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佞蛟

画城里处处巫蛊,三味真人知道即便是自己也难以登上二楼剿杀仇敌,一直停留在一楼,一下一下钉着弟子的尸体。

有什么东西已经悄然出现在画城,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就连温乐阳俯仰天地置身事外的灵识,也只能感觉到它一闪而过,根本看不清到底是什么。

黑猩猩乐羊甜终于长出了一口气,望着一楼的目光里充满了歇斯底里的兴奋,大手使劲抓住身前的栏杆,状若癫狂的哈哈大笑:来了,来了,来了砰然一声,红蛇命火凭空而现,盘绕在乐羊甜的身上,对着一楼昂首吐信,如临大敌。

地上的青蛙一只只的减少,前一刻还在,眨眼之后就像被突然蒸发,消失不见。

偶尔一两声灵蛇吐信的丝丝声,就像剃刀割破空气,凄厉的划过,一闪寂灭

小掌门刘正刚才天地通灵,暴起全身的修为想要撞毁尸阵中的一具尸体,他卯足了全力之下,就是一块铁矿疙瘩也会被撞得粉碎,没想到尸体纹丝不动,自己却身受重伤,骨头都断了不知道多少根。

温乐阳也不废话,身子微微躬起,瞄住了一具尸体,好像蓄势待发的豹,蜷缩在角落里,随时准备发动致命一击而楼上的乐羊甜倏然冲着他们一瞪眼,厉声断喝:止步,作死吗我巫法已成,你给我老实呆着说完目光一转,又瞪向三味真人:你的阵法还没完成吗

三味真人对着周围的异象和乐羊甜的呼喝恍若未闻,在挡路雷心痧之后,一心一意砸着自己门下弟子的尸首,就像一个雕塑者正在全心全意完成一生里最重要地作品。掌击的声音沉重而夯实。仿佛那一掌一掌全都拍在了所有人的心里

乐羊甜在施展巫法之后,性情也变得暴虐了许多,声音又尖又哑。看到三味老道根本无视与他,双手一把掐住了围在自己身上地红色命火,口中发出了一声怒号:佞蛟现身随即再度桀桀狂笑了起来。

红色命火在尖锐的怒啸里猛地炽烈起来,熊熊的火光一下子把乐羊甜整个人都包裹起来,同时在一楼,温乐阳只觉得眼前一黑。一条水桶粗细的黑色蟒蛇毫无征兆的出现在眼前,嘴里正叼着一只大青蛙,似乎有些很不习惯把自己暴露在人前,甫一现身立刻盘成了一盘,硕大的头颅高高昂立。暴戾地看着周围的

温乐阳这才知道,那些大青蛙都是用来喂蛇的,很有些疑惑的看了身边的小掌门刘正一眼。

刘正知道他啥也不懂。费力地给他解释:不是蟒蛇。是蛟。鲲鹏神鸟与神龙之子佞蛟估计着也是蛟地一种

一条火线从二楼熊熊燃烧地命火中蜿蜒而出。迅速地游到佞蛟身上。佞蛟地表情异常享受。和火焰斯耳鬓厮磨不停地亲热着。

温乐阳没看过古籍。但是以前也听过故事。知道蛟为龙属。性情残暴以水为生。又仔细看了看眼前地佞蛟。怎么看怎么还是蟒。也就是肤色稍显怪异。跟刚从赤道爬回来似地。迟疑地问:真地

刘正苦笑了一下。随即又牵动了伤口。疼得脸上直抽筋:都是传说。谁见过说完之后沉吟了片刻。低声对着温乐阳说:无论如何。活捉三味老道

温乐阳吓了一跳:活捉三味连雷心痧都打不死地人。你让我活捉

乐羊甜疯狂地笑声始终不停。听得人心烦意乱。

刘正费力的摸出几颗药丸塞进了嘴里,嚼地咔咔有声,光听声音的话还以为他在吃花生米:九个道心坚定地修士,以命换法,化身尸钉,从九个鹅羊弟子身死那一刻开始,三味妖道的阵法就已经成形了。

温乐阳愕然:成形了那他还一下一下地钉尸钉尸钉干嘛这个阵法你认识

刘正很有费力的从身边拉过来一瓶绿茶,仰头把嘴里的药丸送进了肚子:阵法已经成型,不过九枚尸钉每多钉入地面一分,阵法的威力就大一分。至于这个阵法,我没见过,但是大抵能猜测出它的来历

