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海冰棺:24日晷

我们这才发现这片海域的异样,眼前目所能及的海面是这般的宁静与死寂,连一点波澜都看不到。晴空万里无云无暇。天空和大海一样的湛蓝,海与天的交界线模糊不清,搞不清还有没有海平线,觉得就好像我们被装进了一个圆形的蓝罐子里,根本就没有海和天的区分,谁又知道我们这时候不是倒悬在天上的?

这种感觉很奇怪也很微妙。海面越是平静越是让人觉得不安分。天空越是晴朗,就越发让人感到恐慌和焦虑。用吻妹的话说,我们这就好像是飘荡在一副油画里,谁又知道画师的笔端还将添加什么进来?

见此张强就显的有点焦躁,抓着胡子倒吸着凉气说道:“这还是南海吗?海七指这孙子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

见张强这么一说,我忽然想起之前胖子说过的话,说什么坐上船了就千万不能得罪船长,不然谁也不敢保证船长会把你带去什么鬼地方。而那个时候吻妹就和我们说起过冥海的事情,当时我也只是听个新鲜,但是经历了这种种又眼睁睁的看着眼前不一样的海域出现,我现在这就不再这么想了。也许我们真的就误闯进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就和马航失联一样,已经消失在了我们的世界,而来了这里。

说着张强就看向那掌舵室的铁门,和前一天潘莹的神色很相似。见此我们也不好再拦他,也许这件事情真的源自船长,本来预计的海程竟然不能如期到达也就算了,怎么还把我们带来了这么一个鬼地方?船还在移动,他这是要把我们带去哪里?

之前潘莹已经察觉到这个船有问题了,但是因为我们以为今天就能够到达彼岸,所以也就持以了一点侥幸心理。可不想,一夜过去了我们的处境反而变的越来越糟。那怪物好像越发的饥饿了,昨夜竟然对船舱进行了大洗劫。好在我们被胖子关进了仓库,要不然肯定又是一场血战。

船上侥幸没有死在昨天夜里的人,现在都跪在血泊中拜妈祖,全身抖颤,神色木慄。大奎也信这个,就和着他们跪甲板上虔诚的祷告着什么。

张强要去找船长海七指问个清楚,到底我们这还能不能靠岸,海面上一平如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吻妹还是怕张强太莽撞,会出什么乱子,就拽住他和他商讨怎么问,万一这和船长没干系怎么办,人家是海七指,你在海上就等于站在了人家的地盘,要是不爽你了,弄死你的办法可多着了。

我这个时候却没心情计较这些了,一夜之间死了这么多的人,我的心里是即感慨又悲恸,阵阵血腥味呛的人直犯恶心,看见有人肠子都给扯出来了的时候,我吐的眼睛都花了。心想这还是人吗?屠宰场也不见得有这么血腥的吧。

胖子这时候也不知道是真傻了,还是看见我们出现了就学起麻神甚太郎那一套,想装疯卖傻糊弄过去,这时候就裹着被毯嘟着嘴唱儿歌。一晃一晃的,神色游离飘忽。

潘莹被注射了麻痹效果很强的鸡心螺毒素,吻妹说没有两三天她是不会醒的。不过这种麻药还没有运用在医学上,不是给人用的,所以潘莹会不会就此再也醒不来了,还说不准。但是以潘莹现在的情况,我宁愿她一睡不起,不然她可是要吃人吃自己的。

吻妹怕自己对鸡心螺毒素的信心有误潘莹会提前醒过来,就让大奎和张强给她捆扎在了浮筒上,手脚被扎实的琐死了,看着就和日本虐片里面的囚女一样,让人又心怜又心痛。

潘莹是我舅舅收养的义女,和我也算的上是表姐妹了,她一口一声珊珊姐叫的那般亲切,可不是外人献媚巴结所能做作的,所以这个时候我看着她恬静娇俏的样子,忽然就觉得鼻子上酸酸的,喉咙也开始痒了起来。多好一姑娘呀,可千万不要像秃子那样变成一只恶魔,不然我真不知道看见舅舅后要怎么说。

不知不觉,眼泪又顺着脸颊流淌下来了,滚烫之后是切肤的冰凉。

就在这个时候,大奎在外面忽然就喊了我一声,然后我就听到那几个水手的欢呼声。闻此我就很是疑惑,好端端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一个个刚刚都还跟死了老爸似的,这一会又抽什么风了?

