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3章 雨一直下

奶茶妹和郁仕桀刚才在门外的走廊上目睹了屋子里发生的一切。

他们的到来让大家一下子愣住了。

猴子感受到空气里瞬间燃起的火药味。

他听见身旁的黄毛咬牙道：“这个婊（…）子还有脸来！”

没错，本来一切还没有那么糟的，就是因为这个女人的推波助澜，让一切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有人冲上前去，对奶茶妹大叫一声：“滚！”

大家一时间愣住了。

这个女人确实该“滚”，也确实应该有人出面叫他“滚”，但大伙都没想到发难的那个人竟然是程夕南。

奶茶妹像早有准备似的，弯腰一鞠躬：“对不起。”

程夕南横手朝走廊外一指：“滚！”

奶茶妹把头垂得更低，带着颤音：“对不起！”

一旁的郁仕桀仍然挂着一脸“局外人”的表情，就好像眼下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程夕南手指头都在发抖：“操（…）你妈，滚啊！”

奶茶妹狼狈的抬起头来，面向屋内的众人，再一次深深地鞠躬。

不过这一次她垂下头去时，带落了几颗豆粒大的水珠落地。

“对不起。”

紫霞是真心觉得可笑：“该哭的人是我们吧，你有什么资格哭？”

奶茶妹说，第一场游行确实是她挑起的。但她当时没有针对任何人的意思，她是真心觉得国内电竞体制有问题。可是她怎么都没想到一直被当成电竞花瓶的自己，竟然因为一场演讲受到了空前的追捧，一时之间，所有人都说她是中国电竞的良心和脊梁，所有人都把她当作意见领袖看待。她承认自己确实是被虚荣心冲昏了头脑。

她不是没意识到自己可能做错事了，也知道不该去牺牲无辜的人，甚至有人明确的告诉过她，她是被不怀好意的人利用了。

她犯的最严重的一个错误就是，她以为自己的初衷是伟大的、高尚的、正确，那么她所做的一切就都是伟大、高尚而正确。

直到游行变成了暴动，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错了，错的离谱。

她自己一个人被煽动，被利用不要紧，可是因为她，那么多怀抱着赤子之心的学生们也被煽动，也被利用了。

说到最后，奶茶妹忍不住掩面而泣。

郁仕桀在一阵静默中开口了，依旧是局外人的口气：“以后遇见这种女人要避远了，又蠢又天真，最坏事。”

程夕南看出来了，奶茶妹的痛苦不是假装的。

但正因如此，这让程夕南更为痛苦，因为他连指着始作俑者的鼻子叫她滚的权利都没有了。

突然从程夕南胸腔里响起的一声哀嚎吓了屋子里的人一大跳。

林小石看见程夕南抬起手背遮住脸，踉跄着不断倒退，一时间顾不得手指的疼痛，上前一把揽住。

最后，程夕南跌在了他的肩上。

一低头，林小石就看到了程夕南手背背后藏不住的那张痛苦的难以自禁的脸。

林小石心忍不住揪成了一团，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

……………

…………

没有开灯的房间，白书允窝在沙发里，蜷缩在黑暗中。

他的手机屏幕是亮着的，上头密密麻麻的文字信息是纯情小火鸡传来的，有三条。

第一条微信最长，语言功底奇差，绕来绕去说不到重点。

如果用白书允的话来总结就是人间惨剧，小火鸡的妈住院了，他在韩国留学的妹妹被他连累的被人骂，他爸不认他这个儿子，俱乐部又要散伙了。

他不知道该坚持自己的电竞梦想，还是跟着亲戚去广州打工。

第二条微信里小火鸡在回忆两人开黑的一局排位赛。

白书允同样对那局比赛印象深刻，他们走下路，小火鸡的女警竟然被对面的薇恩打爆了，光是线上就死了三次。

小火鸡说，当时他的心态完全崩了，几乎就要破罐子破摔了。但多亏白书允不断在旁安慰自己，到最后竟然真的逆风翻盘。

小火鸡说，那场比赛一打完，他坐在网吧里对着电脑就哭了，哭的像个傻（…）逼。

他从小到大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摸过。更别说，一个女孩子像这样温柔的鼓励他，劝他振作，告诉他还有希望，不要放弃。

那个时候他知道“雨荷”，也就是白书允已经在职业战队打辅助。

当时他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打出点名堂。

从那天开始，白书允就成了他人生全部的意义。

白书允很感动，但“女孩子”三个字还是扎疼了他的眼睛。

第三条微信是隔天发的。

白书允完全可以想象的出，一直没有等到他回复的小火鸡经历了一个多么忐忑不安的夜晚，在床上又是如何辗转辗转的想着，辗转辗转的念着。

因为白书允也是一样，从昨晚上开始，他把手机捧在掌心看了又看。如果换作是古时候的信，恐怕早就被他揉邹了，揉烂了。

第三条微信很短很短，只有三个字，但轻轻松松的催出了白书允的泪水。

他终于回复了他。

但他的回复，必须得等到他发第四条微信时才能看到。

因为他把他拉入了黑名单。

白书允以为自己会哭的，但没想到竟然没有。

可能是太累了吧，毕竟一夜没睡。

突然响起的一声诧异的声响才让白书允后知后觉的发生身后竟然有人，

是莉莉安！

白书允骂了一句：“你是鬼吗？你在我背后站多久了？”

莉莉安看着他的手机，问：“为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白书允嘴角一扬，笑了：“因为我真的很担心他爸妈知道他表白的对象是个男人，然后被恶心死！”

“对不起。”

白书允偏过头去，面无表情。

莉莉安蹲下身去，抱住他的膝盖，哽咽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知道我一直把你当作最最重要的亲人……”

沉默半响，白书允总算是愿意正视她的眼：“这句对不起我等了很久，你到现在才说。”

莉莉安把半边的脸颊贴在他的大腿上，抱得更紧了：“你明明知道，小火鸡在向你求救，你这样……”

“可是我救不了他。他现在向我求救，是他以为我是女生。如果让他知道真相的话，他就会头也不回的走了。总会有这么一天的，迟早的事。”

莉莉安轻轻合上眼睛，听见白书允在上面重重的舒了口气：“现在好了，现在总算不用整天提心吊胆的担心他走了……”

他的声音勉强还算轻快。

莉莉安刚打算松一口气，突然从上方“啪”地一声砸在她脸上的水珠，令她浑身僵住了。

一滴又一滴的落下，像一直在下的雨，像雨一直在下。

白书允的声音仍旧带着笑意：“可是亲爱的，我以后就再也没有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