温乐阳和刘正低声交谈的时候,已经和佞蛟亲热够了的火线倏然一挑,直指三味老道

佞蛟明黄色的眼珠立刻狰狞而立,猛地跃起,佞蛟不仅不受泥沼巫蛊的限制,反而更加迅捷,好像天生就生活在这样的地方裹在它身体上的皮肤像波浪一样层层翻滚剥离,啪的一声尽数展开,竟然是一对黑色的薄翼翅膀之下的蟒身,赫然变成了灿烂闪亮的银色

小掌门刘正本来正要说九枚尸钉的阵法,突然看到了佞蛟的黑白真身,一下子在记忆了对上了号,好像全然忘记了疼痛,猛地挺直身体,充满愕然的低吼:黑翼白身,溷池之精

佞蛟展开双翼,在火线的指引下向着敌人扑击,温乐阳的心也同时翻了个个,佞蛟在瞬间爆发的力量,竟然和他体内的生死毒力极为相似,他以前连听都没听说过这种怪物,更不是看到佞蛟身体内也有生死毒里纠缠奔涌,而是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好像樵夫看到了别人打柴厨师看见有人做饭小偷看见有人偷包

一切如电光火石一闪而过,三味就被被佞蛟咬住了肩膀,身体也被牢牢的缠住,三味老道几乎连一瞬间也没能扛过,张嘴连连喷血,身体发出了咔咔的闷响,仿佛全身的骨骼都在巨力之下慢慢断碎。

能硬抗雷心痧一击的三味老道,在佞蛟的一缠之下,眼看着就要丧命

也许是乐羊甜对自己唤出的这条佞蛟太有信心,好像一点也没觉得这个过程是在太简单了,命火中地笑声更加响亮了

三味真人费力的开阖着嘴巴。仿佛在默默念叨着什么,发出的声音都被乐羊甜狂野地大笑湮灭冲散

温乐阳警惕的盯着正在悠闲中剿杀三味真人的佞蛟,低声把话题拉了回来。指着分散在一楼的九具尸体:这是什么阵法

刘正的表情货真价实的在替三味担心。在佞蛟地剿杀下,三味老道好像随时会嘎巴一声被勒断成两截。

听见温乐阳的话,刘正语速极快的解释:黑白岛九枚天锥接引乾坤万生之力,以天地正气压住九头柳相三味妖道以尸钉做锥,钉的是这里的九煞之地,和黑白岛地镇妖大阵正好相反。接引的是幽冥鬼力虽然威力远逊,但是路数绝不会错,妖道的阵法,就是把黑白岛的镇妖九锥大阵反了过来

温乐阳皱起了眉头,思路有些乱:这个三味老道会黑白岛的阵法吗话还没说完就霍然而醒:他怎么会黑白岛的阵法他来自黑白岛

刘正眯起了眼睛。语气也变得森然而庄重:除了三位恩师和我,深谙黑白岛阵法的,只有一个

温乐阳脑子里轰轰作响,指着三味:你说他他就是柳相的孽魂

温乐阳刚把话说完,倏地表情一僵,一个喃喃的咒声正从细不可闻变得越来越响亮,越来越粗豪,好像随时会死掉,但是始终还坚持着最后一口气地三味老道双目紧闭。嘴巴开阖不停,一声声咒诀正不停的响起:天下一生。自有千亿之鬼

乐羊甜地笑声戛然而止,换而凄厉的呼哨。佞蛟在乐羊甜地催促下,倏然收紧了身子。而三味老道身上的黑色长袍也同时发出了让人目光深陷地墨色光芒,在吱吱的摩擦声中全力对抗着佞蛟地巨力

小掌门刘正猛的一推温乐阳。急声的催促:先毁掉尸体,再想办法对付佞蛟,三味如果是柳相孽魂,他绝不能死

温乐阳比刘正更关心柳相孽魂的死活,孽魂一死,与他同命共生的锥子也必死无疑,黑白岛镇妖大阵重列无望,九头怪物柳相迟早挣脱,届时拓斜师祖两千年的心思白费不说,魔术般美丽的苌狸也要遭到天谴魂飞魄散

温乐阳模棱了一下牙齿,抬头对着乐羊甜大吼:妖道是柳相孽魂,不能杀随即身体里的生死毒奔涌激荡,以错拳化解泥沼巫蛊的桎梏,向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具尸钉扑跃而去