迎出船舱的时候,只见吻妹和大奎他们都对着远方眺望,而在海域的另一端,天与海混沌交接的地方,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一连黑色的东西。刚开始我看着还不够真切,以为是在天上,认为看到的是黑云。但是当吻妹将望远镜交给我,我再举目去看时,这才发现,那边竟然有陆地。

漂泊了一个多礼拜,终于看到琉球的土地了,我也忍不住雀跃起来,也第一次深切体会到鲁滨逊重回家园时的那种悲伤和感叹。这特妈也太不容易了,地图上半个巴掌大的海域里竟然藏着这么多不为人知的怪诞,写成书肯定都能入选世界十大奇迹了。

我再也难以仰止心下的狂喜,揪着吻妹问,“京片子,那就是琉球吧!为了来这地方你特娘可给把我整惨了。”

吻妹却不像我们几个人这般喜出望外,这时候一静下来反而显得有些焦虑起来,摸着后脖子倒吸着凉气说道:

“东家,我怎么觉得有点怪怪的。偷渡不是都要在晚上靠岸的吗?这船长现在好像是卯足了劲要往上冲似的,而且对面的陆地,也可能是岛屿,怎么看着有点怪里怪气的呢?”

吻妹说的应该是岛屿的形态上有点怪气,这一点我也发觉到了,那形状远远看着倒更像是一个躺着人,轮廓鲜明。

不过这应该只是巧合,上中学那会儿我家楼道里有一道裂纹,那形状我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张牙舞爪的厉鬼,害的我每次下晚自习路过那里都会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见此我就拍了拍吻妹的肩膀安慰道:“这位有北京户口的同志,你的警惕性可以就此放下了,眼前不是陆地也绝对是陆地,不是琉球也必须是琉球。谁说偷渡就一定得和刺猬配种似的一定得在夜里?海七指是多么老道的航海家呀,这点分寸还能没有的?倒是你,可别忘了在韩美美面前说过的话,等上了岸,你就找家餐馆请我吃跳跳鱼。”

“诶呦喂!还是东家你的镇定性和适应性强,站在这地方还能想到吃的。”吻妹说着就斜低下头看了看身下的血泊和水手们正在清理的尸体碎削。

我本来还不以为然,此时被吻妹这么一说,我忽然就又有点犯恶心了,就下意识的往护栏上挪近一步,好拉开距离。然而也就是这个时候我忽然发现平静的海面上此时又有了波淩,晃而晃的我好像看到海水里面还有一个黑色的东西在蠕动。

见此我就一愣,忙叫来吻妹,指着那黑团让他快看,喊着该不会是什么怪物吧。

吻妹这时候伸头看了一眼,也一脸的困惑,但是下一个动作却是遮着手昂头往天上看了一眼。

我见吻妹往天上看,这才发现那黑色的东西并不是深居水下的,而是太阳的倒影。只见太阳的旁边不知何时被一块黑色的东西遮住了半边,因为在海水的倒影里,太阳的强光会被海水吸附掉一些,所以此时看到就没有那么刺眼。而太阳本来就是非常明亮的东西,这时候被遮住了半边不免让人误以为海水里有个黑色的东西因为水波在蠕动。

吻妹遮着手看了一眼,就惊叫道:“诶哟!这是日蚀呀!”

吻妹说的应该是日全食,前年合肥有过一次,据说是两千年难得一遇的。可惜当天下雨没能看成,没想到今天竟然给我补上了。见此我这才安下心来,对吻妹说道:“看来你小子还是说对了一些事情,这次旅游确实能堪称的上在我平凡人生画上了精彩的一页,惊醒动魄且不说,光这个日蚀就很值得纪念嘛。”

我说着就把手机调成黑光,想拍照。但是吻妹却紧着说道:

“日蚀哪有那么稀奇的,什么几千年难得一遇,都是什么所谓专家单线天文数字统计出来的枉论。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有的时候也不一定就都会遵照一贯的规律,仅仅单线计算当然就会降低百分点。”

吻妹的话这才说完,又是一声紧急的鸣笛声。见此我就心想日晷有什么危险的,海七指船长这是什么意思?但是还没等我想明白,后背就一凉,好像忽然就起风了。

海风说来就来,一时间就见平静的海面上刚才还和镜子一样,转瞬之间就星星点点溅起了旖旎,然后浪花滚动,又变成了以往我们认识的海面。

见此我就心想,这个大海真的是太古怪了,翻脸比翻书还快,刚才还风平浪静,这时候赶着日蚀就一下子出现了,感情是不想我站在外面拍照留念的吗。

大奎让我们快回船舱,说船长都鸣笛了,站在外面危险。但是我还是想拍奇景,不愿离开,心想只是起风了能有什么危险?而且也不是说船舱就一定是安全的,昨天夜里有多少人死在了这样一个我们自认为安全的地方?

看过日全食的人都会知道。当日蚀发生的时候,天地就会陷入一片黑寂,就好像昼夜瞬间调换了一样。然而当时的我们并没有想到这一点,也并不知道船长的鸣笛是说的日蚀而非海风。

日蚀发生的时候,四下就变的昏暗起来,也就是这个时候,吻妹拍着照忽然神色就凝固住了,然后就见他在昏暗中眨着眼睛对我说道:

“东家,你说这算不算的上是晚上了?”

我看吻妹神色凝重又不像是闲话,就心里隔得一声,这才发现不妙,虽然日蚀的时间很短暂,但是少说也有一两分钟,在这段时间里,白天变成了黑夜,那么我们是不是就要再次面对黑夜带给我们的恐惧了呢?

想着我忽然就觉得后背上湿哒哒的,好像被淋上了水,而后耳根后面就传来了一种撕披萨的声音,呲呲呲,紧贴在我的耳根后面,我甚至能够闻到有腥臭的粘液滴滴答答掉在我的肩膀之上。

吻妹这时候和是我面对着面的,虽然光线忽然变的很暗了恍若黑夜,但是这毕竟不是真正的晚上,咫尺内的事物还是看的清楚的。

这个时候我就看到吻妹整个人都愣住了,仄舌看着我这边,也不知道是在看我还是在看我的背后,但是很快我就看到了吻妹眼睛里面的那两点蓝光。我知道这两个蓝色的光点并不是来自吻妹的,而是反射于我身后。

大奎和那几个水手听到鸣笛都走进船舱了,这时候也只有我和吻妹因为对日晷的新奇还留在甲板上。这时候手上没有手枪,想和他厮打可就有点不靠谱了,所以这时候我们都一时不敢妄动,希望这东西昨夜吃了那么多的人已经够饱了,会有点存现粮的基本节俭意识,高抬贵手放我们一码。

我屏着呼吸就快要窒息而死了,后背发麻的厉害,鸡皮疙瘩一块块的翻落。手脚也麻木打颤,有点不听使唤了,可能下一秒就要摊到在地。

而就在此时那怪物还是向我伸出了魔爪,将那只没有皮肤没有指甲的手臂搭在了我的肩膀,然后嗞嗞嗞的在我耳根后面传来阵阵沙哑的说话声,那声音小的可怜我根本听不清楚,但又的确是一个说话的声音,心里也不免骇然,这东西竟然在和我说话。

见此我就心想,我俩还能认识有什么交情?但是随即一想,秃子后来不是也变怪物了吗?难道我身后这个手搭在我肩膀上的怪物是秃子?

想着我就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那搭在我肩膀上的手掌,这一看更是不得了,只见那血肉模糊的手掌上竟然只有四根手指。

我忽然就想起胖子曾说过,海七指船长的左手只有四根手指,右手三根。见此我就心想,难道这个人是海七指船长?而我第一次和这个船长接触的时候,就曾看到过他拿住汤碗的左手确实只有四根手指,而搭在我肩膀上的这只手掌虽然血肉模糊,但是手指和手指指尖的间隙自然呈现,断指地方的骨头都突掉了,应该不是才给弄出来的。

这些念头都是瞬间闪过我的脑海,遇此我也释然,难怪这个怪物能够打开反锁的船舱铁门,丫的,这人是船长,他有钥匙在身上呀!

他还在我身后呲呲呲的说着什么,我根本听不清楚。可能他是个基督教徒,有饭前祷告的习惯,而我就是他即将开动的晚饭。

就在此时我都有点绝望了的时候,忽然身后就传来了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声,这时候我还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只见吻妹整个人往前一扑把我撞翻在了地上。

慌乱之中只见舱门前站着一人,手举手枪直指着我们,也不知道是大奎还是张强。而那怪物遇此更是气急败坏,竟然没有再要伤害我,迎面就要往开枪那人身上扑。

他来势虽凶,但是那哪里级得过手枪子弹的强劲?这时候我也看得真切了,站在门口的是大奎。只见大奎连开数枪,迫使这怪物四下闪躲无法接近他,而张强就紧随其后。遇此那怪物只好往上一跃,不知了去向。

昏暗之中也不知道他是去了哪里,但是因为没有听到水面砸动的声响,就是没有跳进海里,应该还在这个船上,只是我们看不见了。

这个时候吻妹将我扶起来,我却有点手脚抽搐了,待缓下一点心里的惊恐后,我就晃着吻妹忙着喊道:

“看到了吗?看到了吗?看到了吗?七根手指。这怪物是海七指船长。他是船长。”

吻妹闻此也一怔,愣了稍许就惊讶的说道:

“他是船长?那,那把自己锁在掌舵室里面给我们开船的人是谁?”

是呀,这个怪物应该就是一连袭击我们几个夜晚的尸怪,可是于此同时这个船却没有轮换船长接手呀,而且还有人按警笛预警,里面分明是有人的。

=然而这个时候也轮不到我们细想这些事情了,

就在这个时候头顶上忽然亮起了光点,这应该是赶上了日蚀时的‘钻石环’了。因为忽然很亮我也就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

这个时候我刚好站在帆杆的下面,这一抬头就刚好看到一个全身血肉模糊的人,正倒悬在帆杆上,昂头用淡蓝色的眼睛与我对视。

惊骇之下,我的大脑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这是那怪物的时候,就见他忽然双手一松,伸着血淋淋的手臂就向我这边扑了下来。龇牙咧嘴,那浸着鲜血的牙齿在光晕中闪烁