弟子至少不会吃甚大亏，日子能过得滋润些。他今日初撞仙缘，心中一时还不平静，也遮掩不住本性嘴脸了；等到他看惯了仙流事物，长老便能见他本事了。”

清虚子闻言，点了点头，道：“真人心中有数便好。总归是个打理道场之外的事物，只要不带坏了内门弟子，老道也懒得去看他。”

邓钧闻言一笑，知是这道人对剑宗事务用了心，刚要抚慰两句，却听迷踪阵外传来呼声：“邓师弟，你可回了道场？”

听是蔡青锄的声音，邓钧不由皱起了眉头。稍作思量，他分开了迷踪阵，架起莲座迎了出去，远远地便摆出笑脸问道：“青锄师姐，你怎地来了？”

许是想起了自家在莽山上所作的事，蔡青锄见得笑脸相迎的邓钧，面上不由闪露一丝歉意。驾驭法车迎上邓钧，她开口道：“先前早便说过，若是在莽山得了好处，便分你一份。我这做师姐的岂能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