乐羊甜是画城传人,也知道柳相孽魂和锥子的关系,自然不会杀死柳相孽魂,但是乐羊甜此刻全身沉浸在自己的巫蛊中,透过火光隐约而见的表情狰狞阴狠,根本不理会温乐阳的呼喊,只顾着凄厉的呼哨着,催促佞蛟加力杀掉三味老道

就在温乐阳催动生死毒流转的瞬间,正在全力剿杀三味的佞蛟突然松开了咬在老道肩膀上的嘴巴,比脸盆还大的头颅高高昂起,黄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淬厉的光芒,仿佛发现了正散发着无比诱惑的猎物,猛地望向温乐阳

旋即水桶粗细的蛟身一抖,啪的一声把三味老道抛了出去,翅膀一震突兀的出现在温乐阳的跟前

温乐阳差点吓死,赶紧像根钉子似的把自己钉在地上,不敢在稍动。

佞蛟的目光冰冷而呆滞,没有一丝感情,缓缓的垂下巨大的头颅,缓缓的摇摆着脖颈,死死的盯住了温乐阳,无论恶兽的头颅摇摆到哪个方向,它的目光之中稳稳对着温乐阳的眼睛。

谁也没想到竟然会这样,乐羊甜气急败坏的怒骂:你搞什么鬼

温乐阳挺立在佞蛟跟前不敢稍动,小声回了句:我还想问你呢

乐羊甜骂过之后,嘴里继续呼哨着,可是佞蛟根本不闻不问,似乎在它眼前,没有什么东西比同样拥有生死毒的温乐阳更重要。

三味真人的身体,都已经被佞蛟勒得诡异的扭曲着,嘴里的唱咒声却丝毫停顿,最初的无声细语变成了低声呢喃,再到洪亮粗豪,最后变成了现在煌煌天音,老道吼出的每一个字,仿佛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身体中的血脉筋骨皮肉都在拼尽所有的生命力,来扩大这份让人心惊肉跳的咒语:去神远,去鬼而近。荡荡游魂,今啊敕

啪的一声,所有的光线,都在最后一声和着鲜血的吼声中泯灭

从天鸟瞰,片刻前还灯火辉煌壮美瑰丽的城市,突然变成了一片漆黑,仿佛遽然消失了一样。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收敛了声音,而在极度安静的刹那,天空中响起了一声鸦啼,仿佛一声冲锋的号角般激昂壮烈

旋即一阵真正的号角声,带着森冷的幽冥之意,从地心深处铿锵这回荡而起,马嘶人吼,脚步声如雷,不停的碾过了所有人的心脏,就算不谙法术的人也能明白,有一列杀气滚滚的大军正从地下奔驰而来

三味老道哈哈大笑,伸出已经变形扭曲的胳膊指着乐羊甜:你的巫术,兵是假的,将是假的,战马更是假的我的法术,请来的是真正的阴兵煞将

话音未落,整座画城猛地一震,仿佛又一股巨大的力量,想要破土而出

温乐阳眼前的事情还不顾到,哪还管得了什么孽魂尸钉,试探着向后退了一步,佞蛟如影随形,无声的跟上。巨大的头颅距离温乐阳的脑袋,始终不超过半尺,温乐阳要是叼根烟的话,很容易就能烫到佞蛟的鼻子。

乐羊甜又急又怒,画城的选址自然不简单,这里曾经是古江的入海口,河海曾经在此交汇了千万年,激流涌动进退,逢涝大河入海,逢旱海水倒灌,彼此争夺了不知多久,深染苍水之怒,不但利于施巫,还能引来亲水的怪物为巫者所驱。这里是乐羊甜最大的依仗,出了画城,他的巫蛊之术就要大打折扣,别说三味真人,就是刚才的九名鹅羊道人组阵而击,乐羊甜也未必能拿下。

地下阴潮涌动,人马杀声越响越烈,终于在一声轰隆隆的巨响里,画城脚下的地面被攻破了一个直径十多米的大洞而乐羊甜也怪叫了一声,不再理会佞蛟,肥胖的身子直接从楼上翻了下来,红色命火蓬勃而起,画城里所有的巫蛊秘术层层发动

而温乐阳现在正对着佞蛟,试探的